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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中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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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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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诚所至处

我以前说过,我们有一个习惯,这就是说;这些,我们也都是小说家,但其中许,我们大家都是诗:

命定的铁。

我匆匆命笔,为的是感谢您昨晚的珍贵忠告和帮助,并再次向您保证,我愿意负担您和您的同事认为必要的任何治疗与护理费用。您完全理解,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兴趣,因此我相信您会让我知道您跟莎拉会面的具体情况。我相信您在读此信时,已经见过莎拉了。

丁尼生《悼亡友》

“对不起,先生,您先随便坐坐,俺一会就来。”

汤姆挤了挤眼睛,说:“而你却在这里兴致勃勃地喝酒,对吧?我听说那姑娘漂亮极了,是纳特2说的。他嫉妒你呢,知道吗?他说,查利,***,什么郎才女貌——这不公平,是不是,纳特?”主教的儿子穷极潦倒,查尔斯心想,他嫉妒的决不是欧内斯蒂娜的容貌。要是在平时,查尔斯八成要抽身走开,去看看报纸或去跟一些比较正派的朋友聊天。可是今天他没有动。也许他们会议论五味酒和香槟酒吧?那也好。

即伦敦西区,是上流社会居住的地区。

马库斯·奥瑞里厄斯,罗马皇帝。

莎拉轻快地,几乎是急切地进入屋子。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英国一些知识分子冲破了维多利亚时代所宣扬的禁欲主义束缚,在性道德、享乐主义、生活方式等方面提出了一些新观点。他们创办了《黄书》杂志,主要撰稿人有著名文学家亨利·詹姆斯、阿诺尔德·班尼特、奥斯卡·王尔德等。

“宝贝儿,请原谅,我觉得很不好受。我已经决定非去伦敦一趟不可。”

查尔斯知道他在撒谎。玛丽象平时那样娇滴滴地转向一边。查尔斯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大步朝萨姆走去。萨姆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被解雇、挨揍等各种情景。

他径直来到特兰特夫人家找玛丽。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咱们不必絮烦,反正是十分伤感,因为当特兰特夫人在他来后不久下楼进入厨房时,她现玛丽坐在饭桌旁哭得泪人儿似的。那个聋子厨师讥讽地翘着下巴,脸上毫无同情的表示。特兰特夫人问了问玛丽,以她那温柔和顺的态度很快使玛丽透露了真情,知道了她的痛苦的原因。她的办法比查尔斯的更加善良:在欧内斯蒂娜需要伺候以前,玛丽可以自由活动。因为欧内斯蒂娜小姐厚厚的花缎窗帘一般是十点钟以后方才拉开,所以玛丽可以得到三个小时的恩典。特兰特夫人得到的报酬是那一天全世界最愉快、最充满谢意的微笑。五分钟后,人们便看到萨姆在布罗德街上漫步。在鹅卵石的街道上可不能走得太快。玛丽走起来也得当心啊——

一毫不差地学会——

“我要写信给福赛斯先生。我将会看到你会被关起来。你干出了人所不齿的丑事。”

查尔斯站在那儿低头望着谷仓。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但一看这地方如此荒凉,心里倒有些紧张起来。他朝着谷仓走去,那样子象是走在虎狼出没的丛林中一般。他担心老虎会突然扑上来,而他对自己的射击技术却不大放心。

而且,最不公正的是,审判时法庭竟然拒绝对原告一方的主要证人玛丽·莫雷尔提出详细的质问。她冷静而条理清楚地提出了证词,可是,庭长在男爵横眉怒目之下,考虑到大批达官显贵的权势,居然宣布她“羞于启齿”和“神经脆弱”,不准对她进一步质询。

开门的是女管家。医生好象是在药房里。女管家问他是否要上楼等一下,查尔斯便摘下帽子,脱去斗篷,被带到他上次喝掺水烈酒的房间,就是在这间屋里,他申明自己支持达尔文的观点。壁炉里生着火,临海窗前的圆桌上摆着医生独自吃剩的饭菜。女管家急急忙忙走过去收拾杯盘狼藉的餐桌。稍顷,查尔斯便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格罗根医生走进房间,热情地伸出手来。

查尔斯与伯父的谈话并非异常激烈,因为他们两人心里各目有一种负疚感——伯父为自己正做的事情感到内疚,侄子则为过去没有做的事情感到内疚。

“没有什么,查尔斯先生。”

