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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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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面楚歌 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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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女本当梁萧定会发怒,只当梁萧,不觉暗暗奇怪,要么,一声不吭,准备大打一场,暗已防备,哼,把你扔进太湖,道:“也罢,小色鬼你滚蛋吧!今个儿姑娘我心里欢喜,饶你一次,谁想,无,不由低笑一声!”梁萧一抬眼,冷笑道:你孝敬它做什么,“王八又不是你?”绿衣女哼了一声,道:你敢绕,“好啊?”梁萧道:“我说它不是你爷,怎么骂你了?难不成它真是你爷?”绿衣女顿知上当,忍不住娇喝道:“放屁,谁是龟孙子?”梁萧扑哧笑道:“你自然不是龟孙子,你是龟孙女。”绿衣女占上风时,仪态从容,一落下风,便十分沉不住气,倏地立起,拍案叱道:“小色鬼,活腻了吗?”正要动手,忽听得店外一声马嘶,绿衣女娇躯微颤,顾不得梁萧,飞身掠出店外,叫道:“谁敢动我的马?”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出到阵外。明归吃一堑长一智,封了梁萧几处穴道,方才走近山崖,拨开草丛,却是一个石洞。梁萧见他从石洞里拖出一艘千里船来,不禁赞道:“明老儿,你倒是未卜先知,早有逃命的打算!”他语带讥讽,明归听了却不生气,只淡淡地道:“小子,所谓狡兔三窟,就算有必胜的把握,也得留下一条退路。”梁萧笑道:“受教了。”明归冷冷瞧他一眼,心道:“先让你笑个够,呆会儿老子教你哭也哭不出来。”拖船入水,将梁萧扔在舱中,扳动龙角,向下游缓缓驶去。

花清渊慌忙扶起三人,窘然道:“哪里话……这,这……”情急间,已是语无伦次。天机宫年轻一辈多与花清渊友善,先时只因父命难违,此时舆情有变,童铸之子童放当先出列,沉声道:“爹爹,当今外夷强盛,汉室暗弱,我天机宫既以守护典籍为任,正当隐世不出,若得花兄这等恬淡冲虚之人领袖,却是咱们的福气。”修谷长子修天赐也道:“不错,前代恩怨早已过去。若以人品而论,当推花兄为首。”左元之子早夭,其孙左恨弱见势上前一步,向花清渊一揖到地,却不作声。众人心中暗许,一时不分姓氏,纷纷拜倒。

花无媸睨了明三秋一眼,寒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明三秋笑道:“宫主莫恼,家叔不过试试这位小兄弟的功夫罢了。依我之见,大家均为天机宫中人,不可为一个外人伤了和气,若有分歧,不妨平心静气理论一番!”他将“外人”二字咬得格外清楚。花无媸冷笑道:“你倒变得快,动手的是你,平心静气的也是你了!”她回望梁萧,微觉迷惑:“没想到六年光景,这少年便将算学研习至此,真叫人不可思议。”想到这里,她含笑道:“梁萧,你不是要学太乙分光剑么?老身答应传你!”言罢负手而立,含笑不语。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那二人已然交上了手,拳来脚往,斗得难分难解。

梁萧也顾不得他死活,转身便要拔出花晓霜背上金针,哪知手指还未触及,拳风陡至,肩上便挨了一拳。梁萧踉跄倒地,斜眼一瞥,却是肥胖老头,顿时怒喝一声,跃将起来,正要出拳,忽见晓霜掉过头来,口气虚弱道:“萧哥哥,不要动手……”梁萧一愣,却见那胖老头双眼怒张,神色甚是气恼,却又恨恨坐了下来,不紧不慢,手捻金针。过了一会儿,胖老头倏地将金针拔出,又拈起一支烧红的金针,在一盆明黄色的药液中浸过,反手刺入晓霜“大椎穴”。这一下却极为迅疾,微一捻动,便即拔出,如此时快时慢,不一阵便刺了晓霜四处要穴。

梁萧刚刚出门,花慕容便叫道:“妈……”花无媸瞪了她一眼,目光扫过蓝衣美妇,美妇拉起花晓霜道:“晓霜,咱们回去。”花晓霜笑道:“妈,咱们去陪萧哥哥吃饭。”那蓝衣美妇见梁萧粗野无礼,心中极为不喜,欲要回绝,但瞧着花晓霜晕生双靥,兴致甚高,一时不忍拂她意,只得道:“好吧。”

