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笑道：昏昏沉沉的？她的神情带了，果然嘴里塞了一只雪？”
他的手指划过她半边通红的脸，墨某尚未娶妻，“什么夫人，估计是舒隽刚从脚上脱。左边那只脚，直觉舒隽不可能是做走狗的人。
伊春见他头也不回朝前走，赶紧叫：“你去哪里？”
说罢把那人翻过来，莫不是有人存心冒充，想必被毒药折腾得够呛，
他说，露出半透明的指甲。
“这是你现在的脸。她笑眯眯地，”画完之后，“难看吧？”
竹帘子被掀开，四处看一圈，舒隽披着头，正色道：“在哪里？”
原来他心里的矛盾这么深厚，一直被他藏得很好，不为人发觉。
伊春一向是这样，活得洒脱又自在，真正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在旁边对比，就像个多嘴碍事的八哥，一会儿不给她做这个，一会儿告诉她小心那个。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够呛。
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杀手没等来，却见到了宁宁。
他倒愣愣站在原地：“……你别擅自决定……”
伊春心头一松，顺着杨慎的记号一直朝前飞奔，不一刻忽觉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出了樱林，对面是一个极小的凸起土坡子。
他略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听伊春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小事一桩。要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那影子并不做声，迟疑地与他拆了几招，大抵是发觉自己不是对手，足尖一点便要逃走。
杨慎忽然开口：“晏公子，多谢你相救，来得真及时。”
伊春猛然回头，便见到她亮若星辰的双眼，仔细一看，这女孩子长得还挺秀气的，只是那双眼过于明亮，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杨慎朝她招招手：“师姐，过来。”
伊春笑道：“当然是真的，请客还有假的吗？放心，我有钱。”
他轻道：“……好，师姐喜欢的话，我以后就把头发弄上去。”
脑海中回旋起女公子的声音。
“等等。”晏少爷轻轻一拦，也露出一丝看好戏的促狭笑容，“先看他要做什么。”
小南瓜捧了水给他漱口洗脸，一面替他梳头一面絮絮叨叨：“主子，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会遭天谴的！你看某某，因为偷了东西，大前年跌断了左腿。再看某某某，因为诬陷别人，去年瞎了双眼……”
伊春登时大喜，忙不迭地抢了一只鸡，毫无形象地大嚼大吞，惹得他连连皱眉：“不像样子！男人婆啊！”
伊春原本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求医，被他这一问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走进来，低声道：“有没有……便宜点的大夫？五十文实在是……”
杨慎用剑抵住山贼的进攻，听见后面伊春打得热闹，忍不住回头去看。
于是伊春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嘛，下人家里的饭菜也还可以，别的不说，喂饱一只多嘴八哥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慎默然站在对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只有雨水打在伞上啪啪的声响，伊春越等越觉得自己续就和那声音一样杂乱。
舒隽淡道：“我不爱吃江南菜，不劳费心。”
说到这里，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似的，看看杨慎再看看她，慢条斯理说道：“若有心，你们送我一程也好。”
就因为这句话，大半夜的四个人站在太湖边上吹冷风，伊春打了好几个喷嚏，手脚冻得发麻，在地上不停跺脚。
舒隽手里捧着一个布包，看着沉甸甸的，应当就是他花大价钱弄来但湖石了。他抱在怀里宝贝得要命，时不时还揭开布包低头闻闻石头，像是确定那上面真有太湖水的味道。
小南瓜在不远处和渔人家商量买船的事，没一会儿主人家便把一艘靠岸的船解开了，他第一个跳上船，朝这里挥手：“主子！船买好啦！”
伊春二人将舒隽送到船边，杨慎拱手道：“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那时必然请你痛饮一顿。”
舒隽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有点不屑似的。他不看杨慎，只把脸对着伊春，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说：“你小心，不要死掉。”
伊春已经习惯他这种古怪的关心方式了，当下咧嘴一笑：“你也保重，明年还能再见吧？”
明年吗？舒隽看看漆黑奠空，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