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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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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汉水惊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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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月余,正看着墙上的,却见伯颜负。“许久不见。掀帐入内,说伯颜召见,这天哨兵传令,你还是这么,”

。梁萧呆了半晌,渐觉不耐,欲要退出,忽听伯颜哈哈大笑,转身道:梁萧随哨兵,听梁萧进来?也不回头,牙关咬得隐隐作痛。再走几步,忽听有人嚷道,遥见前方灯火:“黄老五、杨湖,有动静么?“有个屁:”黄老五,老子说是鬼点灯,姓杨的还不信!”那人道:“今天刚出了事,鞑子一定四处搜捕,咱们也小心些。”杨湖笑道:“再怎么搜,也搜不到这地儿,再说这孤月岭四面悬空,就这陨星峡上的铁索可通。嘿,这就叫做‘孤月岭,陨星峡,鬼神到此也害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哈哈……”杨湖也哈哈大笑。二人笑了一半,忽地戛然而止。对面那人但觉奇怪,正要张口,忽见二人往两侧软倒,一道黑影倏地抢到,那人一个“你”字尚未出口,梁萧已扣住他的脖子,但听一声微响,那人颈项断折,软软倒下。

二人点火之时,云殊一声长笑,笑声冲天而起,只见两边坡上林中,人头耸动,倏忽现出数百之众。云殊撤下右臂,手中多了把斑斓古剑,剑锋下指,朗声唱道:“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众人齐声应和:“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歌声中,纷纷提着弓箭长矛,铁锤刀枪,从两面山坡呼啸而下。

却见那史格目光炯炯,扫视众军一匝,朗声道:“但凡自古名将,多是出生行伍。战场之上,强弱尊卑尽以战功而论,一眼就能瞧个明白。我史家待人一向不薄,但有大功,史某定然令其富贵,但若违反军令,杀之无赦,我话不多说,望诸位好自为之。”言毕将众军分作步骑,操演一阵,当日发放兵刃铁甲,在西华苑四周结营驻扎,准拟次日出发,与父亲史天泽的大军汇合。

梁萧道:“土土哈,你不会说汉话么?”土土哈道:“我听得懂,但说不好的!”梁萧道:“我妹子不懂蒙古话,你来我这里,就说汉话,我去你们那里,就说蒙古话。”土土哈呵呵大笑,用汉话道:“好!”

王婆子一阵默然,望了梁萧半晌,叹道:“是有些像,但也不全像,你看他那鼻梁,直得跟檩子似的,还有那瞳子,蓝幽幽有些怕人,忒像镇子里的黄毛蛮子。”她抚着赵四家的肩头,叹道:“天下模样一般的人也不是没有,何况只有些许相似。人家一望就跟咱们村里人不一样,别伤神啦,走吧!”拽着赵四家的,便往回走。赵四家的走了两步,忽地挣脱王婆子,快步走到梁萧面前,脱口问道:“公子贵姓?”梁萧不防她问及此事,随口应道:“我姓梁。”赵四家的一惊,失声道:“你也姓梁?”梁萧见她神色痴怪,诧道:“大婶有何指教?”赵四家的只是呆呆望他,却说不出话。

阿雪见他忽而苦恼,忽而欢喜,忽而沉默不语,忽而念念有词,终于忍不住好奇道:“哥哥,你想什么呀?”梁萧笑道:“很深奥的道理,我也想不明白。”阿雪笑道:“哥哥都不明白,阿雪更不明白啦!”梁萧看她一眼,笑道:“阿雪,我教你武功好么?”阿雪喜道:“好呀!”梁萧道:“我最厉害的武功,俱都不离数术,所以你要学我的功夫,便要先学数术。”阿雪道:“你教我,我就学。”

梁萧猜得一点不错,这“中条五宝”确是算术白痴。不仅他们白痴,他们老爹也白痴,当初老头子痛定思痛,用“一十百千万”给五个儿子命名,本想讨个口彩,谁知仍没让儿子们开窍半分,只由一个白痴变作五个。此时此地,只见五宝坐在雪地里,扳着手指,眉头紧皱,拼命计算这个天下间最最简单的算术问题。阿雪委实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胡老万瞅了梁萧一眼,嘴一撇,忽地一把抓出,笑道:“你卖什么刷子?”话才出口,五指已到梁萧胸前,劲风猎猎,十分凌厉。梁萧一躬身,手成拈花之形,食中二指拂他小臂。胡老万好似吃了一惊,忙收手嚷道:“不对不对,胡老百,他哪里是卖刷子的?他会如意幻魔手,分明是萧大爷的后辈。”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变色,了情也诧然看着梁萧。此时阿雪和哑儿听得叫声,也走了观门,哑儿背了一个大包裹,手里牵着那头白驴“快雪”。

