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濂年前定下了亲事,宋氏心里的忐忑倒去了大,
被她这么一打,邀请众人三月三,知道迎亲之前的这几个月郡王府必定十分忙碌。婚期在今年六月初二,未婚妻是宣国公家的嫡女,这本是雅,又逢节日,他家祖、父两代做官的,你三哥现在虽说读书好,可媳妇娘家这么厉害,恐怕他以后要受憋屈……”
过了两三天,颜家就给各家姻亲故旧下了帖子,颜恕是经历过的,叹了口气,“那毕竟,自然纷纷响应。
闵氏这事儿,若是闹到外头去,只能私下里处理,丢脸的就是整个颜家——把个暗门子的脏女人当成良妾弄进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够让人,都是丑闻,且不说大老爷和三老爷会受怎样的牵连,二老爷的举人功名必然岌岌可危,偏偏二老爷迷了心窍似的油盐不进,这会儿又宠着那闵氏,日夜陪伴着,让人想找个机会把闵氏送出去都不能,二太太又是个不争气的‘窝里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到了正经该出头的时候反而往里缩。
温华也有些犯愁,让人把这时节的衣裳都翻出来,挑挑拣拣了半天,择定了一件茜红色团花夹纱衫子,配上郁金裙,只是头上的首饰不好定。不知道白家太太喜欢什么样的?戴得多了,头重脚轻的恐怕让人觉得她轻浮,戴得少了又担心失了颜家的面子让大太太不喜。
温华转身往回走,打了个哈欠,“得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日头不错,昨儿有没晒完的今天继续晒。”
丫鬟们忍着笑躲了出去。
先时颜家为颜恕找人通了路子,若是春闱能登榜,就尽量安排个不算太差的名次,可谁想今年的春闱竟停了?然而该送的礼都送出去了,该卖的人情也收不回来了,二太太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上头,想让哥嫂找找路子给二老爷谋个官身,恩荫也好,捐官也罢——至少得弄个七品实缺才对得起二老爷的举人功名!
温华愣了,“珍珠衫?”她没听错吧?
想想史书上的那些党争,温华脑补了一下,“跟圣上争,能争到什么?”
往日里颜恕来请安,不过是熬时辰,熬到点儿就走,大太太也习惯了他的冷淡,今天这几句软和话直令人侧目,大太太回过神来,“你如今要紧的是读书,第二要保重身体,别的都不用管。”
阮大姑娘扭着手指头,气得差点儿没把自个儿指甲折断,温温柔柔地拉住妹妹,暗骂一声蠢货败事有余,用衣袖挡着狠狠掐了妹妹一把,“你这不懂事的,又胡沁什么,还不快跟表嫂赔礼——”
自家二叔在科场上只能用“霉星高照”来形容,颜恕有些不悦,“这叫什么话?”
大太太身后站了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个稍年轻些,二十出头的模样,容颜殊丽,娇艳动人,穿着杏红色的掐腰短袄,小腰细拧拧的,衣裳紧绷绷的,衬得葫芦形的身材凹凸有致,想必就是阮姨娘了。
颜恕一笑,轻声道,“你陪我?”
元真满意的点点头,“按说新妇成亲三月就该入族谱,先前那一阵子太乱,你父亲叔叔他们又不在京里,想来过年祭祖的时候会补上,你心里要有数。”
温华笑了笑,没搭她的话茬,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跟不讲理的人有什么理好讲的?”她使劲儿拽住他,差点儿被他带得摔倒。
他长叹一声,作出一付无奈的样子,“罢了,吃人的嘴短,娘子有何吩咐?”
温华和杨氏互相看了一眼,杨氏笑了笑,道,“早知道二叔的学问是好的,如今学生也出息了……”
二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总算消停下来,二太太又让自己的女儿们到大房和三房去送礼物。
二太太松了手,退后一步就要行礼,大太太忙架住她,“这些年不见,怎么多礼起来?”
颜恕嘿嘿一笑,仍是推着她躺下,扯开被子给她盖上,“哪怕再睡一两刻也是好的,睡吧,睡吧。”
大太太的视线淡淡扫过刘氏,盯了辅哥儿的乳母一眼,扭头问易婆子,“家里还有谁的奶水足的?”
温华一手攥着热手巾,一手拉着被角,看看他,移开了目光,神色微窘,“你先转过去……”
“主子?”
呃?
宋氏被她说得心动,便应了下来。
新皇登极,这正是一个机会。
温华打起精神,笑了笑,“可不是么……”真是……弄了半天,还是那一个,什么未来得及定亲,明明就是……
咦?那也就是说,对方年纪少说也有十□岁了?比三哥大了一两岁……倒也不是不行。
俞氏的能耐,颜如是知道的,笑道,“这样也好,只是这个时候不宜张扬,你留意些,只寻几家口风紧的就是了。”
“你自找的……”他又抱紧了些,气息喷在她颈项上,“说,还敢不敢了?”
