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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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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子见到她似乎有些惊讶,太子的手,不着痕迹地躲开一,难道太子竟不知。楚言轻盈地站起身,从桌案后面走过来。又很高兴,恭恭敬敬,“奴婢过,将手背到身后,柔声问:“你怎么来了?见过太子妃没有?”楚言心思飞转,伸手欲将她扶起?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偷眼看他有些疑惑,越相信摛藻堂前面那一幕是莫德自导自演,她对绿珠,恼意顿起,落到这些狗东西眼里,还真以为她好欺负,看谁还敢惹摛藻堂的,她今天偏要杀鸡警猴!脸上一片惶恐地说:“太子爷要的书,有两本还在三爷那里,奴婢从景阳宫借出了一本,另一本还没有着落。奴婢办事不力,耽误了太子爷的要事,请太子爷责罚!”太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更加温和:“不要紧,我不会怪你!你过来坐。”说着,又要过来拉她。楚言往边上一退,单膝跪下,缩成一团,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太子爷饶命!莫德在摛藻堂说过,这些书是太子爷急等着用的,奴婢等人耽误了太子爷的正事,太子一定会重重惩罚。奴婢与他分辩,说太子仁慈待人,必不会如此!他就——呜呜,采萱姐姐也被他——呜呜,奴婢好害怕!呜呜!”一边假哭,一边想着,她可一句谎也没说啊!只不过心血来潮,扮演一下吓破胆的小姑娘而已。太子见她被吓成这样,不觉有些失望,耐着性子问:“他欺负你了?”楚言点点头,怯怯地说:“奴婢说他污蔑太子,他就——”太子大怒,高声叫人:“把莫德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外面传来莫德杀猪般的求饶声,楚言倒有些于心不忍,嗫嚅地求情道:“这人罪不致死,太子爷教训他两下就是了!”太子高深莫测地看她一眼,突然一笑,柔声问:“给你出气,不好么?”楚言心里咯噔一下,头皮麻,嘲笑自己不识时务,这人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监过国听过政,什么人什么花样没见过,她居然班门弄斧!当下,老老实实低了头:“原来,太子爷一早看出来了。”“我这就传下话去,以后谁找你麻烦,惹你生气,都照着莫德办!”太子大笑,声音极是柔和,却掩不住得意:“你若是早来求我,何至于受绿珠那些闲气!”趁她不注意,拉起一只柔夷,带着她走到桌边,拿起一样东西献宝:“听说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是什么?”楚言心中厌烦,恨他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又担心莫德真的会被打死,借机将手挣脱,接过那个圆筒一样的东西,略略看了看两头,淡淡地说:“望远镜。”太子似乎很高兴,点头一笑,又拿了一个小一些的圆筒给她,楚言接过来,对这一头的小孔看了看:“万花筒。”“万花筒?”太子挑眉一笑:“好名字!我竟没有想到。”再看楚言时,神色已变,又是惊奇又是赞赏。楚言暗暗撇嘴,这种儿童玩具也好显摆?随即想到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不由问道:“这些东西,是太子爷亲自做的么?”太子笑而不答,颇有些自负,又拉了她走到屋角,对她演示一套装置,楚言想也不想:“小孔成像。”太子一怔,随即抚掌称奇:“难得,难得,宫里竟有你这样的奇女子!你还知道什么?说来我听听!”见他沉迷光学,楚言对他恶感稍减,想了想,走到书案前,提笔画了一个示意图:“这是潜望镜,只要这两个角度对好,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也可以看见外面。”太子拿起图,认真看了看,点点头:“好机巧的心思!”楚言趁机求情:“莫德想必已经得到教训了,太子爷饶了他罢!”太子瞅了她好一会儿,笑道:“这些奴才刁滑的很,你不怕他日后报复?”还真怕!楚言嫣然一笑:“太子爷能不能留着他性命,把他打到什么地方去得了。”