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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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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下·滕文公章句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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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曰:盖不虚云,《论语》,言滕文公,庶几不倦。秉仁行义,此章指言。往楚国,而在宋,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者,世子,诸侯適子之称也,高山景行,“滕文,将之楚,见孟子。孟子乃与世子文公道其人性皆有善,凡有言;但当行,则必以尧舜为言,盖尧舜古之受禅之帝,皆为後世所法,其治国所行之,故言必尧舜之事,言於世子文公,以其欲勉世子文公也。文公者,後谥世子为文公也。“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者,是世子文公自宋而见孟子之後往至楚国,又自楚国反归,复见孟子於宋国也。“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者,孟子见世子复见,再有所问,乃曰:世子是疑我言有不尽,故复见乎?言道之在天下一而已,惟当善行焉,何必复疑而再欲问邪?“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者,孟子又引往日成覸尝谓齐景公曰:彼之尊贵者即丈夫也,我亦丈夫也,言即一耳,我何为畏之哉?是言我能为之,亦如彼之尊贵矣,又何畏?颜渊有曰:舜何人也,我何人也,亦言其人即一耳,但有能为之者,亦若此舜矣。故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者,孟子又以公明仪有曰:文王者,我师法者也,周公岂欺诬我哉?言周公我亦信而师法之耳。“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者,孟子谓世子,言今之滕国之地,绝长补短,其广大亦将有五十里也,尚可以为行善之国也。五十里者,子男之国也,故曰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弗瞑眩,厥疾不瘳”者,此盖今之《尚书;说命》之篇文也。孟子引《书》云:若药之攻人,人服之不以瞑眩愦乱,则其疾以不愈也。所以引此者,盖孟子恐云今滕国绝长补短、将有五十里、犹可为善国,有致世子之所嫌,乃引此而喻之,抑亦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之意,而解世子又有以劝勉焉。

○正义曰:案鲁桓公三年《左传》杜预注云“嬴,齐邑,今泰山嬴县”是也。

○正义曰:案《左传》鲁闵公二年云:“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是其文也。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行仁政则国昌而民安,得其荣乐。行不仁则国破民残,蒙其耻辱。恶辱而不行仁,譬犹恶湿而居卑下近水泉之地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诸侯如恶辱之来,则当贵德以治身,尊士以敬人,使贤者居位,官得其人,能者居职,人任其事也。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及无邻国之虞,以是闲暇之时,明修其政教,审其刑罚,虽天下大国,必来畏服。《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诗》邠国《鸱鸮》之篇。迨,及。彻,取也。桑土,桑根也。言此鸱鸮小鸟,犹尚知反天未阴雨而取桑根之皮,以缠绵牖户。人君能治国家,谁敢侮之。剌邠君曾不如此鸟。孔子善之,故谓此诗知道也。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般,大也。孟子伤今时之君,国家适有闲暇,且以大作乐,怠惰敖游,不修政刑,是以见侵而不能距,皆自求祸者也。《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言,我也。长我周家之命,配当善道,皆内自求责,故有多福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殷王太甲,言天之妖孽,尚可违避,譬若高宗雊雉,宋景守心之变,皆可以德消去也。自已作孽者,若帝乙慢神震死,是为不可活也。

○正义曰:管仲,齐之相也。案《左传》:“鲁庄公八年,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请因。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之可也。”杜注云:“堂阜,齐地,西北有夷吾亭。或曰:鲍叔解夷吾缚於此。”又云:“高傒,齐卿,高敬仲也。”言管仲治理政事,才多於高敬仲,遂使相之。晏婴姓晏名婴,齐大夫也。《语》云:“晏平仲善与人交。”周注云:“谥为平。”《谥法》曰:“法治而清省曰平。”案《左传》文知之,是晏桓子之子也,相齐景公。

