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地回到家里，李国栋出家门的时间总是。但他们从来就没有相跟着进，再无其它技能。两人虽然在同一栋大楼里上班，
为了支持李国栋的工作。蒋小雯也跟大家一个腔调，假如有一天领导不开会了，材料不需要了，对家里的事基本上是不闻不问。现在李国栋终于要熬出点眉目来了，蒋小雯那还不是打心眼里高兴。
李国栋写材料越多，越觉得自己除了写材料之外，家里的活儿蒋。进家门的时间总是比蒋小，有时晚上或者，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吗去。说是在省府大楼里混事，还真不如一个技术工，可要有一天真下岗了，人家起码有一定的技术在身，还可以凭着身上的技术来个二次就业。除了写材料，他李国栋呢。
老处长很是仗义，说李国栋这小伙子是块实干的料，组织上为他解决点实际的生活问题以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完全是应该的。况且他的准媳妇还是个博士，这大楼里来一个博士，那是好事啊。是好事，当然要办。老处长立马表态，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当然这还有另外的一种极大的可能性，那就是公派出国，到美国、到英国、到澳大利亚什么的。不想回来就在那儿耗着，国内工资照；想回来那就是“海龟”，金光闪闪。可惜这种可能性蒋小雯当年没有看到。
现在的李国栋终于明白，在这栋大楼里混，混不出个一官半职来，你的事业就永远都不能说是风风光光。而风风光光的事业，与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
熊主任很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召集编辑室的全体人员开会。
当然，是属于女人的那种落魄，而不是主任的。
说得正热闹的当口，电梯门一开，编辑室熊主任绷着个脸从里边走了出来。编辑室隶属于信息处，但相对独立，编辑室主任，挂信息处副处长。
果然到单位的时候，眼前是眼花缭乱的一团锦绣。单位里女同志多，女同志中讲究穿衣打扮的又多，大家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聚在一起，就各自的衣着一一品评一番。被评得好的，喜气洋洋，信心大增；被评得不好的，颜面无光，灰头土脸。这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一群女人好多天没开服装展示会了，早就憋足了劲。
李国栋坐下来，有那么两三秒钟的停顿，见蒋小雯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立刻又谈笑风生起来。
但女儿却一根筋似的，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愣是不开窍，啥也不考虑，硬是让李国栋给软磨硬泡地拿下了。唉，这孩子，嫁给李国栋多少是有点委屈自己了。论家庭、论学历、论长相，哪一点不在李国栋之上？按理应该找一个更为优秀一些的年轻人，可为什么就偏偏找了李国栋呢？
其时，柳婷正从一大片诗的柔情蜜意中抽出身来，突然感觉很疲惫，乖乖地在宿舍里待了几天，对蒋小雯说她真有点累了，很想像蒋小雯那样过一种平静的日子，让蒋小雯有事没事的时候惦记着她点。蒋小雯就骂她不够朋友，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忙起你的二人世界来，早把朋友抛在了脑后，一波接一波的，哪还需要什么朋友啊？再说，你那样忙乎惯了的人，突然闲下来，能受得了吗？可不比我，反正一直都是闲着。
蒋小雯的大学生活便过得很是循规蹈矩。上课，下课，自习，阅览。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日子被几大项内容充盈着，身影被几大场所禁锢着，倒全然没有了思考和实践个人问题的时间和空间。虽说有李国栋之类的几个男生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但毕竟不是她的心中所想，所以也就波澜不惊、了无痕迹地滑过去了。
蒋小雯无奈地换了一副表情，微笑着向两个人问好。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寒暄了一阵，一起相跟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蒋小雯不答话，自顾自地迎着阳光走去。
蒋小雯说这话的时候，本是无心无意，没有任何所指。那边的李国栋却反应强烈，心底早咚咚地敲起了小鼓。一面假装没事、故作镇静、却又急于表白地对蒋小雯说：“看就看呗，啥暧昧不暧昧的？”一面迅开机欲把那些绝对不能让蒋小雯看到的短信给删掉。
分配的事与她无关，她早早地即被系里推荐为硕博连读的研究生，一下子就把未来五年或者更多年的人生轨迹给规划好了，蒋小雯只需按部就班地循着那道轨迹前进即是了。
蒋小雯在土炕前磨蹭了很久。虽然屋内灯光昏暗，但那些污渍在蒋小雯的眼里却异常醒目。想跟李国栋说给自己换些干净的，又开不了口；或者说即使换一些也未必就比眼下的干净。最后只好草草地把枕巾翻过来，和衣躺下。被子只象征性地拉过一只角，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并随时注意不让那被头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蒋小雯的喷嚏在沉寂的凌晨，多少还是有一些响亮的。李国栋随着蒋小雯的喷嚏声，就势翻了个身，把一张国字脸朦胧地展现在蒋小雯的视线里。这样的一张脸，蒋小雯对之曾经是漫不经心的；这样的一张脸，于蒋小雯青春时节的所有梦幻曾经是不搭界的。
这在蒋小雯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
这么多年来，家里的一切活计都由蒋小雯一人单挑。不是李国栋懒惰，是李国栋的前程比家里的活计重要。为了保证李国栋的前程，蒋小雯早把自己练成了一个理家高手。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照料孩子，这些活儿算什么？蒋小雯念书能念到博士的份上，干这些简单的体力活儿还不是小菜一碟？比起她在实验室里摆弄那些进行着各种生化反应的瓶瓶罐罐、在图书馆里翻阅那些大部头的外文资料实在是容易得多了。
用蒋小雯的话说就是，干家务活儿脑子不累，也就耗点儿力气，歇一歇力气就又回来了，可不像脑细胞，耗一个少一个。
蒋小雯的骨子里是很传统的贤淑女子，“家”在她的心目中占有相当的分量。去菜市场买菜，淹没在一大片喧闹和嘈杂中，她与普通的赋闲在家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两样。蒋小雯曾经引以为豪的瀑布般的长，在生了儿子之后，也剪成了清汤挂面式的短，为的就是好打理，蒋小雯没有太多的时间给自己。两个家都不在本地的人，赤手空拳地在这座城市里打造一个小窝，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维持这个小窝的一切活动的正常运转，蒋小雯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
当然，这辛苦一份是来自于经济的，一份是来自于精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