太子哈哈大笑,放下那张图,叫来人:“看在楚言姑娘求情的份上,饶了莫德,叫他立刻出宫到庄子上去!”又转向楚言,含笑问道:“这样,你可满意了?”楚言一笑,盈盈下拜:“奴婢多谢太子爷!”太子面色十分欢愉,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外面有人报,凌普来了。太子命他在外面等着,柔声对楚言说:“在我这里午膳吧!你先去太子妃那里,我办完事儿就过去!”不等她答话,已经叫人去太子妃那里传话。楚言满心不乐意,却不好说什么,怏怏地福了一福,退了出来,在门口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五官还算端正,可那眼神,象泥鳅又象蛇,大概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凌普了。凌普见她望见自己,脸上一喜,正想说句什么,听见太子呼唤,连忙点个头,小跑进屋里。太子妃欢喜莫名,拉了她絮絮叨叨,又忙着安排午膳的菜谱,似乎丈夫要来吃顿午饭是天大的事,楚言暗暗可怜她。不一会儿,太子果然来了,太子妃笑容满面地迎接进来。楚言冷眼看着太子和太子妃表演相敬如宾,雍容典雅,善解人意。这一顿饭可比康熙的标准高多了,不过三个人,却上了二十多道菜,身边站了许多人,夹菜添饭,舀汤递水,却不闻一声咳嗽喘息。这是她吃过的最没味儿的一顿饭,松软的米饭进了胃里,变得石头一样硌人。托太子的福,虚惊一场,摛藻堂的人际关系得到彻底改善。怀湘采萱楚言经常在一起品茶论事,乘凉聊天。楚言抑制不住对采萱的好奇,侧面打听了一下,得知采萱进宫不久,曾经有三阿哥的一个侍读向太后提亲,那人是某位王爷的小儿子,年貌才华都堪佩,太后询问采萱,采萱拒绝,从此,就被晾在了摛藻堂。对于采萱拒婚的原因,楚言更加好奇,猜想她一定有了心上人,逮着机会,旁敲侧击,不知那人是她进宫前认识的,还是在宫里认识的,如果是宫里认识的,多半是哪位阿哥,太子是不可能,采萱对三四五八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会是谁呢?采萱脸颊绯红,被她磨的不行,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是直郡王。”“大阿哥?不行!”楚言大惊,是谁都行,就别是这个倒霉蛋子。对大阿哥除了倒霉再没有其他形容词了,早年军功赫赫,也算风光一时,只因为比太子年长,处处受压制,等弟弟们长大,他就退居二线,一废太子,只有他是最终的替罪羊,圈禁到死。以前看有关这段历史的电视,不管大陆的港台的,总是找一个猥琐可憎的人来演大阿哥,可见他有多么被人看不上!见怀湘采萱都是惊疑不定,采萱脸上带着薄怒,楚言镇定下来,柔声劝说,想打消采萱的痴心:“他年纪很老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看不出,大阿哥勾搭小姑娘的本事不小啊!采萱微微一笑,有些害羞,却不扭捏:“那年选秀,我进京没两天,听说大阿哥打了个胜仗,班师回朝,我跟着哥哥一起去看,就见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我就想进宫以后,若能分去伺候他该多好。只可惜,他已经分府,连面也难得见到。”原来是少女景仰英雄!楚言吁了口气,根据自己的经验,或者让她现这个英雄其实是个狗熊,或者再给她找一个英雄,这个毛病就治好了。怀湘也觉得惊讶,一起住了几年,竟不知道采萱如此痴情,忍不住问:“你进宫以后,可曾见过他?”采萱认真想想:“远远地见过六次,说过一两句话的有三次,有一次说得多点。”楚言想晕过去,古代的女人可真是纯情啊!不行,一定要挽救采萱!让谁来当她的英雄?五阿哥已经是怀湘的了,三阿哥不熟,十三十四太小,九和十不合适,只好选四阿哥了。另外,还要放大大阿哥的缺点,总之,一定要让她把大阿哥抛到脑后去。让四阿哥娶了采萱也不错,等雍正即位,也好有人帮她疏通疏通,差不多的时候,跟采萱结拜,她就是雍正的小姨子啦!不靠姐夫靠谁!怀湘和采萱看着她诡异的笑容,觉得头皮麻,不知什么人又要倒霉。楚言骑在一只伸出水面的树枝上,一手托腮,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水面上,脑中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早燕她们的成衣铺子,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大阿哥有什么短处,怎么让采萱对他死心,又怎么让四阿哥和采萱擦出火花。