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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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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下·万章章句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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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曰:莫有可也,而不能取,乃号泣于旻,虽富有天下,百行之本,此章指言。是何为其号泣於此也。旻天: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者,万章问孟子,谓舜往耕于田,无物以先之,孝道明著则六合归仁?“万,秋天之号也,以其情主乎悯也,“孟子曰。《尔雅》:怨慕也”,孟子答之曰:自怨遭父母之恶而,舜所以号泣于田者。“万章曰:父母爱之”至“怨乎”,万章又曰:父母以慈爱爱息其子,子则当喜悦而不敢忘其父母之所爱;父母恶之,其子亦当勤劳奉事之而不可怨恨父母。今舜若是,则舜诚有怨恨父母乎?“曰:长息问於公明高”至“是非尔所知也”,孟子难以自为言拒之,乃托以长息问公明高之言而答也。言长息常问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则我既以得闻教命矣,号泣于旻天,则我不能知也,故问之。公明高乃答之曰:此非尔所能知者也。以其所问不得其义,故答之此也。“夫公明高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至“於我何哉”者,孟子又言夫公明高以谓孝子之心,有不得意於父母,为不若此恝恝然而无忧也,以其有不得父母意,故有是怨也。其舜必谓我竭尽其力而耕作田业,以供为子之事,以奉养父母,而父母今反不我爱恤,诚於我有何罪哉?故自求责於己,而号泣怨慕也。“帝使其子九男二女”至“予於大舜见之矣”。孟子至此,乃继其言而答万章,言舜尧帝使其子九男与二女,兼百官及牛羊仓廪皆备具,以事舜於畎亩之中。天下之善士多就归舜而悦之者,尧帝又将须以天下而迁位让之,其舜尚以有不得爱於父母,其亦忧愁,若穷困苦极之人无所归告者矣。且天下之善士悦而就之,是人之所皆欲也,而尚不足以解舜之忧。好色之女,是人之所皆欲者也,妻以尧帝之二女,而尚亦不足以解舜之忧。富是人之所皆欲者也,而尧以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之,而尚亦不足以解舜之忧。贵是人之所皆欲者也,而尧将以天下迁而让之而为天子,尚亦更不足以解其忧。凡以人悦之、好色、富、贵此数者,皆无足以解舜之忧,惟得於父母然後可以解其忧。夫人少小之时则知思慕父母,及长知好其女色则思慕其少艾,有妻子则思慕其妻子,至於为仕则思慕其君,如不得遇於君,则热中心而恐惧之也,是则人之常情如此。如为大孝者,则终身思慕父母而不忘也。然则孟子言至於五十之岁者而思慕父母而不敢忘者,我於大舜见之矣。故历以此答其万章之问。

○正义曰:此章指言求交取友,必得其人,得善以全,养凶获患,是故子濯济难,夷羿以残,可以鉴也。“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后羿所射有强於己,於是反妒之,而杀其后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孟子复言逢蒙所以杀其后羿,是后羿亦有可罪之道者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孟子引公明仪於往日尝曰逢蒙杀羿,宜若羿无罪而见杀焉,又鄙之公明仪之言,曰:薄乎此言尔,安得谓之无罪焉?昔郑国之君使子濯孺子为大夫,以侵伐其卫国。卫君乃使大夫庾公之斯追捉其子濯,子濯乃曰:今日我疟疾作,不可以执弓而敌之,我必死矣。遂问其御仆曰:卫之追赶我者是谁也。其御仆乃告之曰:卫大夫庾公之斯者也。子濯即曰:我得生矣,不能死我也。其御仆乃问:庾公之斯是卫国之最善射者也,而夫子乃曰吾生矣,是何之谓也?子濯乃与之御仆曰:庾公之斯学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正之人也,其所友亦必端正之人然後教其射矣。庾公之斯遂追至子濯之所,见子濯不执弓矢,乃问曰:夫子何为不执弓以拒之。子濯告之曰:今日我疟疾作,不可以执弓矣。庾公之斯乃自称己为小人,言小人学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於夫子,今不忍以夫子之道而反归害其夫子矣。虽然,不忍害夫子,奈以今日所追之事,乃君命之事也,我亦不敢废背其君命耳,遂不免抽取其矢,而敲之於车轮之上,乃去其镞利而射子濯,至其四矢,然後乃反归而不追之。盖去镞利,所以无害於子濯耳。云乘矢者,乘,四矢也,盖四马为一乘,是亦取其意也。

