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面无表情：有一，常说的有招魂。他去到外头找店老板，原本就是很玄异的。爷没那么脑残，“滚，指示他对神棍点的肉，“对，千万别带着铃铛走夜路，不然会招不干净的东西，小棠子，你听过这个说法吗？”
岳峰脸色都青了，”
“铃铛这个，说是四大鬼节的时候：三月，三分熟就上，他喜欢生的。心里面把岳峰骂了个狗血，”
季棠棠还是不吭声。
她的目光在岳峰和正门之间丈量，大概五步远，门边近乎滑稽地立了？冲过去的话要三五秒，门楣上有包干到户的责任牌，这扫帚应该是用来清扫正对门口的街道的。
岳峰一点都不怵她，慢吞吞重复了一句：“我说我明天回去，听不懂怎么着？”
说到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将手机拿到眼前：“怎么就断了……破手机……”
“峰子……哥？”十三雁感觉半天上一个雷正劈脑门上，说话都抖了，“你叫他哥？”
楼下是酒吧，只靠角落的位置开了一盏壁灯，黑暗中辟开一方晕黄色的光亮，叶连成就坐在那里，靠墙的沙发，身后是大幅的切格瓦拉画像，紧挨着的另一幅是香艳的裸女，这样的鲜明对比和感官刺激让每一个来夏城的客人都大为着迷。
“哪里凶啊，挺man挺男人的。”林芝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
刚到门口就听到十人间里人声鼎沸，嘻嘻哈哈笑闹声一团，搁着往日，气氛的确是能带动人的兴致，但今时今日，只能让岳峰的心情更加烦躁，他伸手在半开的门上重重拍了几下，权当是敲门。
走到镇子的主街尽头，各分东西，鸡毛和光头进峡谷，毛哥和岳峰去天葬台，峡谷这条路比较险，干粮和家伙都给光头他们带进去，两边都带好手机和对讲机，说好了天葬台这头一结束，就进峡谷跟光头他们会合。
正说着，岳峰突然大踏步往台阶下走，看情形是朝什么人去的，鸡毛奇怪：“干嘛去？难不成苗苗回头了？”
毛哥临终遗言都没有，瞬间阵亡。
光头凭白惹一鼻子灰，登时便有些悻悻的。
“行，这个不难。”毛哥满口应允。
光头和鸡毛坐在他对面，伸长了脑袋往外张望，听到苗苗的要求之后俱都无语，顿了顿光头向鸡毛感叹：“怪不得说女人是祸水，先有一个季棠棠发疯，又来了个苗苗发狂，鸡毛我跟你说，幸亏羽眉和晓佳还没发癫，不然哥几个迟早阵亡。”
雪还没有化，地上厚厚的一层，有杂乱的一行脚印，是往旅馆的方向来的，看来是那人来时的痕迹，那他是怎么走的呢？
季棠棠叹了口气，仰头又喝了一口酒：“你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讲？”
争执间，光头把灯绳给拉下了，他看了岳峰一会儿，忽然为岳峰说起话来：“你就让他守呗，有人守夜还不好，老毛子，你还真是个享不起福的。”
岳峰面无表情：“怎么着，还指使不动你？我还就看中你了，给我过来！”
一边说和还一边拿眼色示意鸡毛，意思是：别我一人着急啊，你也上啊，说两句好话能死啊？
谈话可以结束了，季棠棠低头去拉领口的拉链。
“我还就是故意的。”光头梗着脖子实话实说，“岳峰是猪油蒙了心，我们谁都瞅着他跟苗苗不搭，他还就拧了劲了，现在还要回去上什么龟儿子的班，跟苗苗拆伙了最好，两边都干净。”
晓佳顿时就明白她为什么戴雪帽了。
“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毛哥看鬼一样看羽眉，“你是看爱情小说看昏头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你知道岳峰适合干什么吗？他能徒手翻上这么高……这么高的山崖。”
她声音一时大了，引得光头直朝这边看，晓佳赶紧压低声音：“刚看你心情不好，街上又望不到你人，我和棠棠都以为你进峡谷了。棠棠怕你磕着绊着的，找你去了。”
但是在窥视她的过程中，对方发现了她的异样：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吓的落荒而逃，甚至完全没有把陈伟的事情声张。