一时间,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也挺好,交了几个朋友,爸爸妈妈知道了应该可以放心。那些阿哥也对她很好。思绪不知怎么就转到那个人身上。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曾厥词:如果有一个男孩常常给她买零食,她一定做他女朋友。她曾经梦想会有一人为她奏起音乐,用眼神诉说着爱情。她曾经希望遇到一个才华横溢,似水温柔,又能了解她的人。她曾经编织过的少女情怀,在原来的世界不曾实现,就在她几乎忘了这许多梦想的时候,她到了这里,遇到了这么一个人,满足了少女时代的所有心愿。也许,上天让她穿越,就是为了遇到他?想起他温柔如水的目光,想起他悠扬婉转的箫声,想起他孤独不幸的童年,想起他的寂寞,想起他的倾诉,想起他的体贴,楚言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软化,软化,直至化作一汪清水。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告诉她,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婚姻,那么,让她自己掌控爱情吧!楚言微笑,余光中看见一个身影急急向这边走来,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真的是他!楚言从树干上爬下来,满脸笑容,看着那人走近:“你怎么回来了?皇上也回来了么?”走得近了,才现那人脸色铁青,五官绷得紧紧地,浑身弥漫着压抑的怒气。楚言一呆,刚想询问,那人已经几步上前,伸出大手,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楚言惊恐地望着那张布满狰狞的脸,双手用力,想要挣开那只大掌,终是力不从心,渐觉心灰意冷,索性放任自己陷入慢慢笼罩上来的黑暗。见她放弃挣扎,闭目等死,那人如梦初醒,被雷击到似的缩回手。楚言象一个破败的娃娃,坠落到地上,努力呼吸着涌进肺里的新鲜空气,慢慢抬起头,眼中悲伤迷茫,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先处心积虑地在她心里种下他的身影?为什么又顷刻之间良人变成狼人?微弱的声音传到耳中,嘶哑干涩,喉咙好似被火烧过,这是她么?攥紧拳头,强压着心中的不忍和懊悔,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质问:“良妃二字,可是你说的?”良妃?不是他的母亲么?她有些茫然,有什么不对?思路渐渐清明,恍然想到此时良妃还不是良妃,而是良贵人。随即而来的是再一次的心痛,她曾经两次对人提到他的母亲,一次是对莲香,由于无知,另一次是对冰于,因为习惯。他日无心之失,造成今天灭顶之灾!在塞外,冰玉对他说了什么?冰玉,她象妹妹一样疼惜,象晓阳一样信任的冰玉,喜欢这个男人?还是仅仅为了伤害她?多年前的伤口,她以为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绽裂出血,耳边仿佛又想起骆白雪恶毒的声音:“朋友?好笑!你把我当朋友,我就一定要把你当朋友吗?你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天真!无知!你不知道我一直憎恨你?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你?为什么所有人看重的都是你?因为你比我强?不是!是因为你的父母!你唯一比我强的地方就是有一双有权势的父母!现在明白了?离开你的父母,你什么也不是!我不爱他,是你告诉我你爱他,所以我才把他抢过来。你得不到他,你永远得不到你的所爱!象你这种一厢情愿的娇骄女,你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不,不!”她流着泪,狠狠地甩头,想要摆脱那巫婆一样恶毒的诅咒。看着她伤心流泪,他心如刀绞,想过去搂住她,擦干她脸上的泪,让她再次露出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拳攥得更紧,唇被狠狠咬住,借助痛觉,他止住冲动。得到密报,索额图有心谋反,皇阿玛指派他回京,就近监视,他心中何等雀跃,只为了能够早几日见到她。