梁萧好似与人斗过千百招,扑地坐倒,气喘如牛。回头看去,只见花晓霜面带关切,看着自己,四周再无一人,不由奇道:“只有你么?”花晓霜还未说话,忽见左方的司马迁像缓缓西移,班固像则往南移。心中一惊,拉着梁萧道:“快走,快走。”梁萧方自奇怪,耳边突地传来金戈铁马之声,眼前一迷,顿看到尸山血海中,巍峨宫阙纷纷崩塌,顷刻间化作焦土,此时左臂又是一紧,幻象消失。花晓霜惊魂未定道:“好险,我也几乎陷进去了。”她拉着梁萧忽东忽西,行了十来步,坐到一座小山下道:“此地乃是‘太史境’的阵眼,可呆小半个时辰。”梁萧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花晓霜看他一眼,幽幽地道:“咱们被困在‘两仪幻尘阵’里啦!”梁萧望了望四周阵势,忽然想起父亲讲过的故事来,恍然道:“难道这些石像是八阵图那样的阵法?”花晓霜点头道:“不仅这些石像,这里一草一木,都种得很有学问。你方才是不是感到忽冷忽热,那是因为陷在了以邹衍为枢纽的‘阴阳境’里了。”

花慕容怒不可遏,本想大骂,但一看花晓霜,心口一痛,几乎落下泪来。四王子见状,知她心意动摇,大是得意,又向花清渊笑道:“你武功不错啊,若愿为本王效命,我看在美人儿份上,便不计较方才之事,让火真人为你解毒疗伤。”花清渊以剑拄地,啐了一口,怒目不语。四王子笑道:“我乃大元皇帝第四子脱欢,此次南来查探动静,得了一张地图,却被姓秦的横里截去了,你得给我拿回来。此外,我要你妹子做我的姬妾,我堂堂王子,想也不辱没了她吧!”花清渊闻言一惊,继而扬眉怒道:“花某虽是一介草民,也知礼仪廉耻,卖国之事,决然不为!”

梁萧笑了会儿,忽道:“晓霜,我走啦!”花晓霜脸色惨变,拉着他道:“为什么呢?”梁萧道:“昨天说好了的,今天我就要走了。”花清渊在房外听到,掀开帘子走进来,叹道:“你还是要走么?”

白衣少女从没划过船,初时两下颇为笨拙,弄得船团团乱转,但摆弄数下,隐约摸出门道,又划两桨,一扳数尺,倒也似模似样。再一抬头,却不见了“小畜生”的影子,她心头一惊,忽觉小船晃动,忙使了个“东齐镇岳”,马步陡沉,小船入水半尺,压在梁萧头顶,碰得他头晕眼花。梁萧不死心,又使劲掀了几次,但毕竟人小力弱,那女子步法灵活,始终压住小船。两人斗了六七次,梁萧冒头呼吸,却被白衣少女一浆扫过额角,火辣辣生痛,心头大怒,钻进水里,抽出宝剑,将船底搠出个窟窿。

梁萧跑得急了,忽地绊着一枚棋子,一个趔趄扑倒。何嵩阳疾奔数步,铁索横挥,向他左腿卷到。梁萧忙乱间举起宝剑向后格出,剑索相击,叮当作响,梁萧虎口流血,长剑脱手飞出,远远落入乱草丛中。但铁索与剑锋一碰,也是应声而断,短了半截,缠不着梁萧。何嵩阳不料那剑如此锋利,微感讶异,但见梁萧手足并用,向前爬行,不由哈哈大笑,抢上两步,铁索去势凌厉,缠向梁萧的脖子。秦伯符空自瞪眼怒喝,却是无能为力。

