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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朦胧鸟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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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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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灵珊说,”

“妈受过囚。

,你是想吃牛蛙?或者是‘清蒸田鸡’。你应该说,”刘太太紧盯着。“你另外有了男朋,不能和我的事相提并论,是不是?阿江是个小太保,韦……”“韦鹏飞也不见得是个君子!”灵珍冲口而出。要不然,沉吟的看着灵珍。“你和阿江的故事?是谁?学校里的同事?”

“也?还是新认识的!”他冷冷的接口。

那孩子怔怔地望着她,

在楼梯的。大眼睛瞬也不瞬,有个小小的人影,正蜷缩在台阶上,双手抱着扶手下的铁栏杆。她一怔,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竟然是多日无消息的韦楚楚!那孩子孤独地、瑟缩地、瘦小地坐在那儿,弓着小小的膝头,下巴放在膝上,一对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睁着,头发依然零乱地披散在脸上,面颊上有着纵横的泪痕和污渍,这孩子哭过了。有什么事会让这小野蛮人流泪呢?更有什么事会让她深宵不归,坐在这楼梯上呢?灵珊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

“只是有一点不好!”她蹙起眉头,作愁眉苦脸状。

“楚楚!你站住!楚楚!你不要跑!”

灵珊的话没有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们姐妹间的谈话,张立嵩在外面直着脖子叫

“两位小姐,今晚的座位有多贵,你们知道吗?再这样慢慢梳妆呵,把大好光阴,就都耗掉了。你们难道不晓得一寸光阴一寸金吗?”“来了!来了!”灵珍说,打开了房门,张立嵩正嘻皮笑脸的站在门外。“快走吧!”张立嵩说“再晚一点,连计程车都叫不到了。”

灵珊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里。刘思谦和刘太太都笑嘻嘻的站在那儿,望着自己的一双女儿。灵珍今天穿的是一套粉红色的衣服,灵珊却是一套鹅黄色的,两人都没穿大衣,灵珍拿着一条白色狐皮斗篷,灵珊却只用了条黑色掺金线的网形长披肩,两人并肩而立,真是人比花娇!刘太太笑得阖不拢嘴,再看张立嵩和邵卓生,一个潇洒自如,另一个挺拔英俊,如果有这样一对女婿,倒也不枉生了这对女儿!她一直送到大门口来,善解人意的一再叮咛嘱咐

“玩久一点没关系,我知道耶诞节不过是给你们年轻人一个玩的借口,要玩就要尽兴,别记挂家里,妈妈不是老古板,回家晚了不会罚跪!”“伯母,”张立嵩笑着说“就是会罚跪,今晚也早不了,我们预备舞会散了之后,再去一个朋友家里闹个通宵!”

灵珊看了灵珍一眼,拉拉她的衣裾。

“姐!”她低叫。“别急!”灵珍在她耳边说“脚在你自己身上!”

走进电梯,灵珊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四a的大门,门紧阖着,门缝里透出了灯光。一时间,她真想跨出电梯,就这么留下来,管他什么耶诞节,管他什么中央酒店!管他什么订位没订位!管他什么扫帚星!可是,再看看灵珍,她知道人生有很多面子问题,你不能不顾全!今晚如果不去中央酒店,非大伤姐妹感情不可!

带着一千万种无可奈何,她跟着邵卓生他们走进了中央夜总会。一阵人潮和一阵喧嚣就像海浪般吞噬了她。每到耶诞节,她就会怀疑台北怎会有这么多人,而人人都会挤到夜总会里来!大厅中比平日多加了无数的桌子,依然有许多人在订位处争吵,他们从人群中挨挨擦擦的挤过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灵珊已经挤得一头一身的汗。

邵卓生拿了许多纸帽子、卷纸,和无数五颜六色的纸带,分给大家。灵珊对舞池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海,乐队在奏着喧嚣的音乐,有个男歌星在台上半吼叫的唱着“美丽的星期天”。舞池里人头钻动,大家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然而舞,许多不跳舞的客人也都鼓着掌打拍子,空气里洋溢着一片青春与欢乐的气息,更多的人在和着那歌星,大唱“美丽的星期天”。一曲既终,大家就欢呼着把纸帽子和彩色纸条扔得满天飞。灵珊微笑了起来。这种狂欢的气氛是具有感染性的,灵珍已和张立嵩挤进舞池里,和那些狂欢的人群一同起舞。邵卓生不甘寂寞,戴着顶尖尖的高帽子,他拉着灵珊也挤进了舞池,灵珊看着他,本来个子高,再戴顶高帽子,更显得“鹤立鸡群”,灵珊一面舞动,一面暗中寻思,这扫帚星,穿上了礼服,外表还真很“唬”人呢!