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精疲力竭的时候,想起的是她的笑她的歌。水榭相遇,他相信她心中有他,他只是需要付出更多耐心,更多等待。太子的轻视傲慢,百般刁难,他咬牙忍住,苦苦周旋,三日三夜不曾合眼已经使他的体力达到极限,强撑着想去见她。没有见到她,却得知,太子为了她处置了身边一个近侍,太子下令为难她的人依此人惩处,她近日多次出入毓庆宫。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他的心冷了,原来如此!她的拒绝是因为他没有太子的权势,无法护她周全么?第一次,他将一个女人放进心里,捧在手里,留心她的喜好,费心讨她欢喜,却得到这般回报,心中又妒又恼。绿珠找到他,告知了那件事情,更令他惊怒,辜负他的心意还罢了,竟然陷额娘于险境,他不能放过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年来,额娘的处境何等微妙何等艰难,又是何等小心何等谨慎,诸般隐忍又岂能毁于她口!听说她常来北海,他一路寻来,也不是没想过绿珠与她的恩怨,可是,这样的话又怎是绿珠编造得出?他第一次感激绿珠的痴缠,让他而不是另外的什么人得知此事。本想先问个究竟,哪知一见她的悠然自得,怒火攻心,手竟动得比嘴要快,待到冷静下来,方知伤她已深。默默望她,已知绿珠所言不假,又觉恼火,却知自己再无法下手伤她,又恨自己心软,一咬牙,转身便走。罢罢罢,由她去,都由她去罢!感觉到危险暂时离去,楚言以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心中苦笑,这事怨不得旁人,全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说错话,是她信错人,是她爱错人,是她没有学乖,是她重蹈覆辙。上一次,有爸爸妈妈的宽慰鼓励,有晓阳的默默陪伴,帮助她重新振作,在这里,有谁怜她?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变得尖锐伤人,阳光是如此刺眼,土地是如此粗粝,唯有一处可以寻觅她要的温柔包容!八阿哥走出几步,忽闻身后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惊得魂飞魄散。她的身影消失,水面上,一个涟漪慢慢荡开。肝肠寸断,心如死灰,奔到近前,想起自己不识水性,高声叫人,不闻呼应,才想起此处偏僻,寻常不会有人来。双腿一软,颓然跌坐在地上,脑中浮起的是她动人的笑容,她在浮碧亭作弄老十时狡黠的笑,她说你有最美最好的额娘时含泪的笑,她唱着优美的歌古怪的歌时开怀的笑,总算上天垂怜,为他降下一丝光明一缕无忧,却被他亲手抹杀,此后的漫漫人生,复有何欢!感觉像是过了一个百年,他的心死去又活了过来。哗啦一声,水面上冒出一个头颅,八阿哥又惊又喜,站了起来,这才想起她曾自夸水性甚好,刚要唤她回来,却见她目光冷冷扫过自己,头也不回地游了开去。落水之时,楚言确曾萌生死志。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体,摆脱这个时代,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吧!等到肺里的空气用尽,开始头晕窒息的时候,身体却本能地求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她舍近求远,向船坞方向游去,却有一股冰凉窜进小腹,延伸到四肢百骸,惊觉正是她绝对不能下水的日子,慌忙朝附近的湖岸游过去。艰难地爬上岸,抱住一棵树勉强支持,一阵风吹过,竟冷得浑身抖,牙齿打颤,小腹剧烈酸痛,全身软,神志却渐渐清醒。既然没有死,就只能好好活下去,先必须回到船坞,换身衣服,希望不要病倒,这个身体正在育,但愿不会留下病根。咬紧牙关,等到一波剧痛过去,正想举步离开,却见他已经找了过来。离着四五步,他停了下来,知道她表面大度,其实心气极高,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伤害,只好远远问道:“你,还好吧?”“多谢八贝勒关怀!奴婢一时死不了!”声音虚弱,语气却极冷漠生硬。八阿哥脸色一白,与她之间只怕再无回转余地,待要转头离去,却现她极不对劲,不由满脸担忧,走到跟前:“你怎么了?脸怎么白成这样?快回去换衣服,小心冻着!”楚言不能理解,他做出那样的暴行,还能再摆出一付关心备至,抬起眼,正要再嘲讽几句,突然间却愣住了。