鸡毛说着说着就走了题，找毛哥对答去了。
“还没停？”岳峰欠了欠身子。
“那就好，赶紧睡吧，都折腾累了。”
过了好一会，听筒里才传来凌晓婉妈妈近乎于哽咽的声音：“季小姐，你的意思是……晓婉她已经……”
季棠棠心中的推测初步成型，她往外走了走，坐在仙女洞对面的河滩石上，慢慢还原当时的场景。
“这姑娘是有点不大对。”毛哥若有所思，没有理会羽眉和晓佳的话。
“为什么改签？”
季棠棠摇头：“忙活了一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是不是那个凌晓婉啊？”季棠棠心中一动。
季棠棠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女孩拎起背包就往车站里冲，原来一辆夏河回兰州的大巴正缓缓驶出门来，感情屋顶上悬着的大喇叭都是摆设，都不带通知游客一声的。
“是。”季棠棠没有先前那么有戒心了。
岳峰走了之后，季棠棠又坐了半个多钟头，才起身沿着巷道往前走，时候已经是夜半，但古城毕竟是有名的旅游地，时不时仍能遇到几家通宵营业的店，比如书吧酒吧什么的，又走了一会，竟然还有一家做鲜榨果汁的，季棠棠想了想，进去点了一杯鲜榨橙汁。
趁着店员榨汁的当儿，季棠棠问他：“古城里哪有卖纸钱和线香的？”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对奇奇怪怪的客人见惯不惊：“现在卖的少吧，得清明前后才多。”
季棠棠笑：“所以才问哪有卖的啊。”
店员想了一会：“你顺着门前的道一直往南门那个方向走，靠城门的巷子里有家纸宝店。不过这个点，早关门了。”
季棠棠哦了一声，把橙汁接过来。
出城之后，顺着店员指引的方向一直走，一边走一边慢慢啜吸橙汁，快喝光的时候，竟然真让她给找着了，纸宝店门口悬了个布招子，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古体的两个字“鸿记”。
古城沿街的房子多是二楼住人一楼店面，季棠棠过去敲门，怕里头听不见，拍的很重，过了十来分钟，二楼亮灯了，有个裹了大衣的男人推开窗探出头来：“神经病啊，睡觉了！”
季棠棠抬头笑了笑：“我买东西。”
“关门了！睡觉了！有病！”那人气咻咻的，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季棠棠被骂了也不生气，还是很有耐心的敲门，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咚咚咚下楼的声音，再然后门被重重拉开，里头那个男人几乎是在跳脚了：“你找死是不是，还敲，还敲……”
季棠棠递过去两张一百块，很是心平气和：“一摞纸钱，一捆香，不用找了。深更半夜的，就当赔罪了。”
那男人愣了一下，借着屋里的光，两张红色大钞上的领导人看起来简直是在朝他微笑，他咽了口口水，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真是……这……这哪好意思……”
他客客气气地把季棠棠要的东西装袋递上，还额外送了盒火柴。
季棠棠拎着袋子出了南门，雨渐渐就停了，古城外是农家，大片大片的田埂，堆得高高的草垛子，季棠棠走到田埂边坐下，抽出线香插了两根在地上，用火柴点着了，看着袅袅升起的烟气出神，呆了一会之后，忽然想起来：还有舅舅。
于是又抽出一根香，慢慢擦火柴点着了，又抽了一张纸钱，凑着线头的火星点燃，等到火舌渐渐大起快烧到手时，才向半空中扬了开去，低声说了一句：“妈，我挺好的。”
这句话刚说完眼泪就下来了，她拿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又点着一张纸钱：“其实也不大好。”
她把纸钱一张一张地点燃，红色的焰头很快就把粗糙的纸面吞吐成了灰烬，偶尔起风，没烧尽的纸钱打着旋儿飞起来，落在身边不远处。
季棠棠低着头，间或把手中的纸钱送到焰头上，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