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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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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战争将至,拿走我的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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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属猴?连一点怪,他一高兴。而舞台中间是一,见着她,闵都是高,”几天来。中国式的棺材,

“冬,怎么就走?”

但是没有幕。舞台根本没有前幕,只有绛红绒布的后幕,台上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一天没见她,

艾克顿。“还没喝酒,就涌来许多鸟,乌鸦最多。“乌鸦,”闵说,就不顺,若叫,春天就会有。春以后就顺,闹喜。”

千里万里来到这个神奇的中国,莫非就是为了相遇这个中国女人?

英国农村至少还有田园风光,农民生活至少比城市的工人强得多。而中国工人生活虽然困难,中国农村的贫穷几乎使人窒息。裘利安很愤怒,就像伦敦东区曾经使他愤怒一样。世界正在进行战争和革命,而他却在干什么呢?

闵的好学带动了整个班级,系主任夫人压阵,学生们都按他的要求预习。他每周让总务室打蜡纸油印一些作品,总务室连夜赶工,非常及时。按他的说法,普鲁斯特的小说将永垂不朽,那个爱尔兰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只是玩弄小聪明,够不上大师水平。

自离开骚桑普顿,漫长的航程,他一直在写,写一篇长文《论无产阶级与诗,一封给c·台·路易斯的公开信》,他一点也未觉得离开了西方世界。文章写完,船过了印度洋,他才觉得应当学点中文。找到一个中国旅伴,每天教他一个小时中文。他想象中文字的图案,记住二百来个字和几个最简单的句子,应付一下而已。

护士吃惊地抬起身来,端详说话的这个人:他胸口绷带已经通红,还在快渗血,红殷殷地滴到担架旁的地上。他却好像没有什么痛苦,说这些话时异常安宁。如此自我得意的遗言,很少从重伤垂死者嘴里听到,但不是没有可能的。战争正在进行,什么都可能。

裘利安不知所措,就指着闵说:“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闵微笑着,也不推让,把烟斗接过去吸了起来。她的样子也不熟练,还轻轻呛了两下,瞧着斗上的烟泡慢慢缩小,然后啪的一声消失。裘利安高兴地小声欢呼。她带歉意地笑笑,说母亲吸鸦片时,她学过一二口,忘了。

第二个烟泡已烧好,裘利安也学样,用烟斗凑着,慢慢地吸,吸得比闵还像个样。只觉得一种奇特的焦香味,有点刺激,但不呛人,柔软舒缓地润进他的肺里。

他看着对面的闵,很热,他们都只穿着内衣,脸上会意地露出笑容。闵此刻在他眼里,就像仙女那么美。她脱掉身上最后一层衣服,她的一头黑垂挂下来,这个性感的东方女子,眼光却在妩媚地瞧着他看,赤裸的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诱惑他。突然,他又觉得他在母亲的画室,母亲和他看着一幅画,相视一笑。

不需要上第四道烟膏,两口就把他弄晕眩,似乎置身于天上的一个房间,三口就听见背景有天使在合唱,低低地哼着。他身体轻快,在飞升,没有衣服的障碍。的确,他现身上已经一件衣服也没有。真好,什么时候也没如此自由自在过,任何事都无所顾忌。闵呢,她躺的地方空了。“哦,她已在我的身边。真好,真好,”裘利安喃喃地说。

没有伴奏,天使们在清唱。他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变化,闵的身体被云遮掩,很不实在,雾围绕过来。

闵已在他身上,只是位置奇怪,他呻吟了一声,清醒了一阵,颤巍巍地瞧闵在做什么。

在中学时,他曾经读过中国十六世纪的一部小说《金瓶梅》的英译本,看得潦草,对过分琐碎的人物情节早已忘却。但是他记得清楚,里面女人们最爱“吹箫”,可是那本书有个好处,把所有在英国犯禁的地方,都译成拉丁文。他正好在攻读拉丁文,觉得凯撒的《高卢战记》,不仅是个独裁政客的自吹自擂,枯燥之极,而且班上同学个个用英文本对照,用来蒙混老师。而他有了有趣的读物。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mentulamadsualaaadposuit;

9guasuatitillabat,etinterlaasursumdeorsumvolvebat;

mentulamingenasmollivitetinosre9titillabatetlinguanervumprovo9tinuitetmollitermovit……et9osmulierisexiitsemenquodtardesorbuit。

教师只是奇怪为什么他的拉丁文进步那么快。他却为之而苦闷得无奈。天哪,中国女人最爱吹箫,为什么他能找到的西方女朋友,从来都不愿意,听都不愿意听,有的还因为他说这事,认为他有问题,离他而去。他从来不敢问闵,他一直认为她那么洁净如玉,完全不像十六世纪书中的女主人公。

原来,那可能是中国女人,或许是所有女人最本来的本能,只是闵需要一个最后解禁令。

他叫了起来。他看见了,闵头往后一抬,头就飞散,轻快地洒落下来。

耳旁那歌曲渐渐模糊,若有若无,间间断断,突然又清晰起来,就像在耳边吟唱,感觉有一个裸身女子,拿着一根笛子往嘴上靠。在他听来,天使们就像在唱“爱呀,爱呀,在开满花的原野”。哦,是的,她身上有虹的色彩,她又成了他的宠姬,后宫最骄傲的吹箫手,都城闻名的艺术家。

裘利安倒过身,两人一起翻落到床边。闵有节奏地吐气松开,然后,抬起脸来喘长气,她的眼光充满春意,风情极了。他刚缓过一点劲来,对着这张脸看呆了。

那个侍女早把烟具收拾在一边,这时按闵的一个手势,靠上来,她太年少,大概十七岁,小小的身子横卧在床榻中间,她的样子非常恬静。闵顺床躺在她身上。

裘利安从中国古画上见到过这种姿势,古时皇室或达官贵人家,经常用侍女作性交时的垫子,也是激起性欲的方式。他认为只是一种性幻想,不料竟可以是事实。闵被垫高,洁白鲜嫩,如剥了壳的煮鸡蛋,又像一颗粉红的樱桃,他的晕眩添上惊喜,更加激动。

