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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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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暗潮汹涌 情愫荡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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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长廊中站定,长廊里空荡荡的不,此刻只怕都在睡觉,应当知道,这宫中上下人等都讲究午休,心头倒是定了几分,琉璃随意望了一眼。目前她最缺的,已不再是后宫的帮手,她平日出来连路都走不快,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画画?此刻偌大的长廊里也只有她们两只半湿的落汤鸡,倒是省的丢人现眼了。

聪敏如武则天,入伏之后,原本她选这个,个个见面都必要跟她,而是外朝的助力——譬如裴行俭。

裴行俭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平日的笑容总,慢慢的笑了起来,但这一刻的笑容却明亮得让琉璃眯了眯眼睛。她低下头,突然又觉得这样更傻,想藏住嘴角那份笑意,索性抬起头向他微笑起来。

琉璃心头越发惊疑不定,“你到底知道什么?”

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此刻脸色红润,眼波明亮,只是看着琉璃的目光,却有一种奇怪的深意。

琉璃脸上一红,半响不语,武则天便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既是有情在先,此番你又有救驾之功,别的不说,此事我定会设法让你如愿”

看见大门打开,两人都上前一步行礼,“臣裴行俭,臣郑芝华,见过圣上。”

转眼便是闰五月初一,再过几天就要入伏,便是在这群山环绕、碧水侧流的万年宫里,也能感觉到盛夏的阳光一日日的变得热烈起来。这日午后,琉璃去武夫人屋里时,就听她对翠墨嘟囔道,“这万年宫处处都好,就是没有冰,连井也没有两口,喝起酪浆来实在有些不够凉爽。”

阿凌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迷糊,“大娘你等等,奴婢这就去看看,看样子也快天亮了……”

武则天微笑着欠了欠身道:“臣妾代小女叩谢皇后殿下恩赏。”

玉柳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用料精细些,像这口脂,便是等份的蜡、羊脂、煎甲、紫草、朱砂五样,按次序放入砂锅里,每入一样煎沸一次,再把郁金、麝香、丁香、沉香、雀头香五样磨成粉末,用蜜酒合在一处,慢慢煎上半个时辰,两样合煎一次,出来的汁水用棉布细细的滤过,装入筒中,冷凝之后便可以用了。”

高宗魂飞魄散,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面高声叫道,“快传御医过来”

高宗一步抢了上去,低声叫了两句“媚娘”,没有得到回应,停了一停,才让开道路,跟在软榻一边向寝宫方向走去,蒋司医等也跟在后面,随后便是门外守着的宫人内侍,没过片刻,原本站得满满当当的地方已变得一片空荡荡的。

杨老夫人沉声道,“你慌什么媚娘这一胎算来也已是九个月有余,只不过比预料的早了十几天而已,算得了什么?她是第二胎,胎位又正,定然是顺的,想来不过是个性急的孩子罢了”

高宗早就看见了阿余,他这一个月来也在依依房中呆了几夜,因此倒还认得她这个贴身宫女,见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心头有些惊讶,忙问,“可是昭仪有事?”

琉璃下意识点了点头,忙又赶紧摇头,她前世的确会骑马,只是技术一般,至于这一世里,却是马鬃都没捞到过一根,也从没听说过曹氏和珊瑚出去骑马,想来原来的那个琉璃应当是不会骑马的。

裴行俭并不意外,“你所虑甚是,是我唐突了。我原想着……”突然住口不言,叹了口气。

到了宜春殿,宫女把她们直接带到了武则天的寝宫,武则天似乎也刚刚沐浴过,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见了琉璃便笑道,“可还是没有过瘾?”

此时却是琉璃恨不得将脸贴到窗子上去。只见这汤泉宫依山而建,周边古木参天,松柏成荫,马车从大门驶进,穿过前殿,没多远便是一片湖面,湖面不大,但水清岸绿,令人神爽。几处殿阁亭搂,均是依着山势水道错落布置,重宇飞檐,朱墙碧瓦,虽然还看不出数十年后华清宫那天下无双的繁华富丽,也自有一番妩媚多姿的风流气象。

依依自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惦记的库狄琉璃,这些天的日子却远没有她想像的好过。

这话落入众人耳朵里,谁还有胆子再动一下?心里也都明白,淑妃殿下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光景,那时只要听她的吩咐,哪怕是顶撞了皇后,淑妃也能保人无事,但如今这淑景殿里,因为跟武昭仪作对而落得下场凄惨的人还少么?何必自寻这种死路?