哪知右足跨出,竟然一脚踏空,梁萧心头咯噔一下,大叫不好,左足欲要稳住,却不料石上生苔,滑腻异常,顿时站立不住,向崖下翻落,心中大叫:“哎呀,老子只顾跟这鬼东西斗气,枉送了性命……”念头尚未转完,手腕忽被人一把扣住,将他落势刹住,吊在半空。梁萧惊魂未定,举目一瞧,只见一个儒生冲他微笑。那儒生年约三旬,须发蓬乱,五官清癯,一双眸子湛然若神,左手攥着梁萧胳膊,右手却攀着上方岩石,五指陷入苍苔,便似生浇铁铸一般。

了情莞尔道:“那好!我便托个大,叫你梁萧!”微微一顿,又道,“方才你这一路剑法好生出奇,似乎蕴有天文。”梁萧大惊道:“道长好眼力。”了情笑道:“乍看未必明白,但贫道粗通剑道,略知天文,瞧得久了也猜出几分,但不知这路剑法是谁传给你的。”梁萧赧然道:“没人教我,我一时心动,自己胡乱想出来的。”了情讶道:“这剑法是你自创的么?”梁萧道:“前段日子我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所事事,唯以钻研天文为乐,刚才瞧着天上星图,忽有所悟,便胡乱使了几剑。”

梁萧讶然道:“女道长,为什么动手?”道姑却不答话,又是一掌拍来,梁萧见她掌法佳妙,内力浑厚,更觉讶异,当下双手勾弹,状若鼓琴。这招“相如鼓瑟”取自司马相如典故,昔日司马相如爱慕卓文君,以瑶琴鼓奏“凤求凰”之曲,博取佳人芳心。

出得门,却见阿雪双手挖土,便上前一步,拂开她道:“真是笨丫头。”他挥剑砍下两根粗大尖竹,双手左右开弓,须臾挖好两个大坑,将阿冰、阿凌葬好。心想这二人生前时常欺辱阿雪,死后却幸得阿雪才能入土为安,若是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转眼一望,却见阿雪呆望着坟丘,泪落如雨,忽地俯身拜一拜,还未起身,便听有人道:“女娃儿以德报怨,很好很好。”

那三人输了一阵,气焰大减,对视一眼,雷震哼声道:“你干什么不先说你怎么关进来的?”梁萧微一冷笑。楚羽怕他立时要下毒手,忙向丈夫丢个眼色,着他闭嘴,嘴里却道:“也罢,大家境遇一般,告之你也是无妨的。咱们追踪那贱……嗯……那柳莺莺时……”她本欲直呼贱人,又恐激起梁萧之怒,半途改口道,“忽地听到风声,‘纯阳铁盒’落入韩凝紫手里……”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么?”

梁萧奇道:“这盒子竟能转动?”韩凝紫道:“这纯阳铁盒只须三排一组,便可横转竖移。”梁萧摇头道:“可惜,盒上的文字还是不能成句。”韩凝紫皱眉道:“或许转到一定时候,那《璇玑图》自然就成了,然后循句诵读,铁盒之谜顷刻即解。不过,我转了三天两夜,也无头绪。”梁萧心头一动,问道:“莫非你要我拼出《璇玑图》?”