○正义曰:案《本纪》云:“古公亶父,去邠逾梁山,止於岐下。”徐广曰:“岐山在扶风义阳西北,其南有周原。”裴骃案:皇甫谧曰:“邑於周地,故始改曰周。古公有少子季历生昌,有圣瑞,後立为西伯,移徙都酆。”徐广曰:“酆在京兆鄢县东,有灵台;鄗在上林昆明,北有鄗池,去酆有二十五里,皆在长安南数十里。”徐广云:“文王九十七崩,谥为文王。”《谥法》曰:“慈惠爱民曰文。”“忠蒙接礼曰文。”武王即位九年,上祭于毕。马融曰:毕,文王墓地名也。《南越志》云:郢,故楚都,在南郡。则知毕在郢之地,故曰毕郢。

○《诗;大雅;桑柔》之篇。

○正义曰:案《淮南子》云:“楚欲攻宋,墨子闻而悼之。见楚王曰:‘臣见大王之必伤义,而不得宋。’王曰:‘公输,天下之巧工,作为云梯之械,设以攻宋,曷为弗取?’墨子曰:‘令公输设攻,臣请守之。’於是公输设攻宋之械,墨子设守宋之备,九攻而墨子九却之,弗能入。乃偃兵不攻。”是公输即鲁般也,或云是鲁昭公之子也。

○正义曰:案《孔子弟子列传》云:“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是为刚直也,後死於卫。

○正义曰:此篇盖言宣王复古也。笺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谓御者之良,得舒疾之中,射者之二矢,则中,如锥破物也。

○正义曰:案《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有五行之官,木正曰勾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颛顼氏之子曰犁,为祝融,是为火正故也。

○正义曰:以意推之,则成覸之勇果、公明仪之贤者可知矣,人亦未详,《礼》於《檀弓》有公明仪,而注亦无所说,亦以孟子之时事罕有所载,学者亦不必规规务求极焉。

○正义曰:经於《滕文》之篇亦引为曾子言也,已说在前。

疏“孟子将朝王”至“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正义曰:《鸱鸮》之诗,盖言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毛云:“鸱鸮,鸋鴂也。迨,及也。彻,剥也。桑土,桑根也。绸缪犹缠绵也。”笺云:“鸱鸮自说作巢至苦矣,如是以喻诸臣之先臣,亦及文武未定天下,积日累功,以固定此官位与土地。今女我巢下之民,宁有敢侮慢欲毁之者乎?意欲恚怒之,以喻诸臣之先臣固定此官位土地,亦不欲见其绝夺矣。”

○正义曰:释云“艴,不悦也,字从弗色”,是知即愠怒之色也。

○注“乡原之徒”。

○注云“文王在岐山之时,虽为西伯,土地尚狭,而囿以大”者。

○正义曰:周显王二十七年,《史记》云:“齐威卒,子辟彊立,是为齐宣王。在位十九年,卒谥曰宣。”《谥法》云:“善问周达曰宣。”云“齐桓公小白”者,庄公八年《左传》云:齐僖公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於僖公,弑君自立。九年春,弑无知,庄公纳子纠。桓公小白自莒入,於是立,为桓公元年。《史记》云:“桓公小白元年春,齐弑无知。五年,与鲁人会柯。七年始霸,会诸侯於鄄。”云“晋文公重耳”者,《史记》云:“周襄王十六年,晋文公重耳立,是为元年。”又云:晋献公五年,伐骊戎,得二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重耳者,乃献公娶於戎,得二女,大戎狐姬之所生也。十二年居重耳於蒲城。二十六年,献公卒,立奚齐,里克杀之。及卓子又立,小戎所生夷吾者,为晋惠公。七年,重耳闻管仲死,自狄之齐。十四年,惠公夷吾卒,遂立重耳为晋文公。九年在位,卒。云“孟子不得行道,故仕於齐。齐不用,乃适梁”者,案《史记;列传》已说在梁王段。

○注“万乘”至“万乘也”。

疏○正义曰:此叙孟子所作此书,故总名号为《孟子》也。唐林慎思《续孟子书》二卷,以谓《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乃弟子共记其言。韩愈亦云: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今赵氏为《孟子》之所作,故总谓之《孟子》者,盖亦有由尔。