一支曲子完了,一支又起。人越来越多,舞步也就越来越滑不开了。邵卓生挤着灵珊,只能随着人群“晃动”,算是“跳舞”。灵珊放眼望去,灵珍已在人群中失去踪迹。到处都是衣衫缤影,到处都是笑语喧哗,到处都是歌声人声……全台北都在欢笑里,全台北都在歌舞里,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人——斯人独憔悴?“灵珊!”邵卓生在她耳边吼,乐队的声音实在太响,她简直听不见。“什么?”她大叫着问。

“你姐姐碰到熟人了!”

“在那儿?”她着脚尖,看不到。

“他们回到位子上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她叫着。“我已经一身大汗了。腿也跳酸了。”“我舍不得过去。”他叫。

“为什么?”“要杀出重围,等下再杀过来就不容易了。”

“我非回位子上去不可,我口干了!”

“我给你叫杯香槟!”“你说什么?”她听不见。

“香槟!你要不要喝香槟?庆祝我们认识三周年!”

“三周年?我们已经认识三周年了吗?”

“怎么不是?三年前,也是圣诞舞会上认识的。”

“奇怪。”她低语。“你说什么?”他弯腰去听她,一面带着她,从人山人海中名副其实的“杀出去”。

“我说奇怪。”“奇怪什么?”“认识了三年之久,怎么还不如认识三个月的?可见,人与人之间的认识,仅仅靠时间是不够的,有时,一刹那间的沟通,胜过了数十年的交往。”她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邵卓生在她耳边吼。

“你不需要听见!”她高叫“我说给我自己听!”

他们好不容易挤回了座位上,一眼看到,另一张桌子和他们的拼了起来。灵珍正兴高采烈的在和另外两对青年男女谈笑,那两对青年男女大约来晚了,实在没位子,就和他们拼在一起。看到灵珊和邵卓生过来,灵珍回头对灵珊说

“记得吗?这是阿江。”

灵珊看过去,一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嘴里衔着一支烟,果然是阿江!许多年不见,他还是带着几分流气,眉目之间,却比以前成熟多了,他怀中拥着一个圆圆脸,长得很漂亮的少女,那少女戴着假睫毛,妆化得十分浓艳,穿着件低领口的衣服,一看而知,是个半风尘的女孩。阿江介绍的说

“灵珊,这是我的未婚妻,我叫她小红豆,你也叫她小红豆就可以了!”“阿江,”灵珍笑着喊“那有这样介绍的?”

“怎么没有?”阿江笑着“你越来越道学气!今晚咱们遇上了,彼此介绍一番,明天,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再记得谁了。要介绍得一清二楚干什么?”他再指着身边的一对年轻人,对灵珊说“这是陆超和阿裴。”

灵珊笑笑,在位子上坐下来。心想,灵珍这个耶诞节可热闹了,旧情人见面,不知心里有何感触!一面,她对那个陆超和阿裴点了点头。陆超?这名字似乎听过,但,这个姓和这名字原就很普通!她再看了一眼陆超,心里忽然一愣,这年轻人好面熟,他并不漂亮,却有张非常吸引人的脸孔。那陆超满头浓密而微卷的头发,浓黑的眉毛下是对深邃而若有所思的眸子,那下巴的轮廓,和那嘴型,都非常非常熟悉。忽然,她明白过来,他长得像电影明星尤蒙顿,不漂亮,却有气质!连他那满不在乎和忧郁的神情都像尤蒙顿。她打量完了陆超,就转眼去看阿裴,这一看,她是真的怔住了。

如果说陆超有些面熟,这阿裴就更加面熟了,只是,挖空心思,她也想不出阿裴像什么电影明星。她斜靠在椅子里,眼光迷迷蒙蒙的。双眼皮,小嘴巴,白瞅而细腻的皮肤,瘦削而动人的小尖下巴。除了淡淡的搽了点口红之外,她几乎没有化妆,整个脸都是干净而清灵的。和那个小红豆一比,她飘逸出群,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么?灵珊有些儿心思恍惚,今夕何夕?居然有这么多出类拔萃的人物,都聚集一堂了。“灵珊!”邵卓生在她耳边叫“你的香槟!”

她一惊,这呆子真的叫了香槟来了。不止一杯,他拿着整整一瓶。她接过杯子,周围的人声,音乐声,笑声,酒味,香水味,汗味……都弄得她头昏昏的,她啜了一口酒,又啜了一口。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陆超,阿裴,”阿江叫“你们不跳舞,我可要去跳舞了!”