阿胜微笑着屈身行了个礼,“淑妃殿下,因库狄画师不懂宫中规矩,武昭仪便遣了小的过来提点于她,以免她再次于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高宗笑道,“褚相太过自谦了此事原是顺理成章。”顿了顿又道,“只是吏部亦是重地,褚相若兼管吏部之事,是否太过操劳?朕前几日得知,卫尉卿许敬宗所编《文馆词林》已毕,倒是可调任吏部。”

琉璃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突然灵光一现,脆声道,“想来是在背上自己不大好用力?那昭仪帮陛下拔了就是”

萧淑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原来是个有来历的,倒是我看轻了她,只是她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只用了半日就能制成如此的华裙,却又不知用的是何等物什,竟能有这般光华?”

琉璃见武则天已经打扮停当,只是身上却穿着件深蓝色的团花锦襦,忍不住道,“昭仪要不要试一件素色短襦?”

高宗忙问,“什么事?”

武则天略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转头看着琉璃嫣然一笑,“那你倒说说看,你想去什么地方?想做的又是什么?”

萧淑妃冷笑道,“怎么,来本宫这里还辱没了你不成。”

琉璃上得车来,才发现马车内部也十分简洁,只设了一张半新的牙席,铺着葱绿色的锦褥,正好供两人从容坐下。不多时,车轮滚动起来,不知是因为宫中地面格外平整,还是马车做得精细,竟比武家那辆华丽的大车更平稳三分,从车厢的小窗向外看去,不时能看见一座座雄伟的宫殿或楼阁,武夫人便告诉琉璃,“这一片都是前朝,那边墙内的是中书省,你瞧见远处那处飞檐没有?那便是太极殿……”

从安家到西市的这条路,小檀早已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趟。或许是因为口齿伶俐,自打进了安家为婢,家里娘子阿郎有什么事情要知会西市的掌柜们,都是让小檀去分说。只是此刻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她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那个经常和她一面走一面说笑的人,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记得她面上总是笑盈盈的,但有时候却会莫名其妙的轻声长叹——在她走了之后,小檀发现自己也染了这毛病。此刻,望着西市的大门,她就叹了口气,才迈步走了进去。

曹氏这时也回过神来,忙插嘴道,“正是,原是一场误会,琉璃便是要去为夫人效劳,这误会总要揭开才好。”

琉璃叹了口气,转身道,“父亲是要女儿现在就去魏国夫人那里自写文书么?”

安静智心里一松,忙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这几日里,她已经把三年来,尤其是最近半年来做的所有事情认认真真反思过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当她以为自己不再那么白痴的时候,事实上依然白痴如故。好在再过三四天,宫女的秋选就要结束,她也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之后她会像那首老歌唱的那样:时刻警惕着——不能在这个坑爹的时代再次掉到坑里去。

此言一出,不但库狄延忠吃惊,连卢湪脸色都是一变,张口想问,好容易才忍了下来,库狄延忠已经问道,“她怎么病了?可要不要紧?”

七娘和琉璃都吓了一跳,回头才看见石氏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身后,七娘便嗔道,“阿娘,不能说便不能说,你唬人做什么?”

裴行俭的目光在琉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微笑起来,“裴某早就该过来的,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大娘一向可好?”

琉璃点头,“大食人如何,琉璃也不知,但昭武九姓家家皆是如此,琉璃刚去时也觉得惊奇,住得久了,倒觉得这样家里反而简单。”

武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上次那屏风是送谁的?”

琉璃笑而不语,心道:虚伪,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却见裴行俭仿佛听到了这句话般,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顿时不敢再腹诽下去。

那《春江花月夜》的图,琉璃用纸张练习了两遍之后,到了第三日上才铺开从书画店里精挑细选的淡赭色熟绢,提笔挥墨,又花了两日功夫,才终于告成。

琉璃叹了口气,昨天小檀听说了裴行俭的事情,就啧啧称奇的把“天煞孤星”四个字挂在了嘴边,自己忍不住拉下脸来说了她一句,现在她倒是不说了,心里显然却还是这样想的。只是看着小檀捂着嘴,眼珠骨碌碌乱转的样子,琉璃撑不住还是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不是怪你,你须知道,武夫人这屏风还指望这位来帮着写呢,待我画好之后,说不定还要你去请人,若把这几个字说溜了口,那可如何是好?”