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人言伊尹负鼎俎而干汤,有之否?孟子曰:“否,然。否,不也,不如是也。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有莘,国名。伊尹初隐之时,耕於有莘之国,乐仁义之道。非仁义之道者,虽以天下之禄加之,不一顾而觎也。千驷,四千匹也,虽多,不一眄视也。一介草不以与人,亦不以取於人也。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汤闻其贤,以玄纁之币帛往聘之,嚣嚣然,自得之志,无欲之貌也。曰:岂若居畎亩之中而无忧哉,乐我尧、舜仁义之道。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於吾身亲见之哉!幡,反也。三聘既至,而後幡然改本之计,欲就汤聘,以行其道,使君为尧、舜之君,使民为尧、舜之民。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後知,使先觉觉後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觉,悟也。天欲使先知之人悟後知之人,我先悟觉者也,我欲以此仁义之道觉悟此未知之民,非我悟之,将谁教乎?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伊尹思念不以仁义之道化民者,如己推排内之沟壑中也。自任之重如此,故就汤说之伐夏桀、救民之厄也。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枉己者尚不能以正人,况於辱己之身而有正天下者也。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不同,谓所由不同,大要当同归,但殊涂耳。或远者,处身远也;或近者,仕者近君也;或去者,不屑就也;或不去者,云焉能浼我也,归洁於身不污己而已。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我闻伊尹以仁义干汤,致汤为王,不闻以割烹牛羊为道。《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伊训》,《尚书》逸篇名。牧宫,桀宫。朕,我也,谓汤也。载,始也。亳,殷都也。言意欲诛伐桀造作可攻计之罪者,从牧宫桀起自取之也。汤曰我始与伊尹谋之於亳,遂顺天而诛之也。

疏“万章问曰”至“自亳”。

○正义曰:此章指言贤达之理世务也,推正以济时物,守己直行,不枉道以取容,期於益治而已矣。“万章问曰”至“有诸”者,万章问孟子,谓世人有言伊尹以负鼎俎割烹之事而干汤,有之否乎?“孟子曰:否”至“朕载自亳”,孟子答之。曰:否,不是也,伊尹耕於有莘之国野而乐行尧、舜二帝之道,如非其义与非其道也,虽禄赐之以天下之大,且不顾而若无也;系马虽千匹之多,亦且不眄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虽一草介亦不取诸人也,以其伊尹所操守如是也。汤闻如此之贤,乃使人以币帛之物往聘之。伊尹且嚣嚣然自得,而曰:我何为以汤之币聘是为出哉?我岂如居处有莘之畎亩之中,缘此以乐尧、舜之道哉?汤至三次使人往以币帛聘之,既至而後反然改本之计曰:与我居处有莘之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我岂如使此君成汤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汤之民为尧、舜之民哉?我岂若吾身今得亲见致君为尧、舜之君,致民为尧、舜之民哉?於是又曰:上天之生此人民也,是使为先知以觉悟後知者也,是使为先觉悟以觉悟其後觉者也。我今亦天民之先觉者也,我将亦以伊尹乐尧、舜仁义之道以觉悟今之民,如非我觉悟之,而谁能也?孟子於此又言伊尹思念天下之民,虽一匹之夫妇有不被尧、舜之恩泽者,如己推而内之於沟壑中也。其伊尹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然後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桀而救人民之厄也。我未闻有枉其己身而能正人者也,而况伊尹肯辱身负鼎俎割烹之事以为正天下者乎?且圣人所行之迹不同也,或远处其身而不仕,或近而仕君,或去而不屑就,或不去以为尔焉能浼我哉,但归洁其身而不污己而已矣。如是,则我所以但闻伊尹以尧、舜之道干说其汤,未闻以鼎俎割烹之事而要汤也。故《尚书;伊训》之篇有云:天行诛伐,始攻之罪者,自桀宫起也。汤言我始与伊尹谋之,自亳地也。以此详之,则知伊尹非事割烹之污而要汤伐桀者也。伊尹或远而不仕,谓在有莘之野是也;或近而仕,谓汤三聘而往见之是也;去亳适夏,所谓或去是也;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所谓或不去是也。

○注“伊尹负鼎俎而干汤”。

○正义曰:案《史记;殷本纪》云:“伊尹名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於王道。或曰伊尹处士,汤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从汤,言素王及九主事,汤举任以国政。伊尹去汤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裴骃云:《列女传》曰:“汤妃,有莘氏之女。”刘向《别录》曰“九主者,有去君、专君、授君、劳君、寄君、等君、破君、国君、三岁社君,凡九品。图画其形”是也。

