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稍长大为挣饭吃便教他跟着族叔们赶红白两事抬棺材、学唱拉、吹箫、打鼓、做道士、翻九楼、走仙桥挑脚、抬花轿、喊顺流赶红场白场不仅有肥吃撒胙之余尚有惠施例如做丧脚八个人抬一具棺材活儿轻松东家出的双份俸钱。”我跟孟姜说俺替先生做生日吧。分别后见他苍老了许多记得分手之前路辉说先生今年六十五俗说“六十六阎罗大王要吃肉。
兰菊子被陈主任看中把他吸收为土改工作组里的兼任基干民兵的连长他毕恭毕敬的捧着光荣匾他说人站着不够高大声对手下人嚷“谁屋里去挪一枚凳。
黄鹄被士兵绑得像团扎肉路辉瞥了一眼先生黄鹄头顶谢了一大片头发剩下的几乎全都发白。”
菊子见有人过来他佯装跟她训话待那人走远又悄声的说听说的问题出在刚抓到的。遇到山道崎岖个子长的吃住了杠。顿时锣鼓声被挤压在狭窄的小弄堂中震得人心肺生疼跟围观的人群一齐热烈的鼓掌。光荣匾用金字烫着上首披着一朵大红的绸花这门庭刚才还是白坯的毛墙金匾一挂焕然一新黑黮灰暗的。大先生听了路辉的好话心里想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届时孙子来了给份见面礼一高兴连骨头都酥了。
路辉心里按捺不住恐慌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阴嗖嗖的冷汗蠕蠕一直往脊梁漫下去。他仍旧心怀侥幸不想供出大先生的藏身之处更不可能带领他们去抓捕先生路辉对他们提出的问题不是避重求轻就是吱吱唔唔装聋卖傻的想混蒙过关。长期对敌斗争有着丰富经验的解放军来说他采取的防御策略既愚蠢又笨拙显然他玩的还是土匪滚刀肉式的伎俩对解放军的能力估计不足。而大军全面细仔的掌握了他犯罪的事实而且完全了解他目前的家庭状况抓住夫妻儿女间离以割舍的情宜针对下了一剂猛药在他身上一定能找到关键突破口为及时抓捕土匪头目黄鹄赢得时间同时尽量避免和减少战士不必要的伤亡。我对你说的这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可千万不要说我同你讲的说出去大家多得惹污渍如今运动又这么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怎么蠢把别人死尸搬到自家屋里来。大先生说六十六岁则由女儿来做的哪能让你们来当然你们应该带儿子过来让我爷爷。路辉说您对孟姜无微不致她十分感激也是您女儿一般教她切六十六块肉来孝敬您老人家又有何不妥呢。这喜事儿如同天上掉下来一般让围观的人羡慕不已。路辉想这也是造化弄人郭家倒了八辈子的晦气父亲地下有知如果当初你把我煨吃了还会有今天的光辉和荣耀？路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婆孟姜发现他一直在打量自己多情的白了他一眼责怪道“死鱼眼睛一样的盯牢看我身上又没插着花。
对女人他有了新的发现孟姜十足年龄她还不到20岁比少女更加的楚楚妩媚身上褪去了青春的稚嫩少妇变得更加成熟体？”
幸福的日子总嫌它过得太快一个月仿佛“嘀嗒”一下路辉对新媳妇说你留在家里就不要跟我去了你爹娘那儿有空我会去看她们的在家好好的照看母亲娘为我们弟兄几个她苦了一辈子不能尽孝顺顺她也好帮娘浆洗缝补些儿有病之痛也好照应吃用开销我及时会带钱来的。
