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兄?之后管府就,桑郁帮我重新规整?”
“管少爷一个人来就成,我只又去过阿萱的铺子一回,“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讶异道。”说着他的用下巴点了点管沐云的。
此时几人同时回头,我上前请他坐下,也请伍婶坐了,我才道:“韩师傅,容我忝颜唤您一声韩伯。”打在阿萱那里与他订了授琴。
“你……”他有些惊怒地瞪我。
韩师傅负着手立在,文叔见是我们怔了一下,方道:”语气有些生硬。“少夫人……过。
管沐云惹出来的麻烦,他自己却就在那傻站着,没站,“啊,呵呵。”嘴里这么说着,也不知道帮忙,还是文叔紧着上前帮那个大嫂拾掇。
人都是向着自家人的,没什么可说的。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管沐云那厢问道。
然后呢?我脑子里实在对这位没什么印象。
我偶尔也会去希园,那日我去了,他正揪着管清派在希园伺候他的一个小厮非要教人家下棋,那小厮见了我,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噌地一下就从石凳上跳起来嚷嚷着给我泡茶就冲出去了。
我想着来的路上,管清文岱说的话。
他这可够没脸的,为了银子,笑脸倒是卖足了。
伍元魁先行截住了他的话,道:“少爷,那陈家的寡……”
管沐云一转脸又做沉思状,之后玩戏道:“诶?我想想,不会是夫人怨我出门去与美人儿幽会,才会小脸儿绷着,不给相公个笑模样儿吧!”
“少夫人,当日少爷误会老爷,就是因为老爷去醉红楼找子涵。”管清含蓄地提醒我。
我笑了一下,接着抬手请静非先生到外间讲话,等静非在外间落座,我忧心道:“那刀伤好了以后,脸上的疤……”那刀伤委实过深,我心里清楚,是很难不留疤的了。
到前头的一路,所有带着色彩的装饰都已然被撤了下来,只余了满眼白色的灯笼。
嚎哭声还在继续,有些已经转成了低泣,下人们都已经去扑火了,在这里的,要么就是死去之人的亲人,要么就是受了伤,身上也在流着血的。
管老爷停下,转头寻找着什么,然后他看到我,接着艰难地抬起满布血迹的手臂,缓缓伸向我。
“你只要记得不要出桐园一步,就好了。”时间如此仓促,哪来得及跟他解释那么多。
“夫人一直是知道的。”
管老爷走到书桌后头的椅上坐下,方才开口道:“他们已经预谋了很久,生意上的事情,至少用了三年以上的时日来布置铺垫,人、事、物样样周密细致,才会在今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步步一招招都是稳扎稳打,出手深沉而锋利,老道得很哪!”
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半盏茶的功夫,齐泉回来了,低头道:“回老爷,少爷说他腿疼,就不来了。”
“当然是真!”桑郁道。
“阿萱姑娘忒谦了,这牡丹图的针脚细密,配色圆满,确是顶好的绣品!”千兰也诚心夸道。
先前的老妇人也已经来到床边,看着大约是一脸狼狈的我,刚刚抹去的泪珠,又差点从深陷的眼窝中涌出来,用由于圆润还不显苍老的双手帮我又紧了紧身上围着的被子,然后向年轻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行差踏错。
姚嬷嬷听了忙打起精神,“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瞧我这记性!老爷吩咐我过来瞧瞧姑娘,若是姑娘精神还好,就可亲自来探望。】”
“不知贵府打算如何给这个交代?”可真是我的“哥哥”,连说出的话也是如此相似。
万幸地,管沐云没来,我心里庆幸不已。否则,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转念一想,逃了昨晚,那今日呢,以后怎么办?我一筹莫展。那把剪子,我睡着的时候还是紧握在手里的,不敢塞在枕头底下,怕被千兰她们收拾的时候发现,我在床榻四周摸索,结果在床外边底侧发现一个突出的窄条,将将能放下这把不算大的剪刀。
“哪里的话,以后管府就要靠你了。”管老爷这话说得听不出半份虚情假意来。
“你呀!”娘慈爱地拍着我的后背,“这回回来比从前开朗了许多,你向来胆小柔弱,出嫁前娘看你好像性子变得倔强了,本来还担心是好是坏,没想到嫁了人反而比从前更好了,看来管府的确没有亏待你,娘也就安心了。”
我正想把这支银丝绾玉钗插进千兰的鬓边试试效果,前头抱着满怀各色小玩意儿的千秀叫道:“少夫人,你看,前头那儿写的是‘管记’,是咱们自家的铺子!”说着也不管我们就奔去了前头一家看起来着实不小的铺面。
果然,老掌柜呵呵笑得开怀,“不瞒少夫人,小的打老爷创立管记的时候起就在了,如今二十年了,管记出的东西,样样都是没话说!”说着用食指又指了指内堂的方向,那个新来的伙计麻利地进去捧了匹料子出来,“少夫人请看。”
七哥被摇晃的没辙,话里带着敷衍,“好好好,掌柜的,我出双倍的价钱,如何?”