韩凝紫冷哼一声,又道:“第二桩么,便是五龙岭上,你大呼小叫,暴露行迹,若非有我在旁,你还有命么?”阿雪面色愈发惨白。韩凝紫冷道:“至于第三桩。那路‘傀儡牵机术’,平日练了多少次?却被你乱了阵脚。哼,这阵子明白了么?”阿雪三魂已是去了两魂,糊里糊涂,只会点头。

三人弃了马,随阿冰走了一程,来到一棵树下。阿冰坐下来,瞅着梁萧,似有些心神不属。阿凌笑道:“冰姊姊,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冰叹了口气,道:“我寻到柳莺莺了。”众人同是一惊,梁萧尤为关切,只可惜不能出声,唯有侧耳倾听。

柳莺莺此番突围而出,只觉懵懵懂懂,如在梦里。直待胭脂奔出十余里,方才醒悟过来,反手给了梁萧一拳,喜道:“小色鬼,真有你的!”这一拳打得甚轻,谁料梁萧竟应拳仰倒,栽落马下。柳莺莺吃了一惊,下马将他扶起,但见梁萧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血如泉涌,面色涨红如醉,身子软耷耷的,怎么也站不起来。柳莺莺心中又疼又愧,小声道:“小色鬼,对不住了。”梁萧苦笑道:“才不关你事,我驭马用力太甚,有些手软。”柳莺莺皱眉道:“小色鬼,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梁萧也纳闷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浑身暖洋洋的,使不上劲。”柳莺莺道:“不痛不痒,就该没甚大碍,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易经》中,先天八卦各有方位,离卦在南方,坎卦在北方,兑卦在西方,震卦在东方,乾卦在西北方,坤卦在西南方,巽卦在东南方,艮卦在东北方。梁萧定下西方方位,便摸到八卦锁上表征“兑”卦的符号,转到西方,“震”卦则转到相反的东方。东西一定,其他六方自也一一定位。柳莺莺瞧得心中纳闷:“小色鬼懂得不少呢,不全是草包一个。”等到梁萧将“坤”卦转到西南,先天八卦均已归位,忽听得铁柜中咯咯有声。梁萧用力一掀,铁盖应手而起。敢情那铁柜外壁厚约数尺,内中却甚狭窄,径不过一尺,即使用大斧铁锤,也难砸开。柳莺莺探手入内,摸到一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触手冰凉,并无特异之处,当即拿了揣入锦囊。

伯颜乃大元开国重臣,随元帝忽必烈扫平诸王,战功极大。忽必烈本意着他统兵征宋,谁知皇子脱欢也同时上表,力请南征。忽必烈为让群臣心服,命二人于三月之内,各自拟出征南方略,择其优胜者拜为元帅。因而两人为争帅印,各自率人偷入宋境,刺探大宋政局军情,原本双方各行其是,不料却在“醉也不归楼”遇个正着。脱欢为人阴狠,行事不择手段,故意泄露伯颜行踪,引来南朝豪杰群起追杀,几乎便断送了伯颜的性命。

霎时间,忽见那蓝袍汉子单刀疾起,刀脊磕中枪尖,嗡然声响,噔噔噔,二人同退三步,竟是功力相当,不分高下。龙入海一扫狂态,瞧了瞧手中金枪,又望着那蓝衫汉子,颔首道:“好刀法,示之以弱,击之以强。”原来蓝袍汉子那一丝惑色竟是欺敌之策,实则并无破绽,若非龙入海留有后着,势必被他卸开金枪,单刀抢入,劈个正着。龙入海不想他貌似雄壮,心机却一深至斯,不由得精神凝定,再无轻敌之念。蓝袍汉子暗道可惜,口中笑道:“敢情阁下也通兵法?”龙入海冷笑道:“略知一二。”突地疾若惊风,噔噔噔踏上三步,每一步均是气势慑人。

柳莺莺虽然余怒未消,但当真瞧得九如去远,又想到这和尚神龙见首不见尾,经此一别,只怕再无见面之日,不觉眼圈一红,两行泪水滚落出来。

楚仙流目中掠过一丝讶色,打量九如一阵,摇头道:“老和尚,我与你不同。楚某心如死灰,别说这铁盒,就是世间万事万物,我也打不起兴致。若非花田被焚,花匠被杀,此番我也不会出来,受你老和尚的闲气!”九如笑眯眯地道:“什么变故?且让和尚猜猜,哈,瞧你这晦气样儿,莫不是死了姘头?”