陆超没有说话,只不耐的挥挥手。阿江就拉着小红豆挤进了舞池。同时,张立嵩也拖着灵珍去跳舞了。阿裴从手边的一个银色小手袋中取出一支烟,和一个小小的银色打火机,点燃了烟,她深吸了一口,喷出了烟雾,她的眼睛更加迷迷蒙蒙了。她抬眼去望陆超,眼光柔柔的,媚媚的,含情脉脉的。陆超斜睨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她就把自己手里的香烟,递进他嘴里。他衔了烟,自顾自的喷着,眼光望着舞池里的人潮。阿裴再点了支烟,她抽着,眼睛在烟雾下迷离若梦。灵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中了邪一样,只觉得她一举一动,无不柔到极处,媚到极处。别的女人抽烟,总给灵珊一种不很高贵的感觉,但是阿裴抽烟,却充满了诗情画意,好像那烟的本身,都和她的人揉为一体,她就是那缕轻烟,飘飘袅袅的,若有若无的。“灵珊!跳舞吗?”邵卓生吼。

“不。”她大声说,啜着香槟,眼光仍然停留在阿裴脸上。“阿裴,要香槟吗?”她问。

阿裴看她,对她淡淡一笑。邵卓生立刻递了个杯子给阿裴,注满杯子,邵卓生解释着

“今晚是我和灵珊认识三周年!”

阿裴对灵珊举杯,拿杯子和灵珊的杯子轻碰了一下,她浅浅微笑,柔声说“庆祝三周年!”她的声音不大,但是,那样轻柔而富于磁性,竟然压住了满厅的人声歌声音乐声。灵珊脑中闪过了一道光芒,她紧盯着阿裴。阿裴穿了件银灰色的软绸衣服,宽宽的袖口,她一举杯,那袖口就滑到肘际,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臂。灵珊再啜了口香槟。“阿裴,我见过你!”她说。

“哦?”阿裴挑挑眉毛,丝毫也不意外。“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几天之前,在狄斯角。”灵珊说“你在唱一支歌,一支很好听很好听的歌。”阿裴喷出一口烟来,微微一笑。

“是的,我在那儿唱了一星期。”

“今晚你不唱吗?”“不唱!”她简单的说“陆超不唱,我也不唱!”

“哦!”灵珊惊愕的望向陆超,原来他也是个歌星?陆超没有看她们,似乎对她们的谈话根本没听到,他的眼睛在舞池中搜索,神态有些寥落。

“你不知道陆超?”阿裴惊讶的,就好像在问“你不知道尼克森?”“我不太清楚,”灵珊颇以自己的孤陋寡闻为耻。“我对娱乐圈一向不太熟悉。”“他在野火合唱团当主唱。”阿裴说“他也弹吉他,也打鼓,也会电子琴,他是多方面的天才。”

“哦!”灵珊再啜了口酒,对那“天才”望过去,天才没注意阿裴对他的赞许,天才满脸的不耐烦,天才心不在焉而神思不属。灵珊用手托着下巴,呆呆的出神,她不敢告诉阿裴,她甚至没听过什么“野火合唱团”。

阿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邵卓生立刻帮她再倒满,她抬眼看了邵卓生一眼,眼光也是柔柔的,媚媚的,她轻轻的说了句“你叫什么名字?”“邵卓生。”邵卓生慌忙说,想起他们似乎都不称名字,而称外号,他就又傻里傻气的加了句“不过,大家都叫我扫帚星!”“扫帚星?”阿裴一怔,立刻然而笑,她的牙齿细细的,白白的。灵珊初次了解为什么有“齿如编贝”这句成语。“扫帚星?”她轻轻摇头,一头如柔丝一样的长发飘垂在耳际。“你知道你很‘亮’吗?”她问。

“亮?”邵卓生愣愣的望着她。

“广东人说亮,就是漂亮,”她熄灭了烟蒂,又一口干了杯中的酒,邵卓生再帮她注满。“我说亮,是说你很醒目,很吸引人。”“哦?”邵卓生傻傻的张着嘴,被恭维得简直有些飘飘然,没喝什么酒,似乎已经醉了。

灵珊看看邵卓生,看看阿裴,再看看那个“天才”,她也一口干了自己的杯子。邵卓生正望着阿裴出神,完全忽略了灵珊的空杯子。灵珊用杯子碰碰邵卓生手中的酒瓶,邵卓生恍如梦觉,慌忙给她注满。她小口小口的啜着,眼光却无法离开那个奇异的阿裴。“是谁提议到这儿来的?”忽然间,陆超开了口,他居然能开口说话,使灵珊吓了一跳,阿裴立即望向他,伸过手去,她用她那白的胳臂,揽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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