○注“有莘,国名”至“人也”。

○正义曰:案《左传》庄公三十二年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杜预曰:“莘,虢地。”又云:“虢国,今荥阳县”是也。云“千驷,四千匹”。案《论语》,孔子云:“齐景公有马千驷。”孔安国注云:“千驷,四千匹。”

○注“伊训”至“牧宫”。

○正义曰:云《伊训》,逸篇之名,盖今之《尚书》亦有《伊训》之篇,乃其文则曰:“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孔安国传云:“造皆始也。鸣条,地在安邑之西。”又云:“汤始居亳。”孔安国云:“帝喾都亳,汤自商丘迁焉。”是则亳,帝喾之都也。今云殷都,即因汤居而言尔。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於卫主痈疽,於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有人以孔子为然。痈疽,痈疽之医者也。瘠,姓;环,名,侍人也。卫君、齐君之所近狎人也。孟子曰:“否。然也。好事者为之也。否,不也,不如是也。但好事毁人德行者为之辞尔。於卫主颜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颜雠由,卫贤大夫,孔子以为主。弥子,弥子瑕也,因子路欲为孔子主,孔子知弥子幸於灵,不以正道,故不纳之,而归於命也。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必曰有天命也。若主此二人,是为无义无命者也。孔子不悦於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厄,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孔子以道不合,不见悦鲁、卫之君而去适诸侯,遭宋桓魋之故,乃变更微服而过宋。司城贞子,宋卿也,虽非大贤,亦无谄恶之罪,故谥为贞子。陈侯周,陈怀公子也,为楚所灭,故无谥,但曰陈侯周。是时孔子遭厄难,不暇择大贤臣,而主贞子,为陈侯周臣也。於卫、齐无厄难,何为主痈疽、瘠环者也。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近臣,当为远方来贤者为主。远臣自远而至,当主於在朝之臣贤者。若孔子主於卑幸之臣,是为凡人耳。何谓孔子得见称为圣人乎?

疏“万章问曰”至“孔子”。

○正义曰:此章指言君子大居正,以礼进退,屈伸达节,不违贞信。故孟子辩之,正其大义者也。“万章问曰”至“有诸乎”,万章问孟子曰:或有人谓孔子於卫国主痈疽之医者,於齐国主侍人姓瘠名环者,诚有诸此乎否?“孟子曰:否”至“何以为孔子”,孟子答之曰:否,言不如是也,但好事毁人德行者为此言也。夫孔子於卫主颜雠由,雠由,贤大夫也。弥子瑕之妻与子路之妻是兄弟也,弥子瑕乃谓子路曰:孔子如主於我,则卫之卿,孔子可得也。子路以此言告孔子,孔子遂曰:我有命也。以其得与不得皆命也。孟子於此言夫孔子进以礼而有辞逊之心,退以义而有羞恶之心,其得用与不得用,则曰有命,如为主於痈疽与侍人瘠环者,是无义无命者也,是孔子所不为也。然则孔子於卫主颜雠由者,以其义也;於卫不主弥子,以其有命也。以义则得其宜也,以命则得与不得无所忧也。然而孔子又尝不悦於鲁、卫二国,遂之宋国,是时宋国司马桓魋将要求孔子而杀之,孔子乃变更微服而过宋。当此时也,孔子是遭其厄,不得已,遂至陈,主司城贞子家,为陈侯周之臣。孟子於此又曰:我闻观远方之来臣者,但观其所为主者如何,则知其贤否也。今孔子如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二人但卑佞之臣耳,为凡人也,何得为之孔子?今以司城贞子之行不可得而详,由其谥而推之,则司城贞子亦为守正之臣者也,非痈疽、瘠环之比也。然则孔子当厄,不得己而主之者尚且如是,况痈疽、瘠环者,孰谓孔子肯主之乎?盖司城者,今以宋六卿考之,则司城在司寇之上,右师、左师、司马、司徒之下,其位则六卿之中也。古有司空之官,无司城之名,特宋有之者,按《左传》鲁桓公六年“宋以武公废司空”。杜预曰:“武公名司空,遂变为司城也。”

○注“痈疽之医”,“瘠,姓;环,名,侍人也”。

○正义曰:未详其人,但以经文推之,亦诚然也。

○注“颜雠由”至“灵公”。

○正义曰:案孔子世家《史记》云:“孔子自鲁适卫,主於子路妻兄颜浊邹家。”是则颜雠由即浊邹也,为卫大夫。又案鲁哀公二十五年《左传》云:“弥子饮卫侯酒。”杜预云:“弥子,弥子瑕也。是其有幸於卫灵公者也。”