便当此时,忽听何嵩阳“哎哟”一声大叫,紧接着身后砰的一声闷响,似有人体落地。梁萧觉出身后爪风收敛,一时也不及多想,瞟到墙上被土地像砸出的窟窿无人封堵,便乘机钻出洞外,奔入庙后树林。

梁萧呸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鬼么?”楚婉听得莫名其妙,但那云公子是她私心相许的人物,决不容人羞辱半分,忍不住骂道:“你才是小鬼!”说罢又叹口气,道,“罢了,总之你一百个小贼也及不上云公子一个的。上次他随靳门主来天香山庄,请爹爹出山。可惜,爹爹心胸狭窄,不肯答应,还说什么大宋当存则存,当亡则亡,天香山庄独善其身,不问世事。”梁萧暗自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的心胸也未见宽广了。”

梁萧欲要反驳,却又忍住。他虽然焦躁易怒,但却轻财好义。说他小家子气,委实不符。梁萧早已见识过这老和尚的武功气概,佩服已极,嘴上不说,心中已然有心结纳,暗忖道:“就算你不请他,我若有钱,也要请他喝上几杯。”想到这里,便道:“也罢,贼丫头,你们喝过了酒,咱们再来计较!”绿衣女本当梁萧受此羞辱,必会动怒,与自己大打一场,却不料这小子竟不生气,真是大出意料,一时瞅着梁萧,狐疑满腹:“莫非这小色鬼怕了老和尚的武功,才不敢出头,哼,欺软怕硬,忒也没用。”心中十分瞧他不起。忽听九如道:“小姑娘,这酒到底喝不喝啊?”绿衣女瞥了梁萧一眼,冷笑道:“当然要喝,不喝白不喝。”说罢与九如并肩进了“醉也不归楼”。梁萧正要上前,明归道:“算了吧,那老和尚的‘大金刚神力’天下难逢对手,一百个你也斗不过他。”梁萧冷哼道:“我不与他们动手,瞧也不成么?”撇开他手,走进酒楼。明归只得跟入,却见九如已将铜钟覆在堂心,与绿衣女各抱一坛“五美人”酒,相对而坐。以蓝袍汉子为首的那群壮汉已然不见,想是趁乱去了,空出两张八仙桌,梁萧便与明归上前,傍着一张坐定。

脱欢早已率众围上。但梁萧六年前尚是小孩,如今身量已足,容貌有变,四人一时倒没辨认出来。阿滩三人见梁萧出手,也都自顾身份,袖手旁观,但他们均是行家,瞧到这里,无不凛然:“这小子出招诙谐无赖,实则都是极上乘的武学,可惜功力不足,难以取胜。”

时将入夜,小舟披着残霞,靠近河岸,忽听得岸上一阵喧哗,明归心虚,忙叫船家退回河心,同时拽着梁萧退入舱中,掀开幄布觑看,遥见岸边暗蒙蒙的,有许多人影晃动,忽听一个粗大嗓门叫道:“妈拉巴子,这里就没一个中用的大夫么?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个屁用?”接着便听噼啪两声,似有人挨了耳光。

明归见状,眉峰微颤,但一闪即逝,几乎无人察觉。花无媸见他如此刻薄寡恩,也觉心寒,忽地脑中电闪,脱口叫道:“我知道了,秋山并非自尽,而是死在你手里,是不是?”明归一怔,哈哈笑道:“好个花无媸,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童铸等人均是露出茫然之色。

梁萧生平头一回与如此高手交锋,见他攻势忽转凌厉,微感慌乱,但势成骑虎,只得以“圣文境”武功拆解数招,忽吃明三秋一招“落花刀”,扫脱发髻。晓霜见状,失声惊叫。忽又见梁萧身形一晃,脱出掌外,才又舒了口气。但经此数招,明三秋看透梁萧深浅,再不迟疑,只求速战速决,故而招招狠辣,皆指梁萧要害。秦伯符与花清渊看得惊心动魄,各自运功在身,只等梁萧遇险,便要上前襄助。

众人目光尽都落在花无媸脸上,花无媸目光闪烁,良久方道:“不错。他确是找过我,对我说了许多无礼的话。”她原本极不愿说出此事,但事已至此,不能不说个明白。童铸脸色发白,仰天厉笑后恨声道:“那么,你就不留情面,骂了秋山一通,对不对?”花无媸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事关秋兄清誉,我始终隐瞒不说。”

四人如此坐着品茶,皆不说话,吴常青品法甚是古怪,每喝一口,必定闭目晃脑,陶醉良久,叹一口气,再喝一口。梁萧但觉无聊,便问道:“花大叔上哪里去了?”凌霜君不大想与他说话,闻言只淡淡道:“今日午时便是‘开天大典’,他忙得紧。”梁萧奇道:“什么开天大典?”凌霜君微微蹙眉:“你不知道么?”梁萧顿觉茫然。这些天他忙于练功,对宫中之事一无所知,再说众人皆未将他放在眼里,大小事情也从不告之。