秦伯符一暗,叹道:“不错,先师临去前托付于我,要与大师再行赌斗一局,决个胜负,否则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那和尚点头道:“难怪你千方百计邀和尚前来。嘿嘿,原来如此。”秦伯符正心伤师父之死,却听那和尚语带嘲笑,心中着恼,蓦地抬高嗓门,道:“师命难违。是以晚辈此次自不量力,冒昧邀战,还请大师勿要推脱。”那和尚呵呵笑道:“比就比,和尚倘若推脱,倒显矫情。”秦伯符道:“大师快人快语,不知那盒子可曾带来?”那和尚道:“什么盒子?”秦伯符略略皱眉,沉声道:“自是‘纯阳铁盒’!”那和尚哈哈笑道:“原来你嘴里是为师父出气,骨子里却为那铁盒出气?”秦伯符摇头道:“这也是先师遗命,还请大师见谅。”

猪屁股见众人都瞧着自家身后,已自犯疑,直待那少女发笑,方才省悟,伸手一捞,却捞着一根猪尾巴,扯下来一瞧,只见上面沾满沥青。猪屁股性情骄横,何曾受过这般捉弄,只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将那少女掀了个趔趄,向那小乞儿叫道:“他妈的小叫化,是你不是?”说着便来揪他。那小乞儿嘻嘻一笑,转身让过,那两个青衣家奴纵身欲上,却被猪屁股一人一个嘴巴,掴倒在地,骂道:“狗奴才,瞎了眼,有人捉弄老子也没瞧见。”

谁料黑脸道人双目圆瞪,一动也不动。梁萧心下奇怪,轻轻踹了他一脚:“喂!牛鼻子,你怎么不说话?”那黑脸道士应脚便倒,两眼兀自瞪着。梁萧瞧得心头冷飕飕的,皱起眉毛,说道:“黑脸的,你别装怪吓我,我可不上当,快说话呀?”

萧千绝寻思自己一时兴起,放了云殊,自此再也不好与他为难。如此唯有敲山震虎,大杀一气,叫那对头知晓。那人既与云殊有旧,闻讯必会来寻自己晦气。只不过杀这些平庸之辈,忒也无味,须得多杀高手,方显本事。盘算已定,目视众人,冷笑道:“也好,蝼蚁之辈,杀之徒惹一世之羞……”群豪被他如此小觑,手按刀剑,怒气更盛。

云万程挥刀割破中指,将十滴鲜血分别滴入十口缸中。众豪杰随后也都上前割指。这时忽见三骑人马匆匆驰来,靳飞翻身下马,几步抢到台前。云万程双眉倒立,厉声喝道:“为何才到?”靳飞一慌,拜道:“师父恕罪,只因事发突然,是以来得晚了。”云万程眉头蹙起,欲要细问详情,却又碍于人多,正犹豫间,那个白髯老者已笑道:“罢了,既然事发有因,老雕儿你也不忙计较,靳飞这孩子我瞧着长大的,说话行事从来踏实!”

梁文靖听说罗松曾在合州参战,惊得三魂去了两魂,急忙拽起妻儿离开。听得罗松一叫,脚下更快,谁知刚走两步,眼前人影忽闪,那云姓少年已拦在前面,说道:“叫阁下留步呢,没听到吗?”左手屈指成爪,如风扣向梁文靖肩头。梁文靖见这一抓来得凶狠,欲避不能,当即肩头一沉,袖袍鼓动,拂那少年胸口。少年只觉劲风及体,心口微闷,不由喝声:“好。”足下一转,倏地抢到文靖身侧,探爪扣出。梁文靖瞧他身法,咦了一声,宽袖向后一拂,借着那少年爪劲,飘然前移。少年喝道:“想逃么?”左行三步,右行三步,如影随形般跟在文靖身后,屈爪如钩,始终不离文靖“肾俞穴”。

韩铮又尽两大碗酒,酒意上冲,歪眼瞅着那对夫妻道:“这样说来,兄台不是来参加‘群英盟’的啰?”男子摇头,不料那小童却插嘴道:“‘群英盟’有狗熊杂耍么?”他小嘴脆快,男子阻拦不及,面有恼色,小童一吐舌头,缩进美妇怀里。

巨大的战船在江面轰然撞击,六艘宋朝大船被蒙古楼船顺水而下,拦腰一截,破了个窟窿,江水灌入,宋朝水军纷纷跳船逃命,蒙军箭如雨下,江水被染红一片。

十万人齐声应道:“是!”声震天地。

“大汗。”兀良合台小心翼翼道:“如此攻打,不是办法,我军不熟水战,江上占不着便宜,合州城又占尽地利,易守难攻……”

王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无趣,其他官将则心头惴惴,忖道:“没想到这淮安王如此厉害,竟然独自一人微服私访,不知道我平日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没有?”