疏“孟子见”至“为民父母”。

○正义曰:释云:猎,田也,蒐狩苗狝是也。{}案鲁隐公五年《左传》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於农隙讲武事也。”杜预曰:“蒐,索择取不孕者。苗,为苗除害也。狝,杀也,以杀为名,顺秋气也。狩,围守也,冬物毕成,获则取之,无所择也。”羽旄者,案《左传》鲁襄公十四年,范宣子假羽旄於齐。定公四年,晋人假羽旄於郑。杜预曰:“以析羽为旌,为王者斿车之所建也。”又案《司常》九旗之数,又有全羽、析羽。释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无帛也。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盖《公孙丑》篇文也。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宣,谥也。宣王问孟子,欲庶几齐桓公小白、晋文公重耳。孟子冀得行道,故仕於齐,齐不用,乃适梁。建篇先梁者,欲以仁义为篇,因言魏事,章次相从,然後道齐之事。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孔子之门徒,颂述宓义以来至文、武、周公之法制耳,虽及五霸,心贱薄之,是以儒家後世无欲传道之者。故曰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既不论三皇、五帝殊无所问,则尚当问王道耳,不欲使王问霸者之事。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王曰:德行当何如而可得以王乎?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安也。御,止也。言安民则惠,而黎民怀之,若此以王,无能止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王自恐德不足以安民,故问之。曰:“可。”孟子以为如王之性,可以安民也。曰:“何由知吾可也?”王问孟子何以知吾可以保民。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於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锺。’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锺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胡龁,王左右近臣也。觳觫,牛当到死地处恐貌。新铸钟,杀牲以血涂其衅郄,因以祭之,曰衅。《周礼;大祝》曰:“堕衅,逆牲逆尸,令锺鼓。”《天府》:“上春,衅宝钟及宝器。”孟子曰:臣受胡龁言王尝有此仁,不知诚充之否?曰:“有之。”王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爱,啬也。孟子曰:王推是仁心,足以至於王道。然百姓皆谓王啬爱其财,臣知王见牛恐惧不欲趋死,不忍,故易之也。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王曰:亦诚有百姓所言者矣,吾国虽小,岂爱借一牛之财费哉!即见其牛哀之,衅锺又不可废,故易之以羊耳。曰:“王无异於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异,怪也。$$隐,痛也。孟子言无怪百姓谓王爱财也,见王以小易大故也。王如痛其无罪,羊亦无罪,何为独释牛而取羊。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王自笑心不然,而不能自免为百姓所非,乃责己之以小易大,故曰宜乎其罪我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於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孟子解王自责之心,曰无伤於仁,是乃王为仁之道也。时未见羊,羊之为牲次於牛,故用之耳。是以君子远庖厨,不欲见其生、食其肉也。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诗;小雅;巧言》之篇也。王喜悦,因称是《诗》以嗟叹孟子忖度知己心,戚戚然心有动也。寡人虽有是心,何能足以合於王也。曰:“有复於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复,白也。许,信也。人有白王如此,王信之乎?百钧,三千斤也。曰:“否。”王曰:我不信也。“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孟子言王恩及禽兽,而不安百姓,若不用力、不用明者也。不为耳,非不能也。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王问其状何以异也。曰:“挟太山以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孟子为王陈为与不为之形若是,王则不折枝之类也。折枝,案摩折手节解罢枝也。少者耻是役,故不为耳,非不能也。太山、北海皆近齐,故以为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於掌。老犹敬也,幼犹爱也,敬我之老,亦敬人之老;爱我之幼,亦爱人之幼:推此心以惠民,天下可转之掌上。言其易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诗;大雅;思齐》之篇也。刑,正也。寡,少也。言文王正已適妻,则八妾从,以及兄弟。御,享也。享天下国家之福,但举己以加於人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大过人者,大有为之君也。善推其心所好恶,以安四海也。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独何与?复申此,言非王不能,不为之耳。权,然後知轻重;度,然後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权,铨衡也,可以称轻重。度,丈尺也,可以量长短。凡物皆当称度乃可知,心当行之乃为仁。心比於物,尤当为之甚者也。欲使王度心如度物也。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於诸侯,然後快於心与?”抑,辞也。孟子问王抑亦如是,乃快邪?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王言不然,我不快是也,将欲以求吾心所大欲者耳。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孟子虽心知王意,而故问者,欲令王自道,遂因而陈之。王笑而不言。王意大而不敢正言。曰:“为肥甘不足於口与?轻暖不足於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於目与?声音不足听於耳与?便嬖不足使令於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孟子复问此五者,欲以致王所欲也,故异端以问之也。曰:“否,吾不为是也。”王言我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莅,临也。言王意欲庶几王者,临莅中国而安四夷者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若,顺也。顺向者所为,谓构兵诸侯之事,求顺今之所欲莅中国之愿,其不可得,如缘乔木而求生鱼也。王曰:“若是其甚与?”王谓比之缘木求鱼为大甚。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後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後必有灾。”孟子言尽心战斗,必有残民破国之灾,故曰殆有甚於缘木求鱼者也。曰:“可得闻与?”王欲知其害也。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言邹小楚大也。曰:“楚人胜。”王曰楚人胜也。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於邹敌楚哉?固,辞也。言小、弱固不可以敌强、大。集会齐地,可方千里,譬一州耳,今欲以一州服八州,犹邹欲敌楚也。盖亦反其本矣。王欲服之之道,盖当反王道之本耳。今王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贾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诉於王。其若是,孰能御之?”反本道,行仁政,若此则天下归之,谁能止之也。王曰:“吾惛,不能进於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王言我情思昏乱,不能进行此仁政,不知所当施行也。欲使孟子明言其道,以教训之。我虽不敏,愿尝使小行之也。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孟子为王陈其法也。恒,常也。产,生也。恒产,则民常可以生之业也。恒心,人常有善心也。惟有学士之心者,虽穷不失道,不求苟得耳。凡民迫於饥寒,则不能守其常善之心也。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於罪,然後从而刑之,是罔民也。民诚无恒心,放溢辟邪,侈於奸利,犯罪触刑,无所不为,乃就刑之,是由张罗罔以罔民者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安有仁人为君,罔陷其民,是政何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言衣食足,知荣辱,故民从之,教化轻易也。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言今民困穷,救死恐冻饿而不给,何暇修礼行义乎?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其说与上同。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孟子所以重言此者,乃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为齐、梁之君各具陈之。当章究义,不嫌其重也。