“回来得这么快!”此时正值九点半,就是我们看见查尔斯驱车到达温斯亚特庄园的同一天晚上。

尽管如此,可他并不猜疑。

一封电报在等着他,是温斯亚特的伯父打来的。“万分紧急的事情”需要他立即返回。查尔斯读完电报笑了起来,真想亲吻一下那电报的黄色封面,因为它使他避免了迫在眉睫的尴尬处境,避免了想方设法去蒙骗蒂娜的必要。真是及时雨!他打听了一下,第二天一早有一班火车从埃克斯特开出,第二站离莱姆最近。这样,他可以有充分的理由马上出,在车站上过夜。他咐吩立即备好马车,并准备亲自驾车。他真想立即出,只给特兰特姨妈留个条子就可以了。但他又一想,那样慌里慌张地不辞而别未免显得缺乏男子气概。于是他手持电服,来到街上。

“您什么时候知道瓦格纳结婚了?”

“我来是因为您确实需要帮助,为此我感到高兴。虽然我至今不明白您为什么如些信任我,使我有兴趣了解您的……”他收住话头,因为他就要说的“那件事”,会暴露出他即想当医生,又想当绅士的打算。“……您的艰难处境。我来是想听听您希望叫我听的话……您不是叫我……听吗?”

一时,两个人谁也没吱声。离开了那两位女士,离开了那个宴席,他们高兴地回到了男子世界,回到了更加严肃的世界。查尔斯出于好奇,想了解医生所持的政治观点。为了引向这一话题,他问医生,放在书本之间的那两尊白色雕像是谁。

然而,眼前这个身影显然有一个很平常的使命。她的双手在大衣的两个口袋里摸索着,随后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完好的微星体烤钵石送到他的面前。他爬到上面离她很近的地方,以便弄清它属于何种标本。接着,他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毫无笑意的面孔。他记起来了,那天上午在波尔蒂尼夫人家,他曾扼要谈起过古生物学,谈起过海刺猬的重要性。他再次吃惊地望着她手中的两块小化石。

他希望检点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似乎是他的责任,而且在内心深处,他竟觉得这也是种乐趣。事实上,莎拉已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或者说至少是围绕着她的那一团谜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主动陪这两位女士离开布罗德街来会议厅时,本来决心把他与莎拉相遇的事告诉她们——当然她们必须答应,决不把莎拉去康芒岭散步的事告诉任何人;但是,他似乎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他先必须对一个非常具体的问题作出裁决——这时正是穿羊毛织物的季节,欧内斯蒂娜却执意要穿薄纱衣服。她的父母早在法定的十条禁令之中又加上了九百九十九条,其中一条便是“五月之前不得穿薄纱”。查尔斯只得放弃原来的打算,就此问题表了一通评论。其实,他没有提起莎拉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因为他现自己与莎拉谈得过深——是啊,他失去了理智,没有适可而止。他太愚蠢了,居然滥用骑士精神,连普通常识也不顾。最糟糕的是他现这一切难以向欧内斯蒂娜解释清楚。

那本诗集是尊敬的卡罗琳·诺顿夫人的《加拉夫人》,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畅销书。《爱丁堡评论》杂志对其大加赞扬,“该诗写得纯净、细腻、动人心弦,是一部充满辛酸、痛苦、爱情、义务、虔诚和死亡的叙事诗”。——毫无疑义,它是维多利亚中期主要形容词和名词的集锦,人们很难明白其意。你可能以为诺顿夫人只不过是当时一位乏味的劣等诗人。不是这样,虽然其诗可能味同嚼蜡,但其人却能引起公众的兴趣。这先是因为她是谢立丹1的孙女;还有,据传她是墨尔本2的情妇——她的丈夫对此传说信以为真,遂与那位大政治家打了一场官司,但却败诉。再者,她也是一位激进的女性——即今天我们所说的自由主义分子——

“萨姆,我已决定不再雇佣你了,”查尔斯说。他看不到萨姆的表情,因为他正闭着眼。此时,萨姆正在给他刮胡子。可是他感觉到剃刀停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使对方大吃一惊。“你可以回肯星顿去。”一片寂静,静得任何不太凶狠的主人都会心软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时,波尔蒂尼夫人问道:“我辞退的那个姑娘,她没有给您惹麻烦吧?”

