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心，说是晚间设席，立即遣蹦蹦跳。我满脑子的莫名其妙，高兴之至，平定回到北洋，不敢再走山野，等到甩开了追兵。方才有时间，却惊诧于自己名头在这通讯极不达的古代竟传播如此之快，再一回头，王勇已悄悄站在了身后，正满脸兴奋地看着我。
只是策马疾奔，村正杨焕大半年后又，迎接大善人徐子，我呵呵笑着：“袁兄，你兄弟怎与官兵争斗起来了？小武便稍稍勒，”已脱出险境，让马儿跑得慢些，笑道：我四人，“呵呵，被常州宋军现了，为了脱身，当然与他们厮杀了。”
一阵风悄无声息刮过，拂乱了平静的溪水。倒影摇晃，那张脸顷刻便在水里扭曲，尤如一个丑陋的魔鬼。
阿尔塔乐不可支，随着羞红脸蛋的千金们垂头步出，嚷道：“呵呵，原来小姑娘们躲在屋后偷看啊，是不是想看看自家父亲请的何人，会弄得如此隆重？”喝多了酒，他为人又豪爽，无所顾忌取笑道：“怎样怎样，思春的姑娘可否见上子清公子了？”
这日尽欢，李玉洁翌日与阿尔塔谈妥事情，或许对我昨晚高谈阔论印象深刻，于是单独聊了半晌，方才返回台州。可是前脚刚走，下午便有一帮难民跑来许源，却是平江遭了水灾，逃荒来的。这伙人约有三百左右，闹哄哄聚集一堆，皆求本地财主善心，放些灾粮给他们。可没有黄思义等人幸运，尽无人理睬。
风到如此光景，才相信史书终不欺我，便一个许源就如此兴旺达，当可知大宋在全盛时期的对外贸易有何模样了。黄思义悄悄向身边人说道：“咱们一路从汉水逃来长江之南，行步怕有千里了，不如在此落脚了吧。”
真是苦不堪言啊，呆坐杨霆分我的小屋内，看着面前几大本需要抄寻的衙狱口供，心头就不禁火气：回来就是让我干这个么，让我成天价抄抄写写？又把恼火在梦里女子身子：瞧瞧，接连在梦里召唤，出车祸后的最后记忆也是你的眼睛，而这一切尽是安排我当师爷？一生气，猛地揪翻几案，那些纸张便象飞翔的蝴蝶，扑满整个屋子。
杨霆听我如此说，一则有功劳白白送上，二则即使出了漏子还有我扛着，一时高兴得心花怒放，连连叫好。问过我姓名，拉过我的手说道：“徐公子不知，本官平日受这胡应炎挂落多了，老教训本官没有担当。哼哼，现在便让他看看我的决断。呵呵，还要多谢徐公子大义凛然，能为民除害。”说话间可能想及我曾在堂上赞他定夺决然，脸上笑意便更甚。这时却传来胖子和小贼子的痛呼声，我竟觉得胖子哭声真材实料，小子的喊叫却有点敷衍了事。
这人当真细心，青龙岗的匪人都没能现我的身世，他却一眼看穿。我回答道：“家父原在江北略有薄产，倒不曾让在下吃过什么苦，只是受鞑子之害，被迫逃来江北。一路上凭家父给的银钱，也不曾受过多大的难。”
这人嘴里痛骂着同伴的残忍，却一样加入到抢掠当中。叹息他的矛盾行为，趁不被人注意时，我悄悄躲去一间小小的茅屋，隐藏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喘息着望向激烈的屠宰场。
他指向我，又接着道：“屡次向大头领说过，我青龙寨想要大展，必先收罗人材，光是蛮打蛮杀，成不了大事。这小子满口在下、兄台的，遭王勇威胁，却脸色不变，可见有点本事。大头领不如收下他，也许会是个臂助。”
不间断地行走，到了第七天，干粮用尽了，我终于找着一棵结满野果的大树，费力爬上顶端,刚将摘下的果实喂进嘴里，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叫声。
越见剧烈的爆炸，愈演愈烈的厮杀，枪与戟的碰撞带出犀利的铿锵，号角争鸣，战鼓擂动，嚎叫与呐喊--------十几万个声音同时响起，十几万个声音在这片巨大的血色中响彻天上地下。
晨曦便在两人缠绵的手指间慢慢来临。一匹瀑布自面前山巅倒悬而下，如一道银练似的将无数细小水珠抛起，在黄灿灿的清晨阳光下，水珠幻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果实绽开
王勇被我救来这里，因为自己能识书断字，加之当过土匪，很有些阅历，凭借这些，倒慢慢在北洋崭露头角，此时也被杨焕叫了来帮着想办法。这人与尹玉坐在杨焕右侧，低头看着脚背，闷声说道：“谷子、米面都被朝庭收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又救了早先那些人，这一百多人没办法可救。我看，干脆设灾棚让他们吃几天，然后还是请他们走的好，北洋村子真不能收留他们。”
尹玉停止张望，接口说道：“王勇说得对，我们得先顾自己，总不能饿死自己，却去救他们吧。”