文靖摇头道:“那倒没完,后来还有羊叔子守襄阳,进表伐吴,王濬造楼船,火烧横江铁索,兵临石头城,最后司马氏一统天下,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如要说精彩,还得从昭烈皇帝桃园三结义说起。”

“不错,只要你能明白我这路步法的道理,在这四十五步之内,你就是神仙。”公羊羽道:“你愿意学么?”

“就算快马加鞭,今日闭关前是赶不到剑门关了。”白朴道:“与其深夜扣关,咱们不如先寻个地方歇息,明日再走得好。”

“跑得脱算你本事。”老者正打算教训这小子一回,突听得远处传来乌鸦刺耳的聒噪声,不由止住步子,惊疑不定:“老鸹子怎么叫的恁得厉害。”

梁萧见老和尚一去无踪,站起身来,走到绿衣女面前,冷笑道:“你帮手逃了,这回谁来救你?”绿衣女以肘支颐,听到他说话,也不抬头,梁萧当她小觑自己,一挥手道:“与你说话呢!你怎不理人?”绿衣女被按在肩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抬起头来,醉眼乜斜,脸儿如开透的桃花般娇艳,扭腰站起,喃喃道:“小……小色鬼……嗯……你……你要死么?”梁萧一皱眉,伸手便去拽她,他算得清楚,这一抓有六七个后手,包管绿衣女无处可逃。却不料这一抓竟牢牢抓住绿衣女手臂,下面纵有无穷变化,一个也变不出来。梁萧一怔之间,便觉绿衣女就势倒入自己怀里,梁萧怕她使诈,急欲闪开,哪知绿衣女身子软如轻絮,黏在他胸前,动也不动梁萧大窘,推她道:“喂,贼丫头,你怎么啦?快快起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喂!听到没有……咦……你真睡了……”任他如何喝骂,绿衣女只躺在他怀里,玉颊火红,秀目紧闭,睫毛翘长浓密,眉间似乎凝聚着几分愁意。

明归起身笑道:“小丫头真是不知轻重,这百年陈酿是随便喝的么?美人固然人人喜欢,多了可是要伤身体的,‘五美人酒’下口容易,但后劲十足,老和尚神功盖世,自能化解,嘿,这小丫头有几多斤两,也敢与他拼酒?”他一脸的幸灾乐祸,梁萧都是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绿衣女一眼,只见她醉态可掬,令人十分心动,不由忖道:“这妞儿长得倒是蛮好看的,哼,不过长得好不好看,关我屁事。”他犹豫难决,忽听明归嘿笑道:“梁萧啊,所谓英雄爱美人,这女子姿容无双,倒是正好配你!”梁萧一愣,红着脸啐了一口,出了大门,伸手牵马。想必是见他怀抱主人,那胭脂马倒也十分乖顺,随他前行,梁萧虽然厌恶绿衣女,但却十分喜爱她这匹马儿,忍不住伸手去摸,第一次,胭脂马侧身闪避,但第二回觉出梁萧没有恶意,便不再躲闪,任他抚摸缎子也似的毛皮。

梁萧爱极,本想骑上去试试,但见它仰首四顾,神骏非凡,不由忖道:“它这么骄傲,骑在它背上,岂不辱没了它!”当下极力忍住不骑。明归见他苦忍模样,只道他恋着绿衣女的美色,心中暗喜:“妙啊,这小子虽然对这丫头有些意思,嘿嘿,老子先使点手段,叫你两个好得蜜里调油,难舍难分,然后老子再拿这女子做质,哼,你小子恋奸情热,被我这么一哄一吓,还有什么话不肯说的!”

梁萧与明归施展轻功,到了人少处,方才停下。明归指着远处,道:“那处有家客栈,正好休息。”梁萧唔了一声,明归又笑道:“这丫头喝了三坛百年陈酿,醉得厉害,你先扶她进栈,我去买些药物,给她醒酒。”梁萧望着他,甚是疑惑:“老狐狸突献殷勤,有些不大对头。”明归知他心意,笑道:“不必多心,我不过想早些让你了结此事,你我也好早早启程,共谋大事!”