○注“曰,辞也”。至“之魏”。

疏○正义曰:此叙孟氏之所自也。案鲁史桓公之後,桓公適子庄公为君,庶子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孙是庆父之後,叔孙是叔牙之後,季孙是季友之後。其後子孙皆以仲、叔、季为氏。至仲孙氏後世,改仲曰孟。又云:孟庶长之称也。言已是庶,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又定公六年有仲孙何忌如晋,《左传》即曰孟懿子往。是孟氏为仲孙氏之後改孟也。

○注“放勋,尧名也”。

○正义曰:案徐广云:“放勋,号陶唐也。”孔安国云:“尧能放上世之功化也。”

○注“场,孔子冢上祭祀坛场”。

○正义曰:案《史记》云:“孔子葬鲁城北泗上。”皇览曰:孔子冢去城一里,冢营百亩,南北广十步,东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冢前以缶甓为祠坛,方六尺,与地平之。无祠堂。营中树以百数,皆异种。鲁人世世无能名其树者,民传言:孔子弟子异国,人各持其方树来种之。其树柞、枌、雒离、女贞、五味、毚檀之树,茔中不生荆棘及剌人草。

○注“《鲁颂;閟宫》之篇”。

○正义曰:此《诗》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笺云:惩,艾也。僖公与齐桓举义兵,北当戎狄,南艾荆与群舒,是其解也。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徐辟,孟子弟子也。求见孟子,欲以辩道也。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我常愿见之,今值我病不能见也,病愈,将自往见。以辞却之。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是日夷子闻孟子病,故不来,他日复往求见之。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告徐子曰:今我可以见夷之矣,不直言之,则儒家圣道不见,我且欲直攻之也。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我闻夷子为墨道者,墨者治丧,贵薄而贱厚。夷子欲以此道易天下之化使从已,岂肯以薄为非是而不贵之也。如使夷子葬其父母厚也,是以所贱之道事其亲也。如其薄也,下言“上世不葬”者,又可鄙足以为戒也。吾欲以此攻之者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之,夷子名也。盖‘儒家者’曰古之治即‘若爱’赤子,此何谓乎?之以为当同其恩爱,无有差次等级亲疏也。但施爱之事,先从己亲属始耳。若此,何为独非墨道也?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亲,爱也。夫夷子以为人爱兄子与爱邻人之子等耶。彼取赤子将入井,虽他人子亦爱救之,故谓之爱同也。但以赤子无知,故救之耳。夷子必以此况之,未尽达人情者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天生万物,各由一本而出。今夷子以他人之亲与己亲等,是为二本,故欲同其爱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於壑。上世,未制礼之时。壑,路傍坑壑也。其父母终,举而委之弃於壑也。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於面目。盖归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嘬,相共食之也。颡,额也。泚,汗出泚泚然也,见其亲为兽虫所食,形体毁败,中心惭,故汗ГГ然出於额,非为他人而惭也,自出其心。圣人缘人心而制礼也。虆梩,笼臿之属,可以取土者也。而掩之实是其道,则孝子仁人掩其亲亦有道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间,曰:“命之矣。”孟子言是,以为墨家薄葬,不合道也。徐子复以告夷子,夷子怃然者,犹怅然也。为间者,有顷之间也。命之犹言受命教矣。

