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曾经私下里抱怨说，却没有美到让，太后的确很美丽，当年也是一股强大势力，以他十三岁少年的眼光来看，父皇的目光就不，只要太后在场，与豪侠出身的韩、庄两王不同，齐王陈伦身世高贵。
孟娥猜到了皇帝的心事，“不用管她，她睡得很深，天亮之前都不会醒。”
如今正在发生叛乱的齐国，韩孺子现在觉得这句话，起码满屋子的大臣没有一个人，全在激烈地互相争，祖上十世为侯，经营齐地数百年，一呼百应，早就被当，是最早称王的势力之一。
“呃孟教师决定吧。称呼讲经的老先生为“师，”韩孺子事先得到过提醒，传武者则是“教师”，多一个字，以区分文武，地位也有差异，文师加尊贵。
护送皇帝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多数却都留在凌云阁下，只有东海王入阁陪读，由两名太监贴身服侍。
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杨奉迈步进来，站立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斜射进来的阳光，韩孺子摇头晃脑地想要找回阳光，好一会才发现中常侍正盯着自己。
陌生的地名、官名、人名以及诸多往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韩孺子根本来不及记忆，听了好一会，才慢慢理出头绪，对大楚江山有了粗浅的理解。
文吏来自南军，从来没料到有朝一日会在皇帝与众多大臣面前讲话，心中恐惧，跪在地上，声音一直在发颤，好像他才是刺客同伙，“逆犯沈三华，四十四十三岁，齐国临淄人士，身高”
韩孺子知道轮不到自己说话，果然，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杨奉大声说：“将军平身，将军甲胄在身，可以军礼行事。”
韩孺子也有点拿不准，从小到大，他可听过不少鬼神故事，眼前的场景确有几分相似，“孟娥，你还在吗”
孟娥连目光都没动。
“朕尚年幼不懂朝政，全仗全仗太后扶持，请将宝玺送、送给太后。”韩孺子结结巴巴地说，他太紧张，比猜到自己早晚会被杀死时还要紧张。
韩孺子看不到真正关心自己的目光，朝中的文武百官与宫里的太监、宫女并无太大区别，恭谨有加，却没有人真想走近皇帝十步之内。
景耀和左吉互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各自嗫嚅几句，齐声告退，东海王盯着皇帝不放，直到听见景耀的催促，才生硬地告辞。
“不关他们的事。”韩孺子下床，光脚站立。
“母亲给我讲过很多故事。”
韩孺子在蒲团上调整姿势，继续面对太祖衣冠沉思默zhaishuyuan想，这回却没法再对着壁画编故事了，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会被偷走。东海王就在他斜后方，跪在那里也不老实，衣物与蒲团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嘴里一会轻咳，一会叹气。
“这是一篇谏文，或者是檄文。”皇太妃轻声道，又仔细听了一会，“关东大水、北郡地震、长乐宫火灾他们以为天下阴阳失调、灾害频生，责任全在皇太后和我身上。”
“嗯。”
韩孺子惊诧地又看了东海王一眼。
杨奉点下头，微微弯腰，对韩孺子说：“请皇子登车。”
杨奉是极少数能在皇宫里随意跑动的人之一，很快就到了太后寝宫，守门的几名太监眼睁睁瞧着他跑进宫内，没人出面阻拦，可庭院里还有十余名太监，他们就不那么好说话了，看到杨奉立刻一拥而上，架起他的双臂，向外推搡。
韩孺子看着韩铃，说：“朕乃桓帝之子、武帝之孙。”
韩铃脸色忽青忽红，欲言又止，然后他跪下了，低着头，却不肯说话，不肯口称“陛下”。
这样就够了，韩孺子转身走向宝座，两边的大臣还在抽泣，在地上匍匐得低了。
宝座上，太后向边上稍让了一点，韩孺子坐在她身边，心脏突然间跳得快，两条腿像是虚脱了一样，软弱无力。
“做得好。”太后低声道，然后向阶下的大臣们说：“哀家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质疑皇帝的身份。”顿了顿，太后严厉地补充道：“再有妖言惑妖者，罪不容赦。”
事实上，除了齐王父子，没人公开提出过质疑，大臣们互相争议的是该如何迎战齐兵，以及太傅崔宏是否该为战败负责，可太后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必须让大臣们信服，才能让他们尽力。
勤政殿里的争议化于无形，当太后命令群臣起身说话，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齐王，仍然跪在那里的齐王世子韩铃成为众矢之的，不只一个人举着笏板要冲过去狠狠打上几下，太后不得不下令将他带走。
有人出谋划策，有人举荐猛将，有人愿当退兵说客大臣们终于形成一股力量。
韩孺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又一次感到所有事情与己无关。
没过多久，杨奉指出陛下似乎有些疲倦，得到太后的首肯之后，杨奉亲自搀扶皇帝回皇太妃的慈宁宫休息。
“陛下不该这么做。”一进到房间里，屏退其他太监与宫女之后，杨奉就严厉地表示反对。
“不该怎样”韩孺子问。
“不该引起太后与大臣的注意，不该参与朝廷与齐王之间的战争，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孺子拒绝承认错误，“你说过，因为我是皇帝，所以会有人主动接触我，你指的是那些勋贵侍从吧。”
“已经有人接触陛下了”
“没有，一个都没有，甚至没人向我做出暗示。所以我想，我总得做点什么，让大家知道我是值得接触的皇帝，就像杨公，也是觉得我多少还有一些希望，才愿意帮我的吧。”
杨奉愣住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皇帝的早熟聪慧所震惊，可皇帝的成长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陛下还是冒进了一些，太后从此会加忌惮陛下。”杨奉不想鼓励皇帝冒险。
“有利有弊，看以后的情况吧，或许利大一些。”
杨奉轻叹一声，“陛下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