呀呀——原是堂先生您哪好久没见您了升了官发了大财这一大早的来金口这儿启课算命？谁知您一去大半年像半天里的芦花——没个影儿像断了线的风筝杳如黄鹤俺“春宵千金”的店里养着这么多姑娘只要排门儿一卸店门儿一开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都不能少。姚妈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老虾一遍又道堂先生您脸孔红彤彤好交桃花运看来气色挺不错的记得那天您离开店拍着瘪瘩瘩的口袋儿瘟神瘟气的对我说“花钱”我明天给与我。“待我打探虚实了再赏给你”探子吹嘘得孟家姑娘仙女下凡的一般。大先生不能不信也不全信屎不出屁先出。老虾你嘴巴可给我紧着点儿老虾急了他拍着胸脯保证就是您司令见了舌头拖得三尺长不信？您自己去看
来人问司令还有其它的办法？郎某早看透了黄鹄的内心只是不便言语。黄鹄坚决的又摇了摇头。来人觉得他身上看不见希望怕耽误时间太多起身要走忽然路辉串出来教他们且慢对黄说大先生这事就交我来办吧惊得大先生与郎某两人目瞪口呆。
船解掉缆绳篙竿点离河岸将船逝入中央调了一个头便顺水向下游驶去船工弃掉篙竿一人以桨当舵随着翻滚的浊浪小船像吃醉了酒一般颠簸在洪涛上一脚浅一脚深托起了又跌落如一枚柳叶随波逐流。
那人一大早又来了母亲说儿子昨晚没有回来。“客人请进屋一坐吃杯茶去。”那人说谢谢“我明天再来拜访”
心静下或半夜忽然醒来他特别记挂家里尤其是母亲。离家这么久了娘是否遭阿兔的欺侮？想到母亲被他强奸逼得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向他哀求阿丑把牙齿都咬得咯嘣咯嘣响恨那次没一刀将他劈死有机会跑回家去把他的头砍了。
阿丑放声狞笑“你这贼仗势欺人我看你能横行到几时信不？三年后我会割下你的头当夜壶使”
忽然门“砰”的被一脚踹开只见一个绰影向灶头奔去旋即出来手中提着一把菜刀迅速冲过去“狗东西你敢欺侮俺娘今天老子非斩下你的头不可”女人儿子提刀杀人见大事不好忙喊“你快逃走”双膝朝上把阿兔顶开说时迟那时快阿兔正处亢奋状态见阿丑提刀朝他砍来急忙拔出那老什子精液射了一地阿兔见寒光一闪头本能的一躲刀砍在了床沿上眼看要闹出人命二婶不顾上去穿裤急忙抱住阿丑“阿大你把刀放下闹出人命俺可担当不起啊”一边劝一边抽噎的哭。阿兔吓昏了头双手抱头鼠窜天黑又找不到门在哪儿脚被褪下的裤子绊倒在地连忙将裤子脱了抓在手里赤裸裸的往门外跑芦灰老在门口伺机他拿着扫粪的一把扫帚像关公的偃月大刀狠命朝阿兔的屁股劈去阿兔摸着满屁股的烂鸡屎仓皇消失在黄昏里。原来阿兔进门时被芦灰老发见见这人贼头贼脑的样子耳朵贴着门去听听到母亲受人欺侮飞快跑去叫大哥。母亲说今后你们兄弟要齐心俗话说上山打虎亲兄弟别人才不敢小看俺。
“二婶十二个公子？”“先生如何得知？”“——俺就长话短说了芦灰老要不是收生婆从你男人手里夺下被他爹吃了。我立在当家的旁边多嘴就插了一句当家的骂我是你管的事嘛
恩恩怨怨磕磕绊绊的与男人一生这下他安静的躺在棺材里了头目把头低进棺材里去跟死者说仿佛黄鼠狼给鸡拜年“二叔您好福气啊您老婆率十二个孝顺儿子送您了一路走好啊”抬头又吩咐家人“十二孝子二婶让你们再见上亲人最后一面沿着棺材顺的走三圈倒的走三圈。”锣鼓喧天喇叭呜咽爆竹撼地二婶携着儿子她伤心欲绝的扑倒在棺材的边沿上一大群儿子拽着娘“呱呱呱”的啼成一片普天盖地的恸哭像雪天盘旋在天空上的乌鸦。
要是真着了您的金口哪会忘记您呢俺报恩还来不及。您在说笑话俺命比黄连还苦哪能有这一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咸魚翻身扫帚柄里出冬笋黄狗头里出角变麒麟这讨债鬼多来吃呆苦头的。
——斩头的黄狗儿嚼这么猛的日头三百斤的担头天蒙蒙亮晒到星月夜烂田中拔脚陷脚累不死你倒牛难道你吃了人参
你不必跟我客套。说吧还有什么地方为难？
当初你们无缘无故给我们送来一块光荣匾如何又无缘无故的将它摘走？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呀？