还有,莎拉觉得,查尔斯从高处盯着她的目光也叫她震惊。她觉得自己正加跌向深渊。既然无情的渊底正向上浮起,而且又是从那样的高度跌下去,小心又有什么用处?——

她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垂下头转身走开了。

但是这种脸蛋儿在一八六七年恐怕还吃不开。例如它并不能博得波尔蒂尼夫人的欢心。三年前波尔蒂尼夫人就熟悉这张面孔了。玛丽是弗尔利夫人一个堂兄的侄女。弗尔利夫人到波尔蒂尼夫人那里求情,让她留下玛丽在她那可憎的厨房里干活。可是莫尔伯勒府邸对玛丽来说,就象坟墓对一只金翅雀一样。波尔蒂尼夫人有一天暗暗地巡视她的统治区,从楼上的窗口里突然现一个令人作呕的场面:年轻的马夫正向玛丽恳求接个吻,而他竟没有怎样遭到拒绝。这一下,金翅雀立即获得了自由,飞到特兰特夫人家中。波尔蒂尼夫人严肃地警告那位夫人,说收留这样一个事实已证明了的d妇实在太莽撞了。可是警告无济于事。

他终于镇定下来,找到了合适的词儿。

“弗尔利夫人会给你结帐的。”

那是一块非常漂亮的里阿斯化石,上面有菊石印迹,十分清晰,简直是宏观世界的缩影,飞旋着的星系聚集在这十英寸大的岩石中。查尔斯按照惯例,在化石上刻好现的日期和地点,随后,他的思路再次飞出了科学的天地——这一次是飞向爱情。他决定回去后把化石送给欧内斯蒂娜。化石如此漂亮,她一定会喜欢。再说,过不了多久,化石会连同她本人一起回到他的身边。使他越觉得欣慰的是,他背上的负担加重了,这既是一种劳累,也是一种礼物,顺应时代潮流的义务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我认识那个姑娘。是不是穿灰裙子的那一个?是看上去很丑的那一个?”查尔斯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因为他说的姑娘就是前一天下午他向她脱帽致意的那一个。她身材丰满,长得俊俏,是莱姆镇可以为之骄傲的小东西。

“福赛思先生!”

她的那些毫无必要的养生措施都是由父母安排的,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就是每年必得到莱姆镇跟姨妈住一段时间。一般情况下,她总是在冬天过后方才到莱姆镇换换空气。可今年不同,她被早早地打到这儿,为的是养养身体准备结婚。英吉利海峡的阵阵微风当然对她有益无害,谁知她在莱姆下马车后总是愁眉苦脸,象是个囚徒来到了西伯利亚似的。莱姆镇社交界的风尚跟特兰特姨妈家的家具那样不伦不类。说到那些娱乐,对于熟悉伦敦最上等娱乐的一位大家闺秀来说,还不如没有倒好一些。她跟姨妈的关系,并非是人们所想象的外甥女跟姨好的关系。实际上她变成了英国的朱丽叶1,变成了淘气的孩子,而姨妈却变成了大脚板的保姆。要不是罗密欧前一年的冬天仁慈地降临到她的身旁,并且答应陪她消磨那难熬的寂寞,她准会抗命不从,逃之夭夭。至少她曾打算这样做。欧内斯蒂娜的坚强意志,出了她周围的人,也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好在她还能恰当地遵从传统习惯,而且与查尔斯一样,同样有着自我嘲讽的意识,有时她竟然还有幽默感,不然的话,她准会变成一个可怕的、宠坏了的孩子。她每次提到自己时,总是加上这么一句:“你这可怕的、宠坏了的孩子”——这样做倒是时时提醒了她,对她大有好处——

两人都沉默了。在波尔蒂尼夫人眼中,牧师好象是两个人似的。一个是地位低于她的下等人,吃喝要靠她,教堂各种活动的大部分费用要靠她,向穷人放救济品也要靠她;另一个是上帝的代表,在他面前,她必须在心灵上向他屈膝。这样,她对牧师的态度往往是别别扭扭,前后矛盾,忽而居高临下,忽而屈尊奉迎。有时她会挖空心思想出句话来,使这两种态度兼而有之。

“您只惦记着猎狗,只晓得什么季节去打野鸡。”

“我认为那样做正是老实的表现。”

敲诈勒索!

使他完全落入她的控制之中!

这些都是男性的可笑偏见。男人们总是十分担心有能力的女人会设法削弱他们的男子气质,会巧妙地利用他们的理想,会使他们拜倒在她们的脚下,使他们听任她们那些邪恶念头的摆布……查尔斯想到这一些,又蓦地想起拉·朗西埃案件中所引证的那些毋庸置疑的事例,他象听到《圣经》的“启示录”时那样大吃一惊。

谨慎的冲洗声停止了。卧室里传来各种微弱的窸窣声——他猜想她正在上床、穿衣。他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炉火。他想,她简直是疯了,居心不良,把他诱入最奇怪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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