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不。”他的神色悠然。
“看得出你?您还……”我一边,递给我。
“帮我续完。”赵云简短地说,一边咳嗽,
否则让“那个,偏又锐利地叫人心惊!这一句话,不仅指儿女之私:至少我这样觉得。
“都什么时候了,”他拾起几上的笔,他的举止。可那漫不经心的眼神?
赵云又是一刺,虽然极为迅,叫人难以置信,却也极其柔和,竟藏匿着子龙将军枪的奥义。这简直像是与杀戮无缘的枪,
“之前从未有人截断?又怎么可能是最强大的杀着。”他回答,“我固然一时轻敌,”—他当然不会把“小姑娘”视为对手,“可毕竟这叫人……意外。”
第三次他没有说话,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使人无法抵抗的“命令”:只见一道闪耀的兵刃的光,斜劈而来!这是—攻击吗?我本能地一闪,从马上滚落!虽然极为狼狈,总算没有受伤,估计把我逼下马正是他的目的。我才舒出口气,忽见寒光明晃晃再度袭来,横扫我腰间!
原来是用这种微笑来诱惑我再度喊那么古怪的称呼!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别叫我游‘姑娘’了,马大人。叫冬青吧!”我欢乐地说,“冬青是我的字。朋友之间,不都该以‘字’相称吗?”
“十天。”
我看见了他跨出门的靴子,我熟悉这装束,他是个整洁的人,连靴面上也不染灰尘!就是他!胆子一壮,我冲了过去!
“快哪……”小盘一推我,使最后一笔歪歪扭扭地完成了!
在二十岁之前,在我死之前,我希望能遇到那个男人。
赵云从休憩的山石上站起身,走向我,我想把枪藏去身后,却没有胆量那么做,我没奈何地把枪递给他,喃嚅了一句。
“说什么呢?”他问。
“没……”
他不再看我,异常专注地凝视白生生的枪尖,我惶惑地不去看白亮的锋芒,把目光转向赵云的脸,这时我看到了比锋芒更惊骇的景色—他的白!整齐而服帖在鬓角内。“赵……”喃喃开口时,忽见他抬起指腹,去碰触枪锋!
“当心!”我失声高叫。
他停下举动,停了一停,才把炯炯的目光转向我。
“当心,将军。”我试图索回武器。
他没有将它还给我,反而问:“当心什么?”
“……受伤。”我潦草地回答。
“难道我不曾受过伤吗?”他微含讽刺地笑了。民间有传说赵子龙戎马一生,从未受伤,是个无法被伤害的神将。他七十岁时,妻子越来越怀疑传言是不是真的,于是,一天夜里,妻子轻轻用绣花针在赵云肩膀上扎了一下,这一下要了赵云的命!他因为绣花针的一扎而血流不止,一命呜呼。—世上只有遍体鳞伤的将军,哪里会有刀枪不入的将军?《圣斗士》里说: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只是……绣花针要不了赵云的性命,这枪尖的轻轻一碰,却真可能致命。
“将军……”我声音里含了哀求。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
“毒?”这稳稳的一个字,几乎是从赵云牙缝里挤出来的。
“……”
“是吗?”
我硬着头皮道:“是的!”
是的,我在枪上淬了毒:昂贵的、见血封喉的“毒剑木”。它能保证被枪尖擦伤的敌人们再不能威胁我,死人是威胁不到马上的将军的。我猜测赵云肯定不赞成我这法子,所以做之前与做之后我都没有告诉给他知道。
赵云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会怒,可看上去他全无怒火,他只是……显得很疲倦。又疲倦,又失望。
“我以为你能学会杜衡。”他慢慢道,把枪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握住枪的手却厉害地颤抖起来,我又用上了一只手,颤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
赵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我一面抖,一面几步拦在他面前,把同样急促颤抖的枪尖反到身后,巴巴地道:“将军……没生气吧?”
“没有。”他摇摇头。
“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更安全一些。我是一定得活下去的!一定要活得长些—至少再活二十一年,二十一……”至少,要陪伴“那个人”……一辈子,“再活二十一年,我也才四十四岁,难道这很过分吗?将军—难道这也是错的吗?!”
“我没有说你错了。”他说。
他的确没有。可我宁可他的斥责、恼怒、责罚也好过这样!他:赵云赵子龙,对我而言,是像诸葛亮一样特别的人啊。只是……感情的性质与方向不同而已。
“将军!”我沙哑的嗓子带了哭腔。
“是你的抉择。”他沉声道,与我错身而过,去远了。
这一次我没有追他。我把枪放倒,缺乏力气地蹲下,一只手抚摩枪杆,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抠着泥土。我感到我把赵云失去了。倘若能使我看到他稳定、亲切的笑容,能使我与他之间像入蜀之前那样,我是愿意放弃毒剑木的!我愿意尝试,把因怯懦、恐惧而生的残酷远远丢开,做一个光明的勇者!……赵云的面孔在我面前晃动,陌生到叫人恐慌。“你怎样都好,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好像是这么层意思。我爱惜又痛恨地摩挲着枪尖,在想象里一次次把指腹往那锐利上重重一压!赵将军!难道……要这样,你才会恼怒地说:
“怎么如此愚蠢?”
并蹙起……会吗?蹙起你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