○注“遭宋桓魋之故”至“陈侯周”。

○正义曰:案《史记》:“孔子自卫过曹,及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遂适郑,与弟子相失。遂至陈,主於司城贞子家。岁馀,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由是推之,则司城贞子为陈国之卿,非宋卿也。亦恐史家谬误。云陈侯周,怀公子也,今案《史记;世家》“陈怀公之子名越者,乃为湣公”,又案《?公年表》“六年,孔子来”,是则陈侯周即湣公,是为怀公之子。湣公即位二十四年,楚惠王复国,以兵北伐,杀湣公,遂灭陈而有之,是岁孔子卒於鲁。案《孔子世家》云:“孔子在陈三岁,晋、楚争强,更伐陈。及吴侵陈,孔子遂曰:归与归与。”然则孔子湣公六年来至,居三岁,遂复适卫而归鲁,是湣公八年去陈也。由此推之,则孔子主於司城,是为湣公之臣矣。今孟子乃云为陈侯周臣,是陈侯周即湣也。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缪公。’信乎?”人言百里奚自卖五羖羊皮,为人养牛,以是而要秦缪之相,实然不?孟子曰:“否,然,好事者为之也。好事毁败人之德行者为设此言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奇谏,垂棘,美玉所出地名。屈产,地,良马所生。乘,四马也。皆晋国之所宝。宫之奇,虞之贤臣,谏之不欲令虞公受璧、马而假晋道。百里奚不谏,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缪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於秦,知缪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於天下,可传於後世,不贤而能之乎?”百里奚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七十而不知食牛、干人君之为污,是为不智也。欲言其不智,下有三智,知食牛干秦为不然也。卒相秦,显其君,不贤之人岂能如是?言其实贤也。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人自鬻於污辱,而已传相成立其君,乡党邑里自喜好名者尚不肯为也,况贤人肯辱身而为之乎?

疏“万章问曰”至“贤者为之乎”。

○正义曰:此章指言君子时行则行,时舍则舍,故能显君明道,不为苟合,而为正者也。“万章问曰”至“信乎者”,万章问孟子,谓或有人曰百里奚自卖五?羊之皮於秦,为人养牛,以此而干秦缪公为之相,今信乃为实然乎,否乎?“孟子曰:否”至“而谓贤者为之乎”,孟子答之,以为否,不信然也。百里奚,虞国之大夫也。晋献公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国。虞之大夫宫之奇谏之,令虞公无受璧与马以借与道也。百里奚不谏之,以其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遂往秦,时百里奚年己七十岁矣,岂不知食养牛、干秦缪公之为有污辱也?苟如是,不知以食牛为污辱,可谓为智者?言不可谓之智者矣。知虞公为君不可得而谏,故不谏,可谓为不智乎?言如此可谓为智者也。又知虞公将亡其国,而乃先去之而之秦,不可谓之不智也。时得举用於秦国,百里奚知秦缪公可与有行其道也,遂辅相之,可谓不智乎?言可谓之智者矣。及辅相秦缪公,而显其君名扬於天下,又可传於後世,不为贤者而能如是乎?言百里奚真贤者,乃能如是显其君於天下,可传於後世。如自卖而污辱其身,乃为成立其君,虽乡党邑里自喜好名者,尚亦不肯为自鬻以污身,今乃谓百里奚为真贤者而肯为乎?言百里奚不肯为是也。盖宫之奇者,按杜预《春秋传》云:“虞之忠臣也。”

○注“五羖羊皮”。

○正义曰:《说文》云:“羖,夏羊牝曰羖羊也。”

○注“垂棘”至“晋道”。

○正义曰:《左传》鲁僖公二年云:“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杜预曰:“荀息,荀叔也。屈产生良马,垂棘出美玉,故以为名。四马曰乘。”《史记》云:“百里奚者,晋献公既虏百里奚以为秦缪公媵於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说之,缪公闻百里奚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请以五羖羊之皮赎之。楚人许之,缪公乃释其囚,授之以国政,号曰五羖大夫。”是其事矣。又僖公五年,云:“晋侯复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谓甚,其可再乎为?’二年,假晋道,灭下阳是也,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其虞、虢之谓也。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冬十二月,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於王。故书曰:‘晋人执虞公。’罪虞,且言易也。”此孟子所以据且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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