如此过了十余日,梁萧两眼充血,人也瘦了一圈儿,几欲放弃,但想到仇恨,又拼命死看。他哪知这些典籍均是古今易学宗师、算学大家一生心血所积,以这些大数家的造诣,传世的学问莫不至深至繁、独步一时,基础的东西反而不会详谈,就仿佛一座座悬在半空中的大山,梁萧站在下面,只能看到顶儿尖儿,却不知如何上去。

梁萧奇道:“这药叫什么名字?”晓霜虚弱道:“这是吴爷爷给我的金风玉露丸。”梁萧皱眉道:“晓霜,你……你生病了么?刚才……刚才好吓人呢。”晓霜强笑道:“不碍事的,我打记事便吃这药丸,至今不断,服了药便能好了。”梁萧仍有些担心,待要细问,忽听极远处传来笛声,若有若无,却丝丝入耳,脑中灵光一现,喜道:“你只顾算来算去,把我也弄糊涂了,虽然算不清楚,但就不能叫嚷么?”晓霜一怔,道:“是呀,我真笨,只要放声大叫,爹爹姑姑迟早都能听得到。”

阿滩尊者浑没想到这银丸的来历。他自恃有密宗神功护体,除了双眼要害,周身刀枪难入,眼见银丸打到,便有意卖弄,不闪不避,任其打中。霎时间,只听他失声惨叫,浑身绿焰乱飞,跌落地上,翻滚哀号不已。

那华服公子听二人对答有趣,不禁摇扇大笑。他心机深沉,自然不会当真相信秦伯符死了,笑了几声,说道:“小家伙,如此说来,你和他们并非一路了?”梁萧道:“当然不是。”华服公子笑道:“那你告诉我,那个紫衣汉子到底去了哪里?”梁萧道:“我不是说了么?他被狗吃了。”华服公子脸色一沉,那藏僧厉声道:“小家伙,咱们千岁问你正经话,你也要正经回答。”梁萧笑道:“我也说得正经话,就怕听话的人不正经。”藏僧见他只顾胡说八道,几乎气歪了鼻子,眼一瞪,便要动手。却听花慕容道:“你们找我秦大哥有事么?”华服公子“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他姓秦?”那红袍道士脸色一变,在华服公子耳边嘀咕起来。梁萧听出这红袍道士说的也是蒙古话,意即是:江湖上姓秦的高手极少,胜得了那藏僧的恐怕唯有一人,叫做秦伯符,此人武功极高,江防图落到他手上,要取回不易云云。

那中年男子闻声一愕,秦伯符却是怒不可遏,提起梁萧,在他屁股上狠揍两记。梁萧破口大骂,骂了两句,又望着那女孩儿怀里的金丝猴,发狠道:“他妈的,猴儿也是我的,还给老子。”女孩儿见他咬牙切齿,骇得倒退一步,生怕他来抢夺,双手把猴儿抱得紧紧。

秦伯符耐着性子,细问梁萧身世,但梁萧始终东拉西扯,十句中有七八句假话,剩下两三句都是挖苦人的废话。过不多时,秦伯符终于失了耐心,发起怒来,瞪眼咬牙,揪过梁萧痛揍一顿。梁萧浑身淤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继而伸手抹了泪,内心打定主意:“死老鬼,你又打得我好。从今往后,老子跟你誓不两立。你说东我就往西,你说黄金我说狗屎,除非你打死老子,否则我处处跟你拗气。”秦伯符内心里实已将梁萧当作衣钵传人,只是自重身份,不好明言。但他深信“棍棒出孝子”的古训,故而拿出师父的威严,疾言厉色,动辄出手惩戒,本指望敲打一番,便能叫这小子老实服帖,将来做一个威震天下的大侠,将本门发扬光大。却不料梁萧天性倔强,宁死不屈,秦伯符打骂越狠,梁萧反抗越烈。