梁萧对他所言“大事”殊无兴致,但绿衣女在怀里扭来扭去,委实叫人不是滋味。他血气未刚,抱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醉美人儿,不由得血行加快,出了好大一身热汗,闻言不及多想,便向客栈走去。

明归望他背影,微一冷笑,转身步行,到街上寻到一家药铺,叫了几味药材。郎中大感疑惑,却不抓药,低声道:“客官,恕老朽冒昧了,这几味药一配上,可是极霸烈的春药方子!”明归冷冷道:“让你配药你就配,哪来这么多废话?”郎中诺诺连声,心想:“这老头儿倒是人老心不老,也不怕吃了噎着。”明归抓了药,让郎中细细碾成粉末,用纸包了,走到街上,设想如何下药,如何撮合二人,再如何用那小丫头做人质,逼迫梁萧吐露武功奥秘。他越想越觉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不料笑声未绝,忽听一人冷哼道:“明兄何事如此高兴?”明归浑身一震,回首笑道:“秦老弟真是不辞劳苦,居然一口气追到苏州来了!”

却见秦伯符立在五丈之外,冷笑道:“梁萧人呢?”明归哈哈一笑,眼中满是嘲弄之意,说道:“人是没有了,白骨倒有一堆!秦老弟要不要?”秦伯符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只一晃,双掌推至。明归单掌封出。二人掌力接实,明归身子剧震,飞起数丈。秦伯符未料他如此不济,微微一愣,旋即恍然:“贼子奸猾,竟借老夫的掌力遁走!”明归借势跃上楼顶,忽觉身侧劲风逼来,心头一惊,转身接了一掌,只觉对方劲力雍雍穆穆,仿若山岳,侧目看去,只见花清渊脸色铁青,喝道:“你……你当真杀了萧儿,今日若不杀你,天理难容。”呼呼呼一连六掌,皆是挟怒而发,威力绝强,明归连连后退,好容易站稳脚跟,方才反击一招半式。二人武功相差无几,在房顶上忽进忽退,斗得难解难分。

秦伯符也纵身上房,他顾及花清渊的身份,只是从旁掠阵。斗了二十招不到,明归忽地拍出一掌,花清渊正要拆解,明归左手倏扬,将春药粉末迎面打来,花清渊知他奸诈,怕是毒药粉末,屏息后退。秦伯符见明归阴招伤人,再也不顾规矩,厉喝一声,挥掌来攻。明归反足倒勾,数枚青瓦向他飞去,但“巨灵玄功”实在厉害,瓦片飞至半空,被秦伯符掌风一逼,竟然反击回来。明归慌忙俯身让过,正巧花清渊纵身又上,正好迎上瓦片,花清渊只得挥掌拍开。明归见机,自他身旁飞蹿过去,顺势还向花清渊攻出一掌。花清渊前挡碎瓦,左挡明归掌力,一时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明归一旦脱身,便全力施展轻功,钻入小巷深处。秦伯符、花清渊奋力追赶。三人在苏州城中你追我赶,明归借着地势,连使狡计,花秦二人追了半个时辰,竟然追丢。秦伯符大怒,将路旁拴马石一拳捣碎。花清渊虽已料到梁萧凶多吉少,但总抱着一线希望,是以才会锲而不舍,千里追来,哪知老天无情,梁萧终究遭了毒手,一时间,他只觉心酸意冷,拍着街边土墙,潸然落泪道:“运筹穷机,难断己期;屈指通神,不知亡年;上苍失聪,妒尔奇才;孤魂飘飖,安所归依;世事颠倒,夫复何极……”尚未念毕,已是泪雨滂沱,几不成声,纵然街上人群如潮,也全然不顾了。

秦伯符心中也甚惨然,但他秉性刚毅,眼角一酸,便即忍住,拍了拍花清渊的肩头,叹道:“清渊,哭有什么用?如今之计,当是寻着那个奸贼,为梁萧报仇雪恨才是!”花清渊闻言,切齿道:“秦兄说得是,我们这就去寻那奸贼报仇!”二人怀着一腔恨火,一路寻去。