八阿哥见她神情古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正提着她的绣鞋,脸上微红,想起追过来的时候,看见树下的绣鞋,想也没想就拿了过来,见她果然赤着双足,连忙躬下身,在她脚边放好,示意她穿上。楚言望了他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乖乖穿上鞋子。又是一波剧痛,楚言压着肚子蹲下身,苦苦忍耐,出呻吟。八阿哥大惊,顾不得她身上正水淋淋,一把将她抱住,感觉如同抱住了一块冰,着急问:“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会这么冷?”说着,双手用力就要将她抱起。现自己居然贪恋他的温暖,楚言狠狠推搡着:“八爷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八阿哥喟叹一声,果然放开她,推后两步,看了看周围,对她说:“这附近有个管船人住的院子,先到那里去吧!”楚言也不理他,等到可以忍得住了,自己慢慢向船坞走去。知道她气恼,八阿哥落后几步,慢慢跟着,等到看得见那个院子,突然快步到前面,抢先进了院子。楚言咬着牙,心中委屈,眼泪仆仆落下。李二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扶着她往回走,口中唠叨着:“姑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样?这可怎么是好?”到了院子门口,朦胧地看见他正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近,叹了口气,径自往紫禁城方向走了。八阿哥折回来的时候,看见李二端了一碗姜汤,正在拍打她的房门:“姑娘开开门,开开门!”接过那碗姜汤,让愁眉苦脸的李二走开,八阿哥使劲一推,走了进去,将碗往她跟前一送:“趁热喝了,驱驱寒!”楚言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坐在桌前,抱着小腹缩成一团,见有人硬闯进来,本是怒目而视,现是他,转为惊讶,接了过来,咕嘟咕嘟都喝了下去,果然觉得身上暖和起来,疼痛也不再那么尖锐。八阿哥略略打量一番室内,见到明显属于她的东西,看来她最近大多时候是躲在这里了。楚言见他去而复返,心中酸楚,又想要哭,想叫他出去,却开不了口,于是垂着头,一言不。八阿哥也不说话,直到门外传来响动,径自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李二陪着一个太医走了进来。楚言本来害怕落下毛病,自然十分配合,赶了李二出去,也顾不得那人会不会在门口听着,把自己身体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只略去她为什么会落水。刘太医何等老道,瞟见她颈间的淤痕,再一想八阿哥急急忙忙把他找到这个地方,心中约摸猜出几分,脸上却不露声色,细细把过脉,施针为她止痛,沉吟一阵,对她说:“我先开个方子,姑娘先吃两天,下回让罗太医来把脉,罗太医专精女科,由他调养一阵子,不会有什么大碍。”楚言这才放心,想起那句“久病自成医”,又央他多抄一份方子,一等他出去,翻出《百草纲目》一味一味地对了起来。她需要找点事儿做,省得闲着胡思乱想。八阿哥送走太医,转回来想再劝她两句,看见的正是她埋头钻研的情形,惊讶得半天没放下眉毛,随即摇头失笑,倒是放下大半的心,安静地退了出去。回摛藻堂的路上,楚言头脑已经冷静下来。她不再责怪八阿哥,不管原因是什么,从她口中吐出的“良妃”两个字,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会让他们母子很难过。二十多年来,他们母子在这深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好容易有了一点希望,换做是她,也绝对不允许一点点变数一点点风险。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也不想再追究。是她主动帮助莲香,莲香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多年,就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也很正常。即使是冰玉,应该也象上次“狗咬人”一样,出于无心。