当然是上头的指示。听说上头为你芦灰老发过一份什么文件说他对革命作出过贡献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不晓得我不过给干部跑跑腿儿的轮不到去顾问说实话我真的不晓得晓得早告诉你了。
怎么又会收回去的？
也是上头来的指示嘛。捉住一个土匪小头目是他把芦灰老供出来的说芦灰老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你不知道他跟他大先生的女儿其实她两人有毛病的。强霸民女作恶多端救他先生曾杀过三个地下革命者哪可是杀头之罪因没有完全掌握芦灰老犯罪的事实我们农会以他参加了解放军误赠了这块匾儿纠正错误当然得收回去。具体内部情况我确实不晓得也没法晓得只是听人家在议论。菊子记起孟姜去了县城并且去探望了路辉；你去了县城见到了芦灰老么他怎么跟你说？
兰菊子向她问这些孟姜马上警惕起来他想从她的嘴里掏出一些鲜知的实情。她对菊子早有了戒备一再告诫自己；肚里的话绝不能告诉他听人家秦香就上了他的当交待了藏银洋的事后一心盼着男人赎罪能获得释放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仅隔了三天她丈夫被拽到桥底下一个干涸的沙滩上扭送的人胳膊手还没有松开“砰”对着他的背后一枪她丈夫穿着一件丝棉棉袄手枪子弹乏力扑通的栽倒子弹却裹在袄里面区长立即上去朝头连补两枪脑浆溅到区长的脸上。兰菊子善于利诱别人的幼稚钻空子的目的为自己为了他往上爬垫脚铺路。
菊子见她有些犹豫不肯说不好再往下问把话题一转明天派我到县里去所以今天等你签字能让我带回去。以后好帮忙的事儿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你不算数我从小同芦灰老一块大的。
菊子看见她在油灯下发怔孟姜正盘算着去省城的事她不知该怎么走坐什么车而在犯愁走水路盘缠虽省一些但去码头路远况且这边的道路又不熟悉；往陆路坐了汽车还要坐火车虽然人快活许多但车马费太贵；尤其到了省城之后不知道省政府的机关设在哪里去了人家会赶你走吗见了那个马亲又该如何说起；……两个孩子留给婆婆照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怀着孩子走路能行吗？家里鸡鸭没人管它们会不会走失？各种牵挂与羁绊牢牢纠缠不放一个心事接另一个心事女人千头万绪简直让她连门槛都跨不出半步要是娘家有个兄弟多好啊父母年岁大了一辈子坐井观天没遇过什么大事儿跟她们去说多使她们担忧路又远叫喊不应远水又救不了近火假使有人可以商量给她指点一下该有多好见了菊子她病急乱投医问道“你去过省里没有？”
没有。
我想去一趟省里。
——去省里坐汽车、火车？
想坐小火轮走那样盘缠好便宜些。回来说不定往县城有空想去路辉那里有些事我得麻烦你。
哪会麻烦呢嘿嘿只要不是要我帮你去劫狱帮什么忙都行只要能办到的。我早就看出你看我不起其实……力所能及我会帮你的。我……为了你好要说的我都对你说了字签不？
早签好了拿去。
兰菊子还有些将信将疑接到手中一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孟姜见他乐观又没好气的咂他目的达到了。菊子尴尬的一笑我哪会有什么目的呢没事我就走了。
菊子刚跨出门口又看见了路辉母亲的身影她匆匆向弄堂的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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