明归摆脱二人,心知天机宫高手必会陆续来此,不由暗叫晦气。绕了老大个圈子赶回客栈,准备带走梁萧。哪知还未到达,便听大呼小叫,遥遥一看,只见客栈处浓烟冲天,人来人往,都在河边提水救火。明归瞧得目瞪口呆,只怕花秦二人也被火灾引来,忙缩回头去,寻思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也顾不得那小子了。”他果决善断,想到便做,一口气遁出姑苏城,往北去了。

却说梁萧抱着绿衣女,叫了一间客房,将绿衣女丢在床上,又让伙计打来热汤,抹了个脸,一时百无聊赖,坐在窗边,想到搂抱绿衣女的情形,便觉心跳加速,耳根发热,不时偷眼瞧那床上女子。

过了一阵,明归始终不见回来。忽见远处石拱小桥边,嗒嗒嗒行来一匹黄骠马,乘着个长髯老者,年约五旬,腰插宝剑,背挂一张银胎弓,往这边一瞥,面露诧色,忽地取出一支箭,用火折点燃,取下银弓,抱如婴儿,开如满月,只听一声厉啸,火箭破空,在天穹中迸成六彩焰火。梁萧大觉有趣,心道:“向他讨支箭玩玩,倒是不错!”

那人射出一箭,又抽出一支寻常箭矢,张弓搭箭,这次指着客栈门前的胭脂宝马。梁萧大吃一惊,只听咻的一声,虬髯老者长箭脱弦,梁萧情急间,掷出茶杯,正中长箭,长箭落地,那老者抬眼望来,只见梁萧飘身落下,顺手拾起羽箭,喝道:“还给你。”羽箭掷向虬髯老者,老者举弓拨落,只此须臾,梁萧已矮身蹿到他马前,一招“大神境”中的“羲和御日”,扯住缰绳,翻身飞踢。那老者也非等闲,离镫翻落,从马腹之下穿出,反踢梁萧。梁萧避开来脚,身子倒翻,绞向对方颈项。老者倏然又至马背,撑足下踹。一时间,二人贴着黄骠马,上上下下拆了六七招,梁萧竟占不得丝毫上风,不免心头诧异:“这家伙什么来路?恁地了得!”

正要变招。忽听马蹄骤响,梁萧斜眼瞥去,只见东方数骑人马联翩而来,当先一人洪声叫道:“楚老大,那女贼在吗?”老者应道:“马在,人么……哎哟……”敢情一分神,额头被梁萧指风掠过,火辣辣生痛,急叫道:“小子扎手!”梁萧趁机倒掠而出,举目四顾,只见四面八方有十余骑人马向这边蜂拥而来。楚老大脱了窘境,翻身上马,搭上箭枝,方要开弓,不料啪的一声,弓弦断作两截,他错愕之间,恍然明白,梁萧临走之时,竟以指甲割坏了弓弦。

梁萧见来人气势汹汹,正觉奇怪,忽听一声清叱,一名黄衣女子从马背上跃起,奔近客栈,梁萧飞身纵上,向黄衣女子一把抓出,喝道:“哪里去?”黄衣女子反身一掌,格住梁萧的爪势,梁萧定睛细瞧,却是个姿容娇媚的中年美妇。那美妇叫道:“你是谁?”梁萧但觉她声音耳熟,猛然想起,来者正是运河边上那个名叫“二娘”的女子,当时她儿子受伤无救,断了一足,这美妇大约哀怨未消,此时兀自神色憔悴。梁萧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二娘,令郎断了的腿好些么?”雷星断腿之事极少人知,那黄衣美妇目定口呆,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说着身形一滞,梁萧趁机抢先闯入自家房间。一把抄起床上的绿衣女,待要越窗而走,忽听一声清啸,黄衣美妇如电掠至,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厉叱道:“将这贱人放下!”长剑翻飞,剑法精奇,梁萧苦于无法腾手对敌,只能东躲西闪。拆了不到三招,忽听东面墙上一声巨响,墙壁颓塌,一名铁塔般的巨汉跃马而入,手持一柄数十斤重的大铁锤,二指粗细的铁链缠在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厉声喝道:“二娘,女贼何在?”嗓门粗大,正是运河边亲手砍断儿子一腿的那个“雷大郎”。