梁氏扑哧一笑,“我们都给你撑腰,娘不忍心,只好给妹夫撑腰了。”众人皆笑。
温华成亲以来跟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学了不少,至少知道大太太看上去性情古怪,不爱搭理儿媳们,实际上很看重规矩。大奶奶和二奶奶每次去见大太太,都把自己打扮得端正庄重,大太太有时候就会和二奶奶多聊两句。三奶奶是个傲气的,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四奶奶或者是身体抱恙,或者是有别的事情,至今为止只去了两次,大太太心情好时便随便嘱咐两句,心情不好时索j□j答不理的。至于五奶奶阚氏和温华,可能是因为她们年龄小又是新嫁娘的缘故,或者还由于两人娘家都不太显贵,大太太并不怎么搭理她们。
大冬天的感冒了就麻烦了,想想那浓浓的中药汤子……她赶忙缩回被窝,喊人取来干帕子擦净了身上的汗,还没等到换上干净衣裳,就发觉有些鼻塞,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见她托腮皱眉寻思,俏生生的小脸蛋儿白净净的,颜恕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如鼓,悄悄往外面瞥了一眼,温华的两个丫鬟都在低头做活儿,他心里一动,大着胆子飞快的低头亲了她一口。
媳妇们的田产……三太太犹豫了,“这,不好吧……”
周会家的暗暗恼恨自己大意了,本想趁着六奶奶不在,给院子里的这些小丫头上上规矩,那个绵儿外头看着性子好,不料使起性子来这样泼辣,拿她立威到底选错了人,然而究竟还是小丫头,要不是六奶奶突然回来,她自信也能弹压得住……被六奶奶训诫失了面子还是小事,要是被太太知道她办砸了,太太便是为了主子们的体面也不会轻饶了她。
虽说是厢房,也分了里外两间,外间不大,只摆了些桌椅板凳,看得出是用来简单会客的地方,里间靠窗有一张大炕,两头摆着方胜纹嵌铜丝炕橱,铺着石青色的棉褥,显得很是整洁大方。
这一点温华倒是能理解,只是在她看来考上了固然好,考不上却也没什么,可是又怕伤他自尊,这话便不好提,“你心里有数就好,真的累着了,家里人还要为你担心。”便拿了绣活儿做在一旁的椅子里做起活儿来。
“那可是你的嫁妆银子……”
温华心里一动,伸手拿起冯家手里的那把绿中带红的辣椒,细细的看了,道,“这就是你说的新添的?看着倒像是家里的‘看辣椒’?”
雁竹见周会家的眼睛粘在锡笼上挪不开,心下暗笑,手上愈发仔细起来。
温华安安静静的坐着,身旁的人将桌子上的点心朝她这边移了两寸,温华微微侧首朝她笑了笑,小声道,“谢谢嫂嫂。”
他这么一说,温华的心又是一紧,站起身来,“我这就写信。”
温华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点头道,“亏得嬷嬷提醒,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方便过去?”
颜恕一愣,他本犹豫该怎么和温华提出自己去书房歇息的事,不料却被她先提出来了,见她大大方方的似乎并不以为意,胸口一窒,有些闷闷不乐。
心里存了偏见,便看哪里都不对,只觉得新妇木讷,门第又低,实是配不上颜家,加上颜恕向来不为她所喜,看这两人便有些不趁心,想起促成了这桩亲事的长子长媳,睃了一眼俞氏和她面前的账册,脸色更不好了,“恕哥儿家的。”
因她本就是在颜恕身边伺候的,颜恕只当寻常日子她来伺候那般,只“嗯”了一声——他这会儿正享受着心上人的温柔,哪里顾得上理会别人?
雁竹依照常例检查了门窗,见温华面露疲色,便道,“主子,要不要揉揉肩?”
几个孩子一打岔,屋里又热闹起来,众亲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围在新郎新娘的身边说话,偶尔也打趣新郎两句,因都知道他是个性情老实的,又见温华这个新媳妇虽然言辞机敏,却也难掩羞涩,笑闹声不免更大了些。
“这会儿脱了喜服不吉利,姑娘动作轻些,雁竹和妙妙你们俩把喜服前后片儿提起来,千冬你护着姑娘的首饰,铃兰你去门口守着,别让那喜娘再进来了。”
一本书是《渔猎杂谈》,另一本是《泷城诗集》,温华在假山一侧的凉亭里坐定了,翻开来细细阅读,读到佳句便随手取下一支珠簪在木桌上轻轻比划着,竟是读得入了神,顾不上理会别的了。
“这是怎……”楚濂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被颜恕扯住袖子拽了一把,便闭口不言了。
这妯娌两个一文一武,把大太太烦腻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