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的阴毒味儿，谁叫你这样肆无忌惮。“愚蠢妇人，外殿跪侍的婢子闻，直斥道：秋姜没应话！不用揣测也能听明白？见此情景，忙过来搀扶她？旁人也不指望你念着了，你本就这样眼皮子浅的自私性子，但你至少为自个的女儿想一想。”
“乒乓”一声，水倒了一地。谢崔氏倒勃然大怒，这番话传，你是想我们谢。因为伤在后背，她只能趴着，一人道。她们只：“谢女史请稍后，婢子这便去禀了陛下。
夕阳沉在地。”转身便匆匆而走，像是即将坠落，此地气氛愈加焦灼——有两伙人对峙着，已从午时至此，也亏得这日这时候都不值班。光禄少卿庚尤终于忍无可忍，怒瞪对面一人：“阿那扈，你这算什么意思？打不过就搬上头，你们北胡人都是这副德行？”
褚青衣事不关己地笑了笑：“若是她做四品官，那真是和你我过不去，如今直接跃三品，那就轮着别人着急了。”
“老奴参见殿下，殿下万福，凤体安泰。”黄福泉上前两步，隔着一层珠玉垂帘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身边随侍的小太监也跟着跪地请安。
裴应时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崔文继道：“微臣倒不是担忧自己，至尊万金之躯，却被此等小儿贼子胁迫，不由心中滞塞，难过不已。臣有罪，当日便应极力劝阻陛下微服南下。”
盘冉一脚踢开一个护卫，骂道：“误会你个龟儿子！强掳我媳妇，我要你断子绝孙！”说着便举起刀。当然，他只是做个假把式吓唬对方，他虽然气愤，还没失去理智，对方毕竟来头不小。他大闹一番也就罢了，要真伤了这家伙，汝南郡郡守和孙参军可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砍死他的。不料腰间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脚步一个趔趄就向前扑去。与此同时，手中大刀也脱手而出，倏然朝孙瑾飞去。
小婢子吓了一跳，忙道“不敢”。
林瑜之难以抑制地冷笑一声：“救人如救火，耽搁一分，我四娘就危险一分。不是李郎之妹，李郎自然旁观悠然。”
虽然朝廷一度对商贾互通往来加以遏制，但是利益所向，民间大多钻着空隙，像新安这样与南朝接壤的南部小县城，很多时期都是三不管地带，自然没那么严苛了。常年战乱，法度自然不及，举报也无用。上面人见有利可图，也都睁一眼闭一眼，能捞一点是一点。
秋姜拧过身就打他。
酒过三巡，二人颇感投缘，杨文善更是冷不丁道：“三娘子家中可有兄弟？”
接待他们的是个姓黄的执事，大略介绍了一下这两个月开采石料的进程，又带他们去各个石场巡视了一遍。他还在那滔滔不绝，秋姜已经昏昏欲睡了。她此刻后悔了，与其上这看这劳什子的东西，还不如躺在堡里睡大觉。至此，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坏了。
秋姜听得身后远远传来她的唤声：“李郎。”
三国魏晋以来，战乱频繁，人口骤减，国家为了鼓励生育而不干涉寡妇再嫁，世人也不会加以诘难。北地女人地位高而使改嫁成为平常事，南地却大多如此了。哪怕是蒙受儒学之训极深的士族，族内也不干涉寡妇改嫁，甚至长辈还有逼迫族中孀女改嫁的。秋姜记得《陈情表》里就有“舅夺母志”的说法，大多是为了废物利用，笼络士族豪门。
这院子过于朴素，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院内不若其余人那样栽种花草树木，而是满园的瓜果蔬菜。日光里，有个瘦长的身形正弯腰浇水，神情专注。秋姜不由停在那里，直到他做完这些抬起头，望向她。
林言之抱怨道：“好好的上那儿作什么？还不如去坊市呢。”
秋姜一怔，心里想在人家这地方做客，哪里有真的打人家孩子的道理？便道：“惩罚是为了让你谨记，一昧惩罚而忘了训诫的本意，岂不是舍本逐末？”她手里的戒尺拍了拍矮几上的竹简道：“你将这卷《论语》读来我听听。”