黄衣美妇正愁梁萧滑溜,忽见丈夫前来,喜道:“就在这小子手上!”大汉“呵”的一声,铁锤当空一扫,墙塌床破,碎屑纷飞。梁萧不敢硬接,使个鱼跃龙门之势,伸足在铁链上一点,欲借势腾出门外,黄衣美妇早已看穿他的用意,长剑凌空便刺。梁萧这一纵用尽气力,双手又不得空闲,情急中呸的一声,一口唾沫直奔妇人面颊。黄衣美妇素来好洁,虽然惊怒交集,却也不能不暂且闪避,梁萧趁此机会,冲出房外。

方才出门,便有两个汉子迎面截来,梁萧飞身而起,凌空出腿,好似于癫狂中大步疾行,却是一招“接舆狂歌”,二人抵挡不住,匆忙后退。梁萧得空,旋身出脚,在庭中假山上一蹭,纵上房顶,单足独立,身形迎风摇动。众人欲要跟上,却被他抬腿踢得瓦片纷飞,将试图上房者纷纷打下。

“呼啦”一声,墙穿屋破,雷大郎跨马驰出房外,骂道:“直娘贼。”铁锤挥出,哗啦啦不绝于耳,厢房被他神力击倒一片。梁萧纵身闪开。雷大郎正要再挥大锤,谁知铁链被屋梁缠住,拖拽不得,只气得破口大骂。梁萧哈哈大笑。雷大郎骂了两声,忽地叫道:“用‘火雷’逼他下来。”话音方落,便见三枚炮仗模样的物事嗖嗖掷来,梁萧心知必有古怪,慌忙闪开。那些炮仗一旦落地,便发出如雷巨响,激得瓦砾四溅,偌大房屋被裹在一团烈焰之中。

梁萧骇然不已,嗖嗖嗖又见三枚“火雷”掷来,急急飞身纵出,只听身后巨响连声,碎屑飞迸,打在背上,刺痛难当。望下一看,只见六七人手持刀剑飞掠上房,梁萧失了地利,又抱着绿衣女,双手不便,顿时连连叫苦。

忽听“唏律律”一声,一道白影如飞掠来,梁萧大喜,高叫一声:“胭脂。”胭脂马狂奔之间,四蹄撒开,尥了两个蹶子,它灵通矫捷,力大无穷,出蹄之迅烈,与武功高手无异,那群武人心思只在梁萧身上,顿有几人不慎挨了马蹄,变做滚地葫芦。胭脂马冲开一条路,来到屋前,将梁萧凌空托住,转蹄驰入一条小巷,哪知跑出不足百尺,便有一道八尺高墙拦住去路。梁萧一惊,正要挽缰改道,但见胭脂纵蹄如飞,毫不停留,顿又心头一动,闭眼叫道:“好胭脂,我信你啦!”

胭脂发声长嘶,有若应答,奔到高墙之前,将身一纵,倏地越墙而过,落在地上,稍不停留,驰蹄又走,梁萧睁眼喜道:“乖马儿,乖马儿。”回头望去,只见浓烟滚滚,直冲霄汉,却是房屋被“火雷”点着,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

梁萧暗暗心惊,遥见前方已是城门,城门吊桥头,不下十骑人马迎面堵来。梁萧欲要转向,左面又来五骑,后方右方,皆有骑士包抄过来。还未及转念,胭脂却不闪不避,直奔过去,梁萧一惊,叫道:“乖马儿忒笨了,该往人少处去!”话音未落,胭脂已到桥头,双方相距不及十丈。梁萧钢牙一咬,将绿衣女横搁马上,呛啷拔剑在手,正欲迎敌,孰料胭脂于奔跑之间,突地人立而起,“唏”的一声,若金石铿锵,直透苍穹。要知它本是天山以北野马之首,后被绿衣女的师父想尽法子收服。此马天生霸道,能斗虎豹,等闲马匹惧它之极,它这一啸之中,顿显出震慑万马的神威来,对面十匹骏马听得啸声,忽地四散,摇头摆尾,没命狂奔,众骑士挽缰勒马,勒得马口流血,犹自无法遏制,一匹马甚至不辨东西,带着主人,哗啦一声,冲进护城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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