她真是我的,她真是我想要的,裘利安迎了上去,闵抱住他,顺着身体的起伏,二人之舞一下成了三人之舞。

室内的盆火旺旺的,纱幔在飘飞,许多白鹤在燃着霞光的一片红色森闵上掠过,成群的翅膀涌上来,把他们往上托跃。他几乎在烈焰似的感觉中醉过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享受,都在这一刻用尽了。

时间怎么度过去?时间变得快,也缓慢得可爱,他感到又一口烟送到他嘴上。在鸦片特殊的香味中,他自然而然地进入松畅的半眠半醒。不知不觉中,他俩调换了位置。他这才看见,床档头镶有长长的镜子,镜子间是一幅花鸟画。他闭上眼睛,他就是鸟。鸟的嘴,鸟的牙齿,鸟的尖指和翅膀,朝向闵,几乎是粗暴的。

她点燃着他的每个神经束,使每个神经束冒出火苗,他大声喊叫,感觉自己和她正在燃烧的喉咙连在一起,快崩裂的一刹那,一股强劲的力量撕裂着他的身体,闵的手受刑般张开,他不由自主地呼唤着闵,我飞了,像有一道亮光,他的灵魂飞离身体,他的灵魂,和她的在一起。

第二天,裘利安一人在回青岛的火车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块黄缎的手帕。今天一早,他回旅馆取行李,两人一起乘出租车去火车站。在出租车上,她将这手帕递给他,上面竟有个英文字母k,绣上去的。丝线亮过整片黄色。黄丝缎上面有暗图,是竹叶,仔细看才能瞧出,与她的那件衣服相同。他听闵说过黄色是中国帝王之色,在现代中国却被认为是色情之色。不知她用黄色是取其何义?闵只说,只要你还喜欢,就带着它。

她为什么绣上k?是承认自己就是k。她是想告诉他,她不在乎他以前有多少女人,并不嫉妒;他一生中,任何其他女人,无人可代替她?

他不知道她的用意,脑子想得麻,无法合眼。火车轨道与车轮击打出声响,万变不一的节奏。火车越过他一个月前经过的山峦河流,轻柔地摇着他的身体,他的眼前全是闵的身影,心里全是闵,她已经巧妙地跑到他的身体里了,种在他心里了。

在那个鸦片馆,他回想。朱色的床榻,光焰,锦绣情色世界,那野性的高潮后,他马上晕眩地睡着了,也不知道在那个大床的哪一部分。他醒来过一次,现侍女早就离开了,而闵也睡着了,如他一样任全身赤裸,没像以前那样性交后特别精神,或许是鸦片的作用。她头枕在他腿上,黑枕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脸依偎着他,甚至在梦里,嘴唇也吻着他。

裘利安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的性欲,如此百无禁忌地显露出来。或许,这又是由于鸦片,把人最深处的本能掀翻出来。看着她充满欲望的漂亮的脸,她充满诱惑的身子,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度过这么美的时刻。他把闵移在他的手臂上,那份小心,使他感到他以前不曾,以后也不再可能如此爱怜一个女人,他爱她。是的,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他怀抱着她躺下来,手轻轻地抚摸她,然后,手臂裹着她的头,像保护一个孩子,他觉得心境宁静,又睡着了。

记得今天早晨,当出租车到达喧闹无比的火车站时,闵没有下车,以免碰见熟人,她祝他一路平安。顿了顿,又说她开始喜欢青岛,因为在那里她遇见了裘利安。

裘利安提着行李,正准备说什么,一种尖锐的汽笛声响起。两人不知生什么事?出租车司机却惊慌地将车启动,把闵拉走了。

裘利安在火车上一次又一次想到这点,他本想对她说,“我不喜欢青岛,因为我想我们在一起。”但他没有,因为他已经感到心在疼痛,他现在非常想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正由于如此,说出这话之前,他得好好想想。这个女人的爱情,在他心中已经太重,他说什么话,都得负责到底。他必须在他的感情秤上,再称一称分量。

裘利安突然明白,是在火车由北驶回南的途中,他就陷入一种绝望,没有任何理由再拒绝选择她的绝望,主宰了他。失去选择自由之后——当私通不再是私通时,爱情又会如何?他到死也不会忘记他在北京的经历。是的,闵说过,“你决不会忘,到死也不会”。而她除了读到他的诗时,那一刻动情的哭泣,却没有任何话,也从未谈到他们的未来。为什么呢?

她可能知道讨论这问题是没有用的,如果没有经过不再选择的考验,他的任何起誓都不会维持长久。

火车到达济南时,是第二天上午,他看到许多乘客拥到站台上去,轰轰闹闹的,竟是在抢购报纸。他看不懂,只能问人。列车上有个法国人,正拿着一张报纸在看,一边摇头。

裘利安问他。

他说,“战争!战争!”

裘利安说,“你就说法文吧。”

这才弄清楚,因为中日军队在长城一带生激烈冲突,昨天日军飞机竟然飞到北京上空盘旋挑衅,中国政府向日方提出严重抗议。

可能正好在他离开之时,那尖叫的汽笛是空裘警报。好像日本法西斯有意刺激他一下。

“这种事已经生过,打不起来的。中国政府不愿在此时与日本开战。他们会用外交谈判方式一步步放弃土地。”这个法国佬说道,预言家似地翻着眼睛。“不过,北京快完了!北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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