裴九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诧,“这是?”

琉璃苦笑一声,摇摇头,“莫说她了,当心祸从口出。”说着便动手研好了墨,随手在夹皮纸上勾了几个样子。柳夫人要的宝相花与莲花原是此时最常见的纹样,菊花与兰花也不算少见,但之前她画的缠枝牡丹,原是极经典的一种纹样,要画得比那牡丹夹缬还好,却谈何容易!琉璃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将画好的几个样子都丢到一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如意夹缬原是处在西市四条呈“井”字形路口的把角,正对着西市的东门,此时就见这条坊间大路上行人纷纷走避,看得见远远的竟是来了一队卤薄,仪仗齐整,气势肃穆,琉璃不由纳闷起来:西市珍宝云集,平素自然也有贵人白龙鱼服的来此赏玩采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出全副礼仪车马、大张旗鼓的来血拼的,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如此脑残……

珊瑚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扑上前扶起曹氏,母女抱头痛哭。琉璃突然间只觉得有一点意兴索然,没有兴趣再看这两张脸,低声对小檀道,“我们走!”说完便往外走,却听珊瑚尖叫道,“你给我站住!都是你这贱人惹的祸……”

曹氏半天没接口,倒是库狄氏寒声道,“放心,今日之事必不出此门!”

库狄氏松了口气,皱起眉头看向何氏,“河东公府固然门第高华,却也不能如此欺人,我家侄女的婚事早有安排,就不劳官媒娘子费心了。”

琉璃淡然道,“女儿能做什么?能自己与媒人定了文书,还是能自己收了聘礼?有庶母在家,也不会让女儿做出这样胆大妄为之事罢!不欲阿爷在场,只是不愿阿爷被人逼迫,左右为难,待女儿将事情平息,阿爷再回来,岂不干净?便是要得罪人,女儿自己出面得罪,难道不比让阿爷得罪要好?”

官媒那两道描得又黑又长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怎么郎君也是这话?奴还当尊夫人是糊涂了,这里难道还有什么缘故?”

只是她心里的这点侥幸,却在第二天库狄氏上门时顿时化为了乌有。库狄氏几乎是一阵风般的刮进了她的屋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笑得花儿一般的拍着她的手,“吾儿真真好运道!姑母原以为不成了,没想到二郎竟会如此照看你,姑母让人打听了,二郎的意思已经有了八九分!你且等着,三日之内,一定便有准信。”

正在此时,那位磨墨的婢女手一抖,一滴墨水溅了出来,婢女忙伸手去擦,不知怎么的一带,砚台突然倾翻,半砚的墨汁都飞溅出去。琉璃惊呆了般闪都没闪,袖上、裙上顿时全都染满了黑色的墨汁,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

不多时,只听东厢房里传来哭叫摔打的声音,又有曹氏气急败坏的喝骂,好一会儿,曹氏才脸色铁青回来,手上拿着一面镜子和一个小匣子,冷冷的往琉璃怀里一塞。

琉璃低头看了一眼,几个指尖都被烫得有些发红,哪里好意思给他看,坚决的摇了摇头,却见裴行俭突然伸出手来,动作也不见得有多快,但琉璃急忙往回缩的手已被他握住。仿佛有股电流从手上直接蹿入了脑子里,她的大脑顿时有片刻的当机。

裴行俭把琉璃的手拉到了身前,另一只手轻轻的将她握住的手指一根根展开,怔怔的看着。琉璃回过神想收回手来,但裴行俭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的手指稳定有力,手掌温暖干爽,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波*的传来,琉璃的手指忍不住开始有些颤抖,随即全身几乎都要开始发抖。

琉璃不敢再看,将头扭到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平静了一些,不就是握了个手么?你又不是没和男生牵过手,至于嘛这样只是全副心神怎样也无法从手那里挪开,突然觉得指尖一动,触上了温软的东西,抬眼一看,脑子顿时轰的一声:裴行俭低头吻上了她的手指,那温软的,就是他的嘴唇。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琉璃不知从哪里迸出一股力气,用力一挣,手掌脱离了他的掌握,紧紧的握拳背到了身后,裴行俭怔了一下,抬眼看着琉璃,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琉璃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几个指尖就像被火烧过一般,耳边里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想说一句什么,嗓子却紧得根本发不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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