梁萧撕下鸡肉,低头吃了两口,忽听得身旁传来咕嘟嘟咽口水的声音。抬头一瞧,却见那小和尚站在五六步外,吮着手指,瞧着自己,圆眼骨碌乱转,露出贪馋神气。梁萧瞧他长得肥胖可爱,心生亲近,招手笑道:“小光头,你要吃鸡么,过来呀!”小和尚犹豫一下,但耐不住肚饿,走上来,梁萧撕了半只肥鸡,塞给他道:“给你。quot;小和尚眉飞眼动,喜不自胜,与梁萧并排坐下,也不道谢,捧着便啃。秦伯符斜眼瞥见,心怀大慰:”这小鬼虽然顽皮,但却洒落大方,正是我道中人。“

忽听众军汉一声吆喝,跃马扬刀,冲了过来。当先一人,借着马力挥刀劈在树上,入木径寸。转眼间,军汉们轮番冲锋,树身被劈断大半。一个军汉忽地夹马奔上,伸腿奋力一撑,栗子树轰然折断。梁萧手舞足蹈栽落地上,只听得四下里人语马嘶,心中慌乱至极,抓着长剑,没头没脑一阵乱舞。众军汉见他惊惶失措,哈哈狂笑,一纵马匹,便向梁萧冲来。梁萧神昏智乱,只顾舞剑,忘了躲避。眼看就要被马匹撞倒,斜刺里忽地抢出一个人来,喝一声:“去!”两匹战马向天悲鸣,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重重落下,马下军汉惨叫一声,竟被马匹压折了腿,。

梁文靖看得须发贲张,挺身欲上,却被妻子拉住。萧千绝转身嘿笑道:“老夫要杀人,你拦得住么?”梁文靖咬了咬牙,默不做声。萧玉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落泪道:“师父!”

云万程足不点地,一口气攻出十余丈,没沾着萧千绝一片衣角,却只觉胸闷气促,血涌面颊,情知势竭,大喝一声,顿足旋身,“摘星式”使出,满天乱抓、十指破空有声。萧千绝绕他身形游走,转得数转,云万程眼里竟幻出三五个萧千绝的影子,匆忙收摄心神,爪下再变,宛如鱼鹰戏浪。这路“沉鱼式”劲力蕴在指尖,攻中带守,随机应变。

那黑虎又是一纵,从树墙顶上落到平地,悄没声息,向着这方慢腾腾踱来。众人尽皆露出古怪神色,黑虎所到之处,人群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行至台前,黑虎倏然驻足,黑衣人飘身落地,目光如两道冷电射入人群。白髯老者浓眉一攒,收起诙谐之态,一扬首,朗笑道:“萧千绝,别来无恙啊?”梁文靖虽已隐约料出来者身份,但由白髯老者亲口道出,仍觉脑中嗡的一响,脸上失了血色。

却听云殊又道:“只说朱秀才吟出这三个雪字,我们都觉出语奇突,万万接不上来。只得眼巴巴望着凤翔先生,凤翔先生微微一笑,便朗声说道:”雪、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锁冻绝纤流,赫赫日光须迸烈。‘“罗松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赞道:”好大气魄!“云殊含笑道:”罗兄说得是,这首诗气魄之大,委实少有。“

黑脸道士笑道:“来得好!”手臂急抡。罗松下盘不稳,被他抛在空中。黑脸道士闪身上前,一伸手,凌空拿住罗松的背心,冷笑道:“师兄,接住了。”挥手便将罗松一掷。白脸道士悠然起身,伸手将罗松接下,笑嘻嘻地道:“这皮球扔得好,我也凑个趣儿。”话音方落,罗松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又向黑脸道士飞去,他堂堂六尺汉子竟被人当作玩物摆布,当真羞愤欲死。店内诸人虽觉不平,但慑于那两个道士的武功,俱都不敢出头。

“如今成败只在一线。”文靖打断他们道:“鞑子皇帝已经孤注一掷,和我豪赌,与其被他的车轮战法拖垮,不如试试我的法子,既然是赌博,哪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他顿了顿,又问:“你们,指挥得过来么?”

他双手高举,奋力一折,羽箭断成两节。

“不攻?”蒙哥一呆,随即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白朴等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忖道:这下子完了,这小子怎会填词?

玉翎嘻嘻笑道:“你不怕输给我,在他人面前丢脸么?”

文靖不禁分外神往,道:“我也能练到‘归元步’么?”

