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帘子“呼啦”一声被人撩开,真的没甚好伤心的,没甚好伤心的,顾扬灵在心里头告诫。
这都是为人妾室必要经历的,嫣翠红英见到,薛二郎一脸喜色大,从明日起,她会老老实实做一个妾,压下所有的不甘不愿愤恨怨怒,然后淡淡地对丫头们道:“走吧!”
明日,就从明日开始,然后转身退出了内室,这般安慰,顾扬灵重重地喘了口气,不逾越,不恃宠而骄,就这般如此的活着吧,就按着这世上妾室该。
薛二郎瞧她咳得死去活来立时便生了悔意,待要拢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回身便给了他一巴掌,顾扬灵却从他怀里挣。
说着又是叹:“合该是命里注定,叫王大家的瞅见了姑娘换下的衣服首饰,不然这会儿的功夫,姑娘还回不得家来呢!”
两人顺着长廊一路往二进的吟风阁走去,不料行至半路,却见得前头不远处一阵光亮,又有隐约的说话声远远传来。
除了床帏秘事不如意,玉堂居里一派和谐稳妥。
第21章
福兴扶着门框儿顺了口气儿,扯着福安的衣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黑漆漆大药丸,道:“你不是说喝□□了,不管什么□□,先把这解毒丸给她服下,我这解毒丸——”
嫣翠自不用说,忠心耿耿对她一心一意,红英虽是不甚亲密,还是薛二郎派来的眼线,可待她却也是尽心尽力。只是这二人却都是薛家的人,要是她能离了薛府,却也带不得她们走。
第二日便又下起了雪,虽不似原先那般撕棉扯絮飞飞扬扬,却也在地上积了白白的一层。
福安冷笑道:“我一个当奴才的,自然是不敢拦,那二爷呢?二爷敢拦否?”
薛三郎梗着脖子仰着头:“便是我死了,那又如何?”
红英笑着道:“极是极是。”叫嫣翠也喝了满满一碗,嫣翠正是兴奋,于是拉了红英也来喝姜茶。
薛二郎闻言大皱眉头:“老爷不是归家了,你去寻了老爷去管教三弟。”转头吩咐福安:“叫厨房送了可口饭食去西阆苑,叫他们手脚麻利些,爷这里急得很。”
话再多也无用,总是要自己个儿想通了才好,嫣翠忧心忡忡地去给顾扬灵冲了一杯蜜茶。刚端过去抿了两口,外头一阵脚步响,有丫头打起帘子:“二爷来了。”
随心所欲,对她毫不尊重。
顾扬灵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和嫣翠逗笑:“那薛三郎果然是病入膏肓了,不然他亲哥还没成亲,哪里就先轮得上他。”
竟还多出了一个亲弟弟……
第35章
往日里,顾扬灵只觉家里头二奶奶生得美艳无方,今日里瞧这玉流波,却比二奶奶还要艳丽三分,又凭自多出了一份儿风流娇媚,恁地标致动人,怪道薛二郎动了心思,将人从楼子里赎了出来,还千里迢迢往家里带。
听说是要纳了做妾的,原是自家挡了别人的路,怪道这女子一双眼睛就死盯着东院儿,只怕是觉得这是自家在里头捣了鬼。
顾扬灵这一番心事,倒是恰恰猜中了玉流波的小心思。
她来的时日不多,可院儿里头是个什么情状却是一清二楚。正房的二奶奶是个不得宠的,跟她一个院儿里住的两个通房,该是失了宠爱熬日子的。二爷心里头看中的,东院儿便是独一份儿。
偏偏怀孕的仍旧还是这位,玉流波便起了疑心,怀疑压着叫自家做不成妾室的,怕不是东院儿里头的这位主子吧!便起了拜山头的念头。
不料人家闭了门,不叫她进。这便叫她动了怒,多大个儿的脸面,不就肚子里揣了个娃子么?当旁人就不会生啊!不叫她进,她偏要进。
于是打扮得美艳动人,天天儿堵在东院儿的门口,不让进是吧,那就叫旁个人看看,东院儿里头的这位有多跋扈,最好能叫二爷撞见……还真是撞见了一次,她一番楚楚告白,夜里二爷便去了她那里。得了,今个儿不就打开门叫她进来了。
玉流波眼角高挑,粉面带骄,虽是立在那里,可半点儿也不发憷,那视线落在顾扬灵的身上,颇有些肆意无惮的意思。
顾扬灵细白纤指轻轻抚在小腹上,她一向低调示人,便是专宠引得人人侧目,也并非她的本意。如今她又怀有身孕,又是身娇体弱,日日孕吐不止,实在是没有精力和这个难缠好斗的女子绕弯子,耍心眼子。与其任由她肆意纠缠不休,不如一击而中,打得她再无还手之力。
于是扬起手拿帕子轻轻捂在唇鼻上,红英和嫣翠守在一侧,可这种事儿上红英向来机敏,立刻拦在玉流波身前,不失恭敬,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傲然,道:“还请玉姑娘靠后站站,姨奶奶自有身孕后就再闻不得半点异味儿,便是胭脂水粉香薰饼子,屋里头都是没有的,您身上脂粉味儿太大,怕是姨奶奶受不住。”
说得玉流波立时涨红了脸,这不说看座倒水,倒是先给了个下马威。于是往后头站了站,挑高了眉梢笑道:“姨奶奶身怀六甲,规矩大点却也是应该的,只是二爷素日里常来常往,外头又是宴饮不断,这沾染些酒气也是免不了的,却不知姨奶奶可否受的住?”
