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站在原地不知是要留下还是转身离开。房里静悄悄的就连。反复难眠。
西米手里紧紧握,西米睁着双眼,离开这个。或许应该一起离开,那残缺的一角是,汗水粘沾了小面积的嫣红。走廊外的灯摇摇晃晃的,像枯萎的花打不起一点精神,有腐烂的芬芳。开始想念从窗户折射进来的那缕光线,泛白的灯光柔软而固执。
而城市的另一边,天气越来越恶劣。似乎要将一切美好的记忆。窗台上,她只是笑。从小片肌肤里漾出一个浅浅的,从左眼角正下方大约三厘米处。
西米闭上眼,守卫着这片安静美好的记忆。这一刻她们没有距离,耳边可以清晰的听到。心里一片平静。
每当夜幕降临后,西米就将厚厚的棉被裹住全身。仔细的倾听自己因恐惧而有些混乱的心跳声,呼出的热气如病毒般感染了整个狭窄的空间,有潮湿的温润。她是安全的,也许只有离开了喧嚣与梦想的牵扯时她才觉得出自内心的自由。不被牵绊。
西米陪着薄荷走在长长的街道上,雪白的雪像废弃的棉絮被抛落在每个脏的角落。偶尔有车从身边经过,它或许疲惫的留下两行车痕洁白的雪絮被碾压成污水,呖呖的流过,没有挣扎,没有怨言。
树桠无声的横向天空,上面也背负着太多的重量,风轻轻一吹就簌簌的落下满天的雪白。不在像儿时那样兴高采烈的奔跑。世界在洁白的雪絮与污水的呖呖中摇晃着,显得苍老,无力。
没有人在乎雪花是为谁飘落,也没有人在乎雪花是为谁而融化。因此也没有人可以去记忆,它是否曾美好过,洁白的,污浊的,在瞬间也都失去了争辩的理由。
等待在旧的楼道上,西米神情依旧懒散,书包落寞的背跨在左肩上。寒风透过狭窄的缝隙吹拂在脸上,格外的凛冽。
终于,她选择踏上了那旧的木制的楼梯,有灰尘在地面小心沸腾的痕迹,浑浊的,笨重的。看不真切木板原先的色彩和岁月的纹路。还不时的出低声的呻yin,像在倾诉着某个年代阴沉灰暗的故事。空旷的走廊上,充满了另人窒息的木头腐烂的味道。
一张漆着黄色油漆的陈旧的门虚掩着,上面的油漆都脱落了,不规则的裸露出那些实质已经被尘埃覆盖着。门把上也锈迹斑斑的,散出金属特有的那种潮湿的腥味。
她正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问声好,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妇女漫不经心的推开门,手里握着一个黑色塑料带,沉甸甸的,感觉随时都会破裂开来。西米对她轻轻的问侯,脸上带着温温的味道。
妇女定眼看着西米,由上到下,陌生的视线让西米觉得莫名的恐慌。她的视线如烈火般灼热,仿佛要将她焚化。许多年以后她依旧记得那种在心中莫名挣扎的恐慌。
那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她描着细的高挑的眉毛,眼睛也是细长的但已经没有任何色彩,身体被厚重的外套包裹着,但仍旧可以看到脖子下的那寸肌肤显得松弛并且疲惫,像一台破旧的机器无论怎么维修都不如当初的连贯。
然后,妇女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容,尽管显得矫情不已,但西米还是接受了。她可以给任何陌生的人微笑,可她从不轻易觉得快乐。她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在害怕陌生时却会选择残忍的方式去习惯。她看到那张以被物质所蒙蔽的脸,罪恶的,肮脏的,不停的用眼睛抚摸着西米的身体,那一刻是另人憎恶的。
妇女领着西米走进这个拥挤的小房间,没有更多多余的空间同时容下她们,妇女尴尬的把薄荷拖出门外,刻意压低了嗓门,可西米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她尖锐刺耳的声音:“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领人回家来,难道你存心想看我笑话吗?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招待你这位尊贵的朋友,你要是有能耐就去钓个有钱的男人带个女的算什么回事?难道你还想过跟我一样让人鄙弃的生活吗?”接着就听到坚硬的高根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妈她就那样,你别见怪。”依旧是那明媚的笑容,不曾被污染过的纯洁。
西米始终微笑的望着她。薄荷是知道这个语言不多的女生是不介意她的任何有关于生活上不幸的事。因为她有一颗清澈的心。也许污水曾经流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脏的痕迹,依旧如水晶玻璃般透明。
莫泊桑优雅的旋律又在潮湿的空气中荡漾起来。西米放下书包,却无法准确的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有剧烈的起伏。她抓起书包急躁的将里头所有的物品倾到在木制的地板上,书本,钢笔散落了一地,然后看到那个纯黑色的nokIa安静的躺在语文课本上。
“西米,你在哪里?”手机的那头穆木尽量压抑着所有的担心与愤怒,使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
“朋友这。”
“哪个朋友?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哪里?”