“哦。”文靖瞅着有点害怕,不敢下箸。

“你说什么?”老者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

吩咐梁萧就座,伯颜又道:“如今宋人又添战力,我军不宜久战,诸位可有破城的法子?”阿里海牙道:“莫若待‘回回炮’造成,再行强攻。”伯颜目光一转,对那蓝眼老者道:“扎马鲁丁,大炮还要造几天?”扎马鲁丁道:“这我不太清楚,我的老师、贤明者之王、火者纳速拉丁画出这个图纸之后,也没有制造过,但据他说,这是最可怕的攻城石炮,射得最远,力量最大,无论多坚固的城墙也能摧毁。”伯颜喜道:“你有十足的把握吗?”扎马鲁丁摇头道:“这件武器还没有在大地上出现过,它的威力,只在老师的口中有所描述。”伯颜拿捏不定,蹙眉不言。

梁萧微微冷笑,忽地站起身来,扬声道:“我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厉害的石炮,任何机械都有破解之法。与其建造从未有过的武器,不如思量绝妙的计谋。”伯颜双眉一展,沉声道:“你说!”梁萧道:“今天我在石台上观望襄樊二城,发觉我们攻打一座城的时候,实则是与两座城的兵将作战。”史天泽接口道:“你是说两城间的浮桥吗?”

梁萧道:“不错,两城宋军通过浮桥相互救援。常言说得好:杀得死一头猛虎,打不倒两头病牛。”伯颜颔首道:“你初来乍到,便能看出攻城的关键,很不容易。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明白,曾派水军攻过几次,但宋军防守严密,没能得手。”梁萧道:“水军不能靠近,就不能派水鬼偷袭么?”史天泽皱眉道:“说得容易,但有多少人能泅那么远,又不被宋人发觉?”阿里海牙略一沉吟,忽道:“这么一说,我却想起一个法子。大元帅,你记得当年圣上征讨大理时,渡过澜沧江的情形吗?”伯颜笑道:“你是说革囊跨江么?我明白了!你和刘整试试吧。”梁萧听着,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伯颜又交代些整军经武之事,方命各人下去。梁萧乘马回营,才出辕门,便听有人道:“梁萧站住。”梁萧回头一看,却见兰娅驰着马,怒冲冲奔来。梁萧大皱眉头。兰娅在他身前勒住马,神色气恼,大声道:“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呢?”梁萧奇道:“我怎么瞧不起人?”兰娅怒道:“你瞧不起我的老师纳速拉丁设计的‘回回炮’。”梁萧淡然道:“我说话直了些,但想来也没甚了不起。”兰娅柳眉倒立,涨红了脸,娇叱道:“好呀,你瞧不起我的老师,我要跟你比赛。”梁萧哈哈笑道:“比什么,比骑马打仗吗?”兰娅轻哼一声,道:“那是你厉害!我打不过你,但我问你,你会欧几里得司几何学吗?会占星学吗?会水利学吗?会机关术吗?会用沙盘推演幻方吗?”

梁萧听得微微皱眉,除了水利学和机关术,其他均没听过,迟疑一下,问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兰娅冷笑道:“你不知道了吧?这都是老师顶精通的学问。以你的无知,根本不知他的伟大。纳速拉丁卓绝的智慧像飓风般传遍全世界,而你,不过是元朝皇帝的一个奴才罢了。”

纳速拉丁是当世最伟大的伊斯兰贤哲,兰娅对其尊重备至,决不容人轻慢,气愤之下口不择言,这番话说得十分辱人。梁萧只觉一股热血冲上面颊,左手握紧。兰娅见他面红如血,目光凌厉,心中微觉害怕,但事关老师的尊严,决不肯退缩,大声道:“你除了打仗杀人,欺负女人,还会干什么呢?好啊,你拿弓箭射啊,我不怕你。”

梁萧一怔,想起日间之事,微觉愧疚,慢慢松开拳头,道:“听说你是回回星学者?”兰娅道:“是又怎样?”梁萧道:“听说你们精通数学,能设计巧妙的机关,知道星辰的运行,改变大河的流向,建造不朽的房屋,是吗?”兰娅微觉奇怪,但仍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梁萧微微冷笑,扬声道:“好,我接受你的挑衅,纳速拉丁的学生,我跟你比天文,比机械,比水利!但凡一切算数之学,任你挑选。”兰娅一怔,撇撇嘴,露出轻蔑之色,冷笑道:“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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