最应该怪的是她自己,说话不经过脑子,对环境缺乏警惕,头脑一热,又盲目冲动,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盯着她的脖子看上一眼,直到进了御花园,有一个以前见过的宫女,用说不清怎么古怪的语气,惊讶地叫道:“佟姑娘,你的颈子怎么了?”楚言停下来,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笑问:“怎么?好看么?”不仅那个宫女,远远近近,伸着耳朵,等着看笑话的人都愣住了。楚言微微一笑:“这丝巾,还是宜妃娘娘赏下来的料子,看着厚实,其实挺软挺舒服!”先见之明啊,当初嫌宜妃给的几块料子太艳,花里胡哨,想着怎么用才好,就裁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丝巾出来,请人弄了边,准备着什么时候配她新作的几件素色衣服。这是一张大方巾,质地很好,干脆拿了当包袱皮用,上次包了几本书拿过去,忘在那边,今天倒派上大用场。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嘴角挂着怡然自得的笑,端庄优雅地慢慢走过去。走进她的小屋,楚言不甚文雅地倒到床上,吁了口气,这个私人小天地是该好好布置布置了!有人敲了敲门:“姑娘,有位碧萼姑娘找。”听出是琴儿的声音,楚言叹了口气,,下床来重新把丝巾系好,耳中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妹妹忙去吧,我自个儿在这儿等一下。”声音有些耳熟,开门一看,模样也有点面善,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碧萼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说:“自从七夕在秀衣局见了,一直想来看看姑娘,不想今儿才得了空。”楚言这才想起,果然是那天几位外面来的客人之一,因为她一直静静坐着,面上带笑,却不怎么说话,所以印象不是很深,连忙让进屋里。碧萼从手中提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坛子,打开盖子,将液体倒进带来的一个碗里,屋里立刻一股药味,见楚言一脸惊疑,笑着解释:“我是良主子院里的人。这是姑娘的药,趁热快喝了吧。”得知是那人派来的,楚言态度淡了下来,伸手接过药碗,却不立刻喝,淡淡笑道:“是什么药?烦劳姑娘把草药送来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费事。”碧萼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倒有些像那个人:“刘太医开的方子。我们那儿时不时熬药制药膏,大伙闻着药味都习惯了,摛藻堂没有小厨房,不方便不说,药罐一开,整个御花园都知道了。再说,我是真心想借机来看你,所以主动揽了这事儿。”楚言一口气喝完,想了想,拿出那套汝瓷茶具:“请姑娘回头把这个带给八爷。”碧萼有些踌躇,劝道:“还是见了面,姑娘亲自同贝勒爷说吧。我笨嘴拙舌的,也弄不清楚。”楚言微微一笑,果然是他派来的,还想说和呢,嘴上却有些耍赖了:“顺手的事,也不肯么?看来姐姐不是真心疼我呢!”碧萼惊笑,无奈道:“举手之劳,有什么肯不肯的。只是怕要带什么话,被我在中间传错了。”心中叹息,那位爷怕是真遇上克星了!楚言略一沉吟:“烦劳姐姐对八爷说,原不知道这个东西贵重,才贸然收下,如今既然知道了,断断不敢留。也只有八爷这样的贵人,才能用这样的贵器,就请收回去吧。”碧萼勉强点头,答应原话带到,又和她拉扯了一些家常,留下一小瓶药膏让她抹在脖子伤痕处,这才去了。楚言拍拍头,暗想以前怎么没有学乖?管她是妃是嫔是贵人,一律叫主子,早知道这样,也不会有今天的无妄之灾。躺在床上,回想一遍今天的事情,已经不觉得委屈愤怒,只是寒心。虽然有时也自称奴婢,她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些阿哥不同于她以前的朋友,她和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和睦再怎么嬉闹,一有什么事,他们可以立刻翻下脸,致她于死地。这么一想,颇为灰心,一心一意祈祷上苍快点让她回去。突然听见一阵箫声,凝神再一听,居然又是那《在水一方》,楚言对自己摇头:你疯了!