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现在心里是毛茸茸的温。只记得几分钟前我在,而且在这种时候不。记忆全部掏空,
该如何来回忆呢。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眼神多少带着厌恶,可是还是教养很好地维持着礼貌。
因为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ck外套,小司和陆之昂看上去格外像双胞胎兄弟的样子,所以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往他们两个看过去。在浅川一中,大部分人都是认识他们两个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冬天你洗好,然后突然钻进了妈妈帮你用暖壶。可是这种礼貌在紧接着就完全消失了。因为她的一甩手,于是立夏手里的饭盒就突然从手,也因为立夏的尴尬茫然不知所措,里面的菜汁溅上了李嫣然的那件白色外套。李嫣然不高不低的一声尖叫让周围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春天是个潮湿的。这让立夏立刻无地自容。有时候整个星期整个星期都在下雨。尽管因为下雨不用出操不用上体育课,可是那种阴冷的湿漉漉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太好受。棉被都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睡下去要半个小时才会觉得有温度。
立夏想今天见鬼了。
出了校门满地都是积雪,从后山艰难地绕到前门就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鞋子差不多都湿了,手里还拎着个湿淋淋的包。
晚上盈盈一直在表达自己上了游泳课的愤怒,我们一致安慰她解救一下广大的男生其实充满了奉献精神。结果盈盈说,没听说过奉献需要奉献两条雪白的大腿的。我听得差点昏过去。这句话里的借代修辞用得好。难怪盈盈语文一直考那么高的分数。
傅小司才突然意识过来,于是回答他,我听到了。她和立夏怎么回事情?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唱歌呀!
问完之后立夏就后悔了,因为她想傅小司肯定会觉得自己多事。
立夏伸手在画具箱里找削笔刀,可是却总也找不到。有汗水细密地出现在她额头。
凭什么?哼,长相不能决定一切!
立夏觉得有点生气。比自己迟到更久的人竟然不用受批评。这什么道理。
立夏问,陆之昂,你呢?
于是时间变得沉重而渺小,暴风雪轻易破了薄薄的门。
……陆之昂的妈妈……
傅小司突然听到电话里传出一声咣当的声响,之后就是突兀的断线的声音,于是只好切了电话。抬起头陆之昂依然坐在墙角的地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小司很想过去和他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勇气迈开脚。身体里有根不知来处的神经锐利地发出疼痛的讯号。
夏天快要过去了吧。冗长的昏昏欲睡的,迷幻之夏。
第二部分1998夏至·暖雾·破阵子(1)
时光逆转成红色的晨雾,昼夜逐渐平分
我在你早就遗忘的世界里开始孤单的岁月,闭着眼蒙着耳
含着眼泪欢呼雀跃
看不见你就等于看不见全世界
黑暗像潮水吞没几百亿个星球。向日葵大片枯死。候鸟成群结队地送葬。
一个又一个看不见来路的沉甸甸的远航。
是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然后从此隔绝了世界
无声的是你的不舍。还有你苍白的侧脸。
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苏醒,它在你的衬衣领口下安静地沉睡
白驹过隙。胡须瞬间刺破嘴唇的皮肤。青春高扬着旗帜猎猎捕风。
原来你早就长大,变成头戴王冠的国王
而我却茫然不知地以为你依然是面容苍白的小王子
他们说只要世上真的有小王子出现,那么就总会有那只一直在等爱的狐狸
当燕子在来年衔着绿色匆忙地回归
你是否依然像17岁那年的夏天一样在香樟下低头
然后遇见我
在那个冗长的,迷幻的,永不结束的夏天。
傅小司起初还不知道日子竟然这么悠长,每天早上被太阳晒得睁开眼睛,然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人字拖鞋朝写字台走去,拿起钢笔划掉台历上的又一天。
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乱糟糟的一头长发,才突然想起暑假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月了。夏天始终是夏天,气温高得惊人,即使是浅川这样一个如此高纬度的城市依然会觉得水泥地面泛出的白光足以扼杀所有人想要外出的念头。西瓜在路边一堆一堆地堆积成绿色的海洋,偶尔有苍蝇在空气里煽动躁动的声响让人烦闷。李嫣然依然隔两天就会过来玩,说是玩其实也就是在客厅里看电视,因为小司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陪女孩子玩,自己喜欢玩的东西像拼图看书听cd打电动等等,在女孩子眼中应该都是乏味且落伍的玩意吧?小司有点懊恼地想,终究还是陆之昂比较受女孩子欢迎呢,聊起来话都没完,不像自己,在“嗳,过来了哦”,“吃西瓜么?”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话题于是就一个人闷闷地去卧室拼拼图。好在李嫣然也已经习惯了这样低调的一个人,寡言少语,目光涣散,所以两个人安静地呆在家里也没觉得有多无聊,甚至多少带了一些默契而显出了些许的温馨。嫣然不烦,这点让小司觉得特别好。很多女生一讨论起什么话题来就唧唧喳喳没完没了,傅小司每次都觉得头疼得厉害拿她们没办法。比如立夏和七七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文静的样子,讲起话来比妈妈都要多。
一整个夏天还是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然有很多的年轻男孩子和女孩子成群结队地去游泳,一大片游泳池里明晃晃的阳光反射出来,年轻的笑容和冒泡的加冰可乐,盛夏里又产生多少青涩的爱情。整个城市的冷气依然开得很足,电影院里甚至可以把人冻得感冒。小区的物业大叔依然每天笑容灿烂。一切时光流转得悄无声息。可是究竟是什么呢?让这个炎热的泛着白炽光线的暑假变得缓慢而冗长,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热度,从眼皮上沉重地爬过去。
怪念头。想不明白。傅小司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蚊子一样想要把脑子里那团热气腾腾的蒸汽挥散掉。后来打开衣柜找衣服的时候看到陆之昂上次因为下雨而换下来留在自己家里的那件白衬衣才想起来,原来是陆之昂一个月都没有跟自己联系。傅小司是在打开衣柜的那一刹那想到这一点的,于是嘴巴轻微地张了一张,没有出声地做了个“啊”的表情。
换了件短袖的t恤出门,骑着单车然后驶出门口,之后是一段下坡,之后再左转,左转,
路过几个有着班驳围墙的街角,围墙上的几张通缉令贴了好几个月依然没有动静。路边的香樟把夏日浓烈得如同泼墨一样的树阴覆盖到傅小司微弓的背上,忽明忽暗地班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