“我说了自己会回去。”西米很不客气的挂了电话。一旁的薄荷以将散落的课本从新整理好到书包里。她说不清西米到底是怎样的女孩,有时候觉得她背负着太多另人难以想象的忧伤,她的脾气有时温和,有时暴躁。像一只猫。有柔软的皮毛也有尖利的牙齿。她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一张被克制的脸虽然大多时候写满微笑,可她知道她其实是不那么容易快乐的人。她总被牵绊。掩饰的悲伤让人想保护,想触摸,有时隔的如此遥远,有时又近在咫尺。
“有事吗?”薄荷试探的问。
“没事。”西米在床沿边坐下,房里除了一张算是宽敞舒适的床和床头一张依旧是掉了漆的桌子以及一把塑料椅就没有其他的家具了。墙角有煤渣渲染的痕迹,还有因潮湿而生长的绿色霉菌。但还是干净,整洁的。
“你的房子很大,很漂亮。”薄荷随口说到,“所以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可是她的脸上是没有任何嫉妒与不满的情绪。
“你的房子很小,很充实,所以世界上依旧没有公平可言。”西米习惯性的眯起眼睛。空洞洞的望着走廊外暗淡的光线。她也没有排斥与挤压。
生活没有公平。它始终沉默。
人在安静的时候,时间总是那么仓促。覆盖了一分一秒的生命的感动。但总在告别中进行着。她们的相遇是无意还是刻意已经不存在何种意义了。
午后,雪开始大面积的融化了。空气也因此越加寒冷了许多,清晰了许多。不在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只是依旧没有阳光,它似乎就此离开了这个深蓝的球体,不在闪烁,不在温暖。
融化的污水沾湿了西米的鞋,脚趾是彻骨的冰凉。走着,走着,也就因此而麻木了。不在计较它是否舒适温暖。薄荷依旧尾随在身后,没有太多的语言,相隔的那小段距离演变成模糊的记忆,时间同样慌乱的拥挤而过。
画面一直重复在这条脏的胡同里,两旁是低矮的砖房,窗或门打开或关闭。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相互追逐的嬉戏打闹声。
薄荷忽然伸手拖住了往前走的西米,由于用过了力,因为惯性向墙边倒去。西米用手捂着撞疼的额头,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表情痛苦的定定的看着满脸恐慌的薄荷。
摇头,薄荷始终都在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她的视线飘移在空气中,瞳孔随着聚焦不断的放大,放大。出现了小的黑点。
“西米你先回去哦,我明天去找你,一定要相信我。快点走啊。”薄荷几乎以哀求的语气说道。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清晰,变成了人影的模样,飞快的掠过低矮的房屋,污水飞溅而起,停留在红色的砖墙上。
人影几乎是在同时到达了她们的眼前。西米已经没有时间离开,很快被黑压压的人影给淹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或许轻蔑,或许嘲笑。嘈杂的声音一直在空气里盘旋,有点晕眩。
“臭婊子,敢偷我钱。”一个年轻的男人抓起薄荷的衣领用手指轻易的把捏着她的下巴,薄荷被迫面对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那是我应得的。”薄荷直视着他的眼睛,透过瞳孔似乎可以看到自己那张皎洁美丽的脸盘因沾染上了污水而面目可憎。
西米冷眼看着这个举止粗鲁的男人,未修理的黑色的胡子渣不规则的排列在脸夹上,内衬洁白的领子以渡上一层浑浊的污迹,随意的翻盖在肩头,身上散出男用香水强烈的刺味。一件名牌外套包裹住瘦骨嶙峋的身体,显得突兀。西米的胃里不安的涌动着昨夜残留的食物,仿佛随时都会翻涌而出。
“放开你的脏手……”西米冷静的帮薄荷挣脱开那双另人做呕的手。
正如想象中的那样,西米的脸上一片躁热。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不是刻意的安静。然后又虚浮的荡漾出讽刺的笑声。
“你走啊,不用你管。”薄荷痛苦的推搡着西米。
西米的脸涨得通红,五个越加苍白的指印如一朵花绽开来。嘴角有腥涩的液体淌下,西米忍着晕眩没有哼声。转身拨开人群,从口里吐出那口多余的液体。
然后西米又重新拨开人群,站定在那男人的面前。微笑,西米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些许邪气,分明的闪现着一种叫做骄傲的东西。
她的手缓慢的举起,到达适合的角度停下。
砖块明晃晃的在眼前,男人鄙夷的看着她。她只是笑,不停的对着他笑,牙齿上还残留着血的鲜艳。
然后从她的眼里反射出男人慌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