耳中响着那箫,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乡。一连三天,每晚都是在箫声中入睡,不是《在水一方》,就是《梅花三弄》,楚言基本上已经相信,自己经受了打击,从而产生幻听,好在这个幻听有助眠作用,她也就不着急治疗。吃好睡好,服着调养的药,偷空练练她的初级瑜伽,楚言觉得身体已经同以前差不多,没有炎,周期也正常地开始。这日,有几个太监抬了她量身订做的家具来,簇新的油漆,是她要求的浅色,还飘着淡淡的桐油味儿。楚言大为欢喜,指挥着他们一件一件摆好,该组装的地方接上,不一会儿,她的小窝就大大变样了,两个不需要的大樟木箱子被请了出去。靠窗的一面,窗下还是那张书桌,参照现代办公桌,接着一个突出来的半高小台子,上置一小排书架,下面的格子可以收零碎东西。另一边是几乎一溜墙的组合柜,有挂衣服的落地格,有抽屉,有柜子,有书架,有八宝格,几乎可以收纳下她所有的家当。两边书架和柜子之间,撑起一道横杆,挂上她用几块料子拼接成的帘子,需要时,一间屋子可以隔出内外两个空间。外间会客学习,里面是私密的休息空间,床,衣柜,梳妆台,剩下的一个樟木箱子收着杂七杂八平时不用的东西,又权充床头柜,不可缺少的卫生设备,也妥当地安排在床靠柜子的一头,用另一道帘子隔开。亲自动手挂好窗帘,楚言跳下椅子,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其他人惊讶赞叹羡慕的眼神,四周看了看,现这个屋子其实不小,至少和她在现代租的那间公寓差不多大,这番布置都是利用边角地方,充实了许多,却不觉得拥挤。除了难以让人满意的卫浴设施,缺少电器,其他的倒也跟她原来的房间差不太多了。挂起简约鲜艳有现代风格的拼画帘子,再摆上原来的楚言收集的一些小玩意儿,整个房间平添了一股女性的妩媚,却又不失端庄大气。众人无不称道,怀湘喜欢那个书架,采萱爱那道帘子,琴儿素儿拂拂衣柜拉拉抽屉,啧啧称赞,绣绣和张华刘禄东看西看,新奇不已。楚言心中赞叹,其实中国的木匠,从鲁班开始,技术就很了不起,只是设计没跟上。现代的设计简单适用,不过提供了一个思路,做出来的东西比她原想的精致许多,那个古典的八宝格本不在她的设计中,那个木匠大概嫌没有地方挥,把普通的小架子给改了过来,偏偏与周围契合无比。在楚言的鼓励下,怀湘和琴儿都提出让那个木匠太监也给她们做点东西。采萱喜欢的帘子就更容易了,她还收着一堆整的碎的布料,拿出来比比划划,两人合力又拼出一幅画,采萱针线不错,又有素儿和绣绣帮着,一会儿就缝好了。采萱心中高兴,拿出茶具,烹茶相谢。楚言拿起一杯就要喝,被怀湘拉住:“你吃着药呢,不能喝茶!”采萱抱歉道:“我倒忘了这个。”亲手剥了些核桃松子放到她面前。楚言跟着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慢慢把心里的烦闷放到一边。“八贝勒这几个晚上,总在御景亭吹箫,你们听见了么?”素儿突然提起来。楚言一愣,怀湘和采萱都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绣绣拍手笑道:“我说每晚的箫声哪里来的呢,这么好听!原来是八爷吹的。”楚言小心地问:“怎么会是八爷?八爷夜里自然是要回府的。”“听说是皇上旨意,让八贝勒暂领郎卫,负宫中守卫之责。八爷这几天都在宫里,没有回府。”怀湘为她解惑。“奴才昨晚出去看了一下,真的是八爷在吹箫。”张华补充道。楚言默默不语,待到晚间,有意留心那个箫声,过了二更才响起,大概他终于忙完一天的事务。皇上这么做的用意,是让他制约太子吧,又为了什么?她对这段历史的细节不太清楚,应该是一件牵涉到太子的事情。他吹的是一没听过的曲子,楚言细听,只觉得颇为哀怨悲伤,带了点绝望和压抑,末了流露出一丝期待。先的反应,这不是一手好的催眠曲,而后突然觉悟,他吹的是自己的心声。出手伤了她,他自己心里大概也不好受,只不过,能够安慰他的,不是她。罗太医来诊脉的时候,陪着的是何七。罗太医对何七很是客气,看来何七在宫里地位不低。把过脉,细细问了情况,罗太医笑道:“不碍事了!姑娘气血不足,有些虚弱,我再开个提气补血的方子调养调养。姑娘不要想得太多,思虑过多要伤身的。”楚言又央罗太医写了一式两份方子。何七出去吩咐跟来的小太监,跟着去太医院拿药,转回屋里,叹息着问:“好姑娘,又跟八爷闹什么别扭?过两天,皇上就要回宫了,有什么事儿,早点说清楚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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