杨大、杨二两兄弟仍不说话，只在脸面上流露出赞同的神情。老杨焕当然明白以北洋现今境地，确实难以救下这么多人，可是真要叫他赶走难民，又狠不下心，于是不开口，只端坐冥想。余下的看出心思，便从他身上收目光，都枯坐着，全不说话，这所小小的房子则变得更加寂静，慢慢地还泛上压抑的气氛。
过去良久，杨焕抬起头来，目光流动，望向我说道：“子清，你有什么留下他们的法子吗？”
我坐在杨焕背侧，靠着椅垫仔细思量，倒回忆起那帮当了匪徒的逃兵曾说过，逃难之人多有把值钱家私藏在身边的，心里便有了个主意，可往细里想，又觉不十分妥当，于是朝杨焕说道：“爷爷稍等等，子清有个计较，却还要再想想。”杨焕听我说有办法了，脸上刚才的黯然立刻消失，充满兴奋地看着我。便是屋里尹玉、王勇、杨氏兄弟，也直起身，好奇地等我说出什么神机妙计来。
我却在想中国古代的政府运作之法。其实中国自古以来，无论中央集权何等严实，村一级行政单位中，都是靠村民自治来维持整个行政系统的运作。曾经实施的“连坐之法”、“连保之法”、“保甲制度”，无不由村民公推当地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本地的管理者，而后提交官府任命。那些连坐、连保之法，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为防止民变，设计出的辅助手段。一人犯事，邻居同其罪，用以村人相互监督。反过来说，村子的行政管理，却由村人自己推举保正，甲长，然后自己管理自己，倒放得开得很。
理清思路后，我也坐直身子，徐徐说道：“逃难之人要方便行走，必会随身携带家中最值钱事物。如果收集起来，对物品登记，再统一由公推之人去富乡大邑变卖，盖收容所，买来生活所需，可将这些人暂时安定下来。按子清想，我北洋村无钱无粮，如要收留他们，这是惟一解决困厄的办法。”
杨二见我想了半天，结果出了个收缴这些人的钱财的主意，笑着嘲我：“你倒说得容易，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东西，他们就甘心情愿交给你了？”
杨大和弟弟同样直筒子脾气，毫不客气斥道：“子清兄弟这个主意臭得很，我也不信他们愿意拿出跟自家性命一样要紧的东西。”老杨焕开始还饶有兴趣听我说话，现在得这两人驳斥，眼里那苗兴奋的火花立即消下去，掉过头去，还一边重重叹了口气，显示对这主意失望得很。尹玉和王勇却没受到他们影响，两眼注视着我，希望听到随后的解释。
我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杨氏兄弟面前，说道：“杨二我问你，天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你懂不懂？”杨二瘪瘪嘴，回答：“谁都知道，还用问的么？”
“杨大你知道么？”又得到杨大的肯定答复，我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天下没吃白食的道理，而难民更从江北历经上千里路程，吃无数苦楚却屡不得各处乡镇收容，更晓得求生不易，现在北洋愿意留下他们，倒说说，这批人会不会拿出钱财来换得一条活路？”
王勇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叫道：“当然会，不会的是白痴……”尹玉也听懂我的意思，鼓掌笑道：“子清好主意，果然只有如此才能救下他们。”
杨焕和杨家二兄弟也有了些明白，却目瞪口呆，等着我说下文。
“大家惟有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关。在这个时侯，可能也不会有人顾虑谁出的多谁出的少了吧。因此只要有一个德高望重、公允公正的人，去说服他们，定必成功的。最好同时动村子的人捐款捐物，以身作则去帮助他们，那更是事半功倍。”
“拿难民的钱去救难民，暂时安定下来没有问题，却不是长久之计。钱粮总有用完之时，而用完之时必是再度难荒之时。所以，趁春耕在即，又有了钱，派人迅买种子，租来官田，组织那些新来的劳力开垦无主之地，至于妇女儿童，则让她们做些副业，拿到集市上变卖。如此，方是立根之本，便是子子孙孙定居于此，也不再是难事。”
杨二恍然大悟般长吁口气，叫道：“原来是这样，当真从根子上解决了他们生计。”杨焕和杨大也明白过来，皆是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