红英不待顾扬灵开口,便笑着回道:“玉姑娘真是个细心人儿,连这点子小事儿也留神到了。只是姑娘不知道,二爷素来娇惯姨奶奶,瞧着姨奶奶身子百般不适,恨不得自家代替了去,每日里来往咱们东院儿,便是吃酒醉醺醺的,也都是小隔间沐浴更衣,才进得屋里来。若是味道大,便远远儿的站着也要瞧上一眼才安心。”
玉流波暗地里龇牙,面儿上却是笑:“二爷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姨奶……”
嫣翠截断了话头,神色带着傲慢,轻飘飘道:“这话儿倒也不对,二爷是怜香惜玉,可也得看是哪个,可不是随便来个猫儿狗儿都能叫二爷怜香惜玉的。”
玉流波自打进得这屋儿,没和正主儿说上半句话,倒被两个丫头三言两语堵得一肚子火气。她这几日牟足了劲儿非要进得这东院儿,为的便是当面儿和府里头的这位贵妾较量一番,争上一口气。
不说被这位矫揉造作故意装柔弱的贱人,压着不能堂堂正正进得薛府里做妾,就说她刚来薛府里头,明明住的是西院儿的正屋。
那时候她还得意,觉得自家打对了算盘,来这薛府可算是来对了,就是家里头有位得宠的贵妾也不要紧,凭着她的姿色,凭着二爷的宠爱,以后什么不会有。
可没过几日,她便被撵出了正房。隔壁的三间耳房打通以后是不小,可这意思能一样吗?更何况她是从正屋里迁挪出去的,可是丢了个大脸面。最可气的便是一个院子里住着的那个叫莺儿的,幸灾乐祸的不要太明显,可把她气坏了。
玉流波眼一转,立时抽出帕子捂在了脸上,哽咽道:“姨奶奶好大气派,我好歹也是二爷身边伺候的人,和姨奶奶也是一样的,姨奶奶却任由两个丫头折辱我,可是恼恨昨天夜里二爷去了我的住处?这可是冤枉了我,又不是我拉着二爷去的,二爷自家要去,总不能把二爷推搡出去不是?”
这个嚣张的贱蹄子,嫣翠立刻红了脸,往前踏了一步就要反唇相讥,红英忙扯住她的衣袖使劲儿地摆手。傻子,这会儿哪里还轮得上你出马呀!
顾扬灵笑了,略有些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玉流波浅薄可笑的嚣张,还是在嘲笑自己身不由己,竟一脚踩进了后院儿争宠的泥潭沼泽。笑着笑着却突地沉下了脸,说了句:“我累了,叫她出去。”一翻身,背对着众人躺在了罗汉床上。
红英忙抱了条绒毯过来,给顾扬灵细细地盖好。
嫣翠已经立在玉流波的跟前儿,一脸的嫌弃,眼神鄙睨地瞧着她,好似在看什么臭虫蟑螂。
玉流波青红着脸皮,一甩帕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肚子里气鼓鼓的,心道,咱们走着瞧!出了东院儿的大门,拿帕子捂在脸上,一路哭回了西院儿。
红儿立在大门前遥遥看了几眼,回头就说给了嫣翠听。嫣翠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要赶着去拼命,顾扬灵一记清冷的眼神甩过去,立时变得萎靡。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败坏姨奶奶的名声?”嫣翠不服气,憋得脸通红。
顾扬灵倚在软枕上,眼中是极少见的冷漠清淡,道:“叫灶上今个儿多熬一副安胎药,就说我动了胎气,难受了一下午。二爷若是来了,堵着大门儿不让他进,就说我说的,瞧着他那张脸就生气,没事儿别往东院儿里窜,大家都能落得安生。”
下头的仆役自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见得新来的那位艳丽无比的女娇娥捂着脸一路哭回了西院儿,嘤嘤怯怯,娇滴滴的叫人生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