疏“墨者夷之”至“命之矣”。

○正义曰:此章指言圣人缘情,制礼奉终,墨子元同,质而违中,以直正枉,怃然改容,盖其理也。“墨者夷子,因徐辟而见孟子”,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姓名也。徐辟,孟子弟子也。言治墨家之道者夷之因孟子弟子徐辟而见孟子也。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正病,且待病之瘥愈,我以往而见之也。“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夷子闻孟子以为尚病,故不来见至於他日,复往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孟子见夷子复来求见,遂不得已,先言於徐子曰:我今则可以见矣,欲不见,则不得直己之道而正之,儒家先王之正道,则泯而不见。我且见而直己之道而正彼也。“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至“是以所贱事亲也”,此孟子,以此告徐子是其直己之道而正夷子也。以其夷子既以厚葬其亲,而尚治其墨家之道,故不知以此厚其亲是儒家之正道而已。孟子所以反覆直而正之,乃因徐子而告之曰:我闻夷子治墨家之道者也,夫墨者治丧不厚,但以薄之是为其道也,夷子思以墨道以变易天下之化,岂以薄其丧而不贵之者也?然而夷子葬其父母,以厚为之,则是以墨家所贱者而事父母之亲丧也。以其墨家贱厚而贵薄也。“徐子以告夷子”,徐子因孟子此言以告之夷子也。“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至“施由亲始”,此又夷子以言於徐子,而以墨道为是也。乃曰:儒者之道,有云古之人治民,若保安赤子者,是言何谓之乎?是则以为恩爱之道无有差等之异也,但施行恩爱之道,当自父母之亲为始耳,我所以厚葬其亲,何为独非以墨道也?之,夷子自称己之名也。徐子又以夷子此言告於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至“亦必有道矣”,孟子又言今夷子以为爱无差等,是夷子信以为人亲爱其兄之子,为若亲爱其邻家之赤子乎?然彼夷子盖亦有所取而云耳,故亦不足怪也。彼夷子必谓孺子有将入井,人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故云爱无差等,又以古之人“若保赤子”为言也。盖其赤子匍匐将入於井,非赤子之罪恶也,但以赤子未有知,人故不忍见焉,故救之耳。今夷子必以此况之,而遂以为爱无差等,如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同是,则亲兄之子,必亦得将入井然後救之矣,是夷子未达人情者也。且天之生万物也,皆使其由一本而出矣。今夷子以他人之亲与己之亲同,是为有二本也,又安知先王制礼而称人之情以为之厚薄,施於父子者不以同於兄弟,行於同宗者不以行於邻族也。盖上世於太古未制礼之时,常有不葬其亲者。其亲之死,则抬举而委弃於路傍坑壑之中,他日,子过之於此,见其狐狸野兽食之,蝇蚋飞虫且共嘬食,其子之额沘然出汗,故眦睨而不敢详视。夫子所以有泚泚然之汗於额而出者,非为他人而惭也,故如是而泚泚,泚然而出於额也,以其中心有所不忍其亲之如是,故自中心之所痛恨,故之於面目,所以有泚泚然之汗出於额也。盖不忍之如是,乃归取虆梩笼臿取土而遮掩之,诚是其不忍其亲之道也。是则孝子仁人之心,而掩其亲亦必有道耳,孟子所以言是者,盖非墨家薄葬为非,而以厚葬为是,故以直其正道矣。夫以谓太古未制礼之时,子有不忍其亲为兽虫所食,尚知掩之之道,况今之世,先王所制定其礼,而可蔽之墨家道而薄葬为是、而以厚葬为非邪?夷子既以能厚其亲,而尚不知以墨家之所薄为非,所以执此而直之使正耳。“徐子以告夷子”至“命之矣”者,徐子又因孟子此言而告於夷子,夷子乃怃然而觉悟其己之罪,故顷然为间,曰:我今受孟子之教命,而不敢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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