林敷一听就炸了，怒视他：“什么乞儿？这可是位贵人娘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古以来，因为族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从而使全族声望大涨的事情，是极为普遍的。所以，很多寒门庶族将希望寄托在族中出众的后辈子弟上，加以重点栽培。
秋姜心如小鹿乱撞。她知道这个时候性命攸关，不能胡思乱想，但是他均匀灼热的呼吸慢慢地拂在她的脖颈处，痒痒的，仿佛羽毛般轻柔，带着说不出的旖旎和缠绵——她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还能走吗？”
元晔哼了一声。
秋姜一时没应他。
元修扯开唇角，皮笑肉不笑：“修看这几日，三娘与他走得极近呢。他一个势弱散公，父兄皆被朝廷所掣肘，不定那天就惹恼了陛下，罢黜削爵。到时被贬作一乡野村夫，不知道三娘子是否还如此倾心于他？”
秋姜神色不变，端然笑道：“邸下志在四方，隐忍蛰伏，自有定计。为成大业，韩信昔年尚且受□□之辱，始皇幼年亦受质于赵，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功成不计过往。能忍一时之忍，比那些莽夫硬汉要强多了。”
又有客人调侃道：“你们孪生姊妹，怎么一个姓白、一个姓谢？”
元梓桐面色铁青，夺过婢子手里的锤子便“咚”的一声将那原形瓷砚砸落在地，大声道：“我们再比过！”
沈约容身子微微一震，面颊更加发红，恍若绚烂的云霞，光彩照人。只听她低声道：“‘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秋姜摇头：“不了，委实不好吃。”
说曹操曹操却到——元修手底下的一个仆从这时进了院子，简单地给她见了礼，让她收拾行囊，说是再过三刻便整装待发。
兰奴又想起一事，忙道：“差点忘了，荆州来信，世子正招兵买马，欲行举义。”
原本不知道这个典故也不算什么，虽然汉化后有法令规定鲜卑贵族女郎郎君必须识文断字、通读汉书，但是阳奉阴违的比比皆是，像长孙诺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也屡见不鲜。但是，现在这情景配合着长孙氏这脸上的茫然表情，就特别应景，让人忍俊不禁。
秋姜握着那书帛，往车队的方向看了一眼，朗声道：“代我告知贵人，若器物辎重过重、车轮碾压入土过深，容易招致盗匪。兰阴毗邻安阳县，安阳县富庶，届时什么珍奇宝物购买不得？若是此刻舍弃宝物，轻装上行，不但安全，也得了便利。”
“谢三娘，没人说过你很有趣吗？”
秋姜气愤不已：“闭上你的嘴！我谢三娘，没有学不会的！”
秋姜说不出话来了。
那人这才侧转过身来，在婆娑的树影里对她微笑：“不过几日不见，三娘子便不记得在下了？”
他这样安静地侧坐船头吹笛，周身仪态倒是非常矜持。王侯公子，出身贵胄，又岂是庶族寒门可比？
元梓桐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疑惑：“你且说说。”
“五妹！”谢妩姜喝止她，语气颇有严厉之意。
宾客讶然，方才抚琴的俊美青年此刻出声笑道：“鸿鹄之志，不输男儿。凤凰欲飞，贵不可言。”
秋姜并不作恼，却道：“若算机筹处，沧沧海未深。尊师运棋如神，浩博如渊，何惧一小小娘子之陋见乎？”
“李氏元晔，行四。”元晔淡淡道。
元梓桐顿觉无趣，又心有好奇，拍了拍胡案道：“小郎君，坐下说话。”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另一人却羡慕道：“我倒觉得，这才是女儿本色。魏高祖曾言‘今自太和六年以来，买定、冀、幽、相四州饥民良口者尽还所亲，虽娉为妻妾，遇之非理，情不乐者亦离之’，听来真是天方夜谭，何时我南地之女也可如此？”
“你看见了什么？”王氏疾言厉色。
谢云姜茫然地摇着头，眼中仍是惊惧不安。忽然，脚踝处仿佛被什么打了一下，她一个趔趄，一样东西便从袖子内掉落。
谢云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发现里面是支鎏金点翠步摇，式样华美，做工精致，脸上喜不自禁，甜甜地道：“谢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