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一夜无梦地睡了个好觉,可惜这舒坦太过短暂。袁氏只觉得内心一阵舒坦,荷香则紧紧跟在后头,最后想起温柔的女儿,先是往大老爷的小书房送。起床后亦是神清气爽,手上拎着一件深棕色灵纹氅衣,颜氏的嘴角微微翘着。
老夫人颜氏由嬷嬷引着,往园子里遮阴的凉亭边走。今日是褚嬷嬷当值,随同的是丫鬟荷香。颜氏习惯了由嬷嬷搀着,又安排了人去问问七,当她看到徐嬷嬷身后跟着的褚。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看得出心情不错。
紫绡立刻走上前来,
七小姐杜汀兰道。托盘内并列乘放着几:“算了六姐姐,不过是个首饰罢了,也不差这一件,再说母亲这里。姐姐当心气坏了身子。”
“这是怎么了这是?”
两位小姐是同时进来的,手挽着手,很是亲热的模样。六小姐杜馨兰肖似其母,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眉眼和薄且红晕的樱桃小口。年方九岁,身形尚无定论。她一进门就嘴甜地给颜氏请安问好,也顺带问候了嫡母,袁氏含笑点头。六小姐又见颜氏右手边坐着的两人,遂道:“怪不得祖母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原来是父亲请回了苦口良药啊。”
“祖母!”
大老爷因为气愤,脸色到现在也没好过,也没有人来求情,袁氏一咬牙,道:“如今后悔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二人所作所为,就是发卖到苦寒之地也不为过!”
绿影当即吓得脸色发白,睁着恐惧的大眼道:“这么严重?那小姐呢?”
袁氏眯起眼,认真观察起兄弟俩的表情来,直看了半响,然而自己丈夫眼睛一直盯着院门口的方向,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注视。袁氏心中警铃,悄然拉响。
颜氏冷哼:“流言虽不能直接要了人的命,却能化作害人的利器!”
思及此,安姑姑敛了敛神,道:“奴婢无能,暂时没有查到什么。”
韩税家的道:“老奴服侍姨娘也有几年了,何时骗过姨娘?”
袁氏打断袁大家的想说的话,道:“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就是你的丈夫,也不可说,你可明白?”
也是凑巧,他无意抬头,竟发现前方不远处,赫然一处显眼的茅草屋。杜成康回忆着二弟的话,两个毒妇也说过七小姐是被撵到山上的茅草屋了,这么拼拼凑凑,杜成康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即便看不见本人,看看她住的地方,也是好的吧。
管家家的听丈夫这样一分析,有些惋惜道:“照你这么说,七小姐不是要一辈子住在那梧桐院了?”
杜成安夫妇来不及洗漱,便已朝含辉斋去了。
这不过是一座半高的小山洼,由主人开垦后种上油菜籽,栽上油菜苗,给山间添了彩。其实油菜地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开垦的大坑,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跌下去,虽不至于瘸腿断胳膊,但受伤是一定会的。
杜老夫人颜氏满意地看了看两人随即摆手道:“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莲汐阁,杜馨兰一听母亲要请她去茹古院的大厅,整个人露出一种不言自明的笑脸,道:“来得正好,我也想与母亲说道说道。”
她自带了翠微跟去,翠莺则被罚在院子里做洒扫的活。
姐妹俩人正好在袁氏的茹古院外相遇。
杜汀兰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六姐姐。”
杜馨兰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地带着翠微走在前头,翠微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对着杜汀兰福身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袁氏这时候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闭着眼假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丫鬟锦铃轻挥扇子的声响。
杜汀兰远远见了,原是要等等的,谁知杜馨兰人未至声先到:“母亲!”
袁氏纵然是想给个下马威,也不得不睁开眼睛,杜馨兰已经来到跟前,作势就要扑上去。
袁氏见杜汀兰后脚也跟上来了,敛了神,不悦道:“跪下!”
杜馨兰懵了,呆呆看着袁氏。
袁氏再次道:“跪下。”
杜馨兰这一回是真的听见了,只是表情比之刚才还要惊愕。
锦铃道:“六小姐,大夫人让你跪下。”
杜汀兰已经掀了裙腿跪下来,口中呼道:“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不对。”
袁氏问道:“既是知道错了,可是知道错在哪?”
杜汀兰一怔,她只料看到母亲生气之态,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而不对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六姐姐来了她院子摔碎了母亲所赠的镯子一事。她那时已经知道镯子是母亲贵重的陪嫁,以为母亲找她来便是为了此事,所以早早应下错来。
杜馨兰也如此以为,道:“母亲,七妹妹已经当着五姐姐的面承认镯子是她不小心打碎的,母亲只管问七妹妹要去,何苦要来责备我。”
袁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你呀,你呀!罢了,要是不说出来,你总以为是冤枉了你。锦铃,你来告诉两位小姐。”
锦铃将自上午从褚嬷嬷辗转复述到徐嬷嬷再复述于她的事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两位小姐,其中关键词语是一个都没有放过。自然地,锦铃也顺带地提起大夫人因此事被老夫人过问一事,也是为了给两位小姐敲个警钟。
一夕之间,府里风言风语传得这般妖娆,经过数遍传述,无形之中加剧了事态的发展,若不是袁氏得知后事先镇压,真不知会被以讹传讹成什么样子。二房是不会理这些事的,而且事发的地点又是刚刚被打扫出来供新回府的七小姐居住的知春阁,因此按照常理,散步谣言的不是六小姐带过去的丫鬟,便定然是七小姐院子里的人。而她院子里的人,虽是袁氏刚指派去的,但的的确确是经由府上筛选,管家核定后事先定下的,也就是,袁氏顶多是带人过去,仅此而已。
如此,要排查下去,就有一定难度。
但无论如何,这事已经在府里闹出不小风波,惊动了老夫人是铁一般的事实。袁氏也知道现在的关键是两位女儿,她虽为嫡母,但一个是宠妾的女儿,一个是失了姨娘的,她偏帮着任何一方都说不过去,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管将两个女儿叫到身边说道一番。
现在看来,早早被送出去的七小姐也是个绵软的性子,只怕又是六小姐无中生有闹出来的事。
袁氏这样想也不足为奇,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杜馨兰养在她自己姨娘的名下,是什么性格她再也清楚不过。加之杜汀兰一来就规矩地认错,让袁氏内心的天平往她那边放了些,语气也软了:“你刚回府,这许多事情还不懂。府里最是忌讳风言风语,要是被别人抓到把柄传了出去,只怕你父亲脸上也无光。”
杜汀兰低眉信手:“是,女儿知错了。下次一定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