“我也没有笑什么,不过就是想你嘴上说要打断人家的腿,心里可是乐得什么似的!”说着千兰笑得更狠了,千秀却是蹭地小脸儿红到了脖根儿。
“是又怎么样?”马脸狞笑道。
童阿萱听我如此一问,身子抖了一下,如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她的眼睛里从震惊到慌乱,从悲伤到委屈,竟然还有一丝丝的憎恨,我被她眼里这么强烈的情绪弄得一震,却见她在转瞬就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少夫人说笑了,奴家这样的贫贱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有幸与少夫人相识?”
我点头,才觉得桑郁这番话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那边桑郁就一改正经之色,又回复嬉笑,等不及要炫耀他所知的了。
“少夫人,他不就是绸缎坊里那位公子?”千秀从刚才就一直憋着,终于不吐不快,不敢置信地问道。
“府里闹了热伤风,总管怕原来王嫂那边的食材也不干净,因为小的原先也在厨房,就叫小的去府外另寻人给送过来了一些新鲜的,一会儿就送到。”卢厚又道。“呃,少夫人,管记玉饰坊给少夫人新制的首饰今日出来了,总管叫小的顺路给您送过来。”卢厚将从进门就一直在手上捧着的一个半尺见方的绛红漆雕纹木盒推到我面前恭顺地道。
“对对对,是叫‘昭阳’,这么好听的名字,里头的胡姬跳舞还不晓得得有多好看呢!”我啧啧叹着,虽暗自窃笑,面上却正色惋惜又道:“我正想那样一个好去处,要什么时候去才合适,可是如果我和千兰去,好像人又少了些,不够热闹。”
我身旁,千兰的眉头皱得死紧,千秀不耐吵的捂着耳朵,撅着小嘴儿。我弯着唇角,这个地方,很有点儿意思。
两人无间的配合引得台下的酒客们纷纷喝彩,那朱昌两个公子哥儿也是叫好声不断,就是那声音里怎么听都是猥琐。
“公子爷以后可要常常来看胡姬的舞啊!”胡姬道。
这是谁做的?我新奇不已,朝着左下角看去,没有用印,没有任何证明画者身份的笔墨。这是为何?
管清这才松口气,向我微低身道:“少夫人。”
“你们两个这两日多留心屋里吧,大夫说的膳食上要注意的,你们跟厨房原样说了,叫厨房照做就好了。”我道。
我也不打算跟他讲话,顿了顿就面无表情地转向向厢房走去。
听了这话,我把整个身子转向他,他半垂着眼睫,注视着他前方的梅树树干。
沉风绕过,漫天的梅瓣飘散,飞旋,落下,着落在了他的身上,和我的头上。一身灰衣的他,和一身白衣的我,被团团的柔黄与媚紫包融,美丽么?不,是讽刺。
这样漫天飞花的景致,不该出现在我与他的身边。
我们,不应景。
“你觉着,可能么?”我冰寒的声音和这满天柔软的飞花是如此地不相衬。
他的眼睫眨了一下,缓缓地转眸看我,我面无表情地瞅他,他的眼里透着迷茫和哀伤,惨白着脸色,本就瘦削的身体,在飞旋的柔花中,显得愈加地不堪一击。
我承认,就算清楚眼前这人是那么可恶透顶,无可救药的混账,可是见了他此时的模样,仍叫我生出了些许的不忍。
我转身,在心底的不忍泛滥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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