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而且……折回来的武罗脸色还真,怎么又折回来,实际上。
不是才刚送走他吗?小茅屋不在了?已经没有他与她共同生活过的家。他是个相貌。五官生得极好。没瞧见那只小白狗抖得快散掉全身骨头吗?
并非他生性严肃难以靠近,而是即便他露出笑容,脸上无数条狰狞恐怖的长长疤痕也会使他的表情变得凶恶无比,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粗木搭,
别吓它,武罗要开明兽,可惜被那些伤疤破坏殆尽,爪痕撕裂了颊肤,一条接一条,蜿蜒着深红,密密麻麻,划过鼻梁、撕开眉峰,靠近右眼的那一道,就连上唇也逃不过,更是只差半寸就会挖出眼珠子来。
名列仙班的他,却失去当时不顾一切的勇气,才会在此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只能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她,素白清秀,美得出尘无瑕。
因为他对她的爱,已经淡化,不再像身为人类时那么深刻难忘、刻骨铭心?
过往已成云烟,爱已成往事,所以他才无法抛下一切,只求与她终身厮守?
爱……若真的逝去,为何光是忆起往昔,他的心,仍会喜悦如尝蜜;仍会
如刀割?仍会眷着她的笑靥;仍会怜着她的泪水?
抑或是他将洗心咒念过成千上万回之后,便当真将他的心越洗越无情、越洗越淡漠,否则他为什么没有伸手拥抱她?
无缘的两个人,即便靠得再近,爱得再深,也奋。如同你与她,不是生死离别,便是孽障纠缠。她这一世,死于你之手,你还希望求得下一世?你想让她再度尝到这种苦痛?月读的告诫,一遍又一遍响起。
无缘的两个人。
你想让她再度尝到这种苦痛?
不……
不!
他不想,也不忍……
武罗的为难,连秋水全看在眼里。
她一点都不想令他苦恼,这并非她的本意,她不敢奢求已是天人的他,会与沦为鬼魂的她仍有交集,能默默见着他,她满足了,也不贪心了,看到他现在的耀眼神威,她好欣慰。
原本还想与他聊些往事的她,慢慢静默下来,心底叙旧的渴求缓缓沉淀,锁进心灵深处。言语,已经无法改变什么,若他与她同心,即便不开口,她也会知道他的心意;若心无灵犀,多说半宇都是枉然,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她泪眼婆娑,遥望着月,任由宝贵的光阴从指缝问流逝。
月儿沉落,夜幕渐渐被照亮,天际云彩,是鲜艳的橘黄。
夜,将被日所取代。
天快亮了,我与小白狗必须快些回去,现在的我们不能看见日出。她想替他找台阶下,他已经傻怔怔地凝觑她良久,却挤不出太多话,她清楚他在苦恼些什么,既然他无法做出反应,就由她来吧。
她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人先开口说要走。
她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人先转身从困境中退开。
日光,是鬼魂的剧毒,旭日如此美丽,她有好久好久未曾欣赏过,可即便怀念,她不能连累小白狗陪她一块儿遭烈阳焚身,在白昼里被融为一阵轻烟。
连秋水怀中抱着雪花,给他一抹轻笑。
请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斩妖除魔时,小心自身安全……我走了。她的笑像诀别,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她细细叮嘱,眉目间一如他记忆中的温柔。
秋水!
他唤住她,她回眸,静待着。
留下她!开口留下她——
不,你会再害死她,你不怕吗?你不自责吗?你不心痛吗?
留下她!可是我想留下她——
绝对不可以!她已经为你死过一回,够了!武罗,够了!
武罗握紧拳,指甲深深陷入肤肉,以疼痛来阻止自己做出会后悔万分的蠢事。不能留她!不能拥抱她!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现在的我,不再是之前那个没用的武罗,你……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向我开口,我一定帮你做到。他冷静之后,说道。
没有。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她笑着摇首。
我帮你去向阎王要一个最幸福美满的来世!不让她尝半点苦、挨半点疼,只要她愿意,他用尽任何方法也会为她达成。
她的淡笑,有片刻凝结,好似因他的话而怔住,过了好久才慢慢恢复。她的嗓音有些僵,明明想笑,唇角却沉重得无法飞扬,最末,勉强挤出笑容。
不用。你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真的。她保证。
远方鸡啼,日的炫光,从山头后方窜出,催促着见不得光的鬼魅尽速躲藏。
她旋身,轻飘飘白裙下摆宛如浪潮,更像烟雾,她每走一步,便随之拂动一回,三步后,她停下身影,回头。
有件事,可以求你帮忙吗?
你说!他激动地回话,好似她愿意开口请他帮忙,是天大的要事。
那块龙玉佩……你还记得吗?
记得。
可以帮我将它恢复原状吗?
这种小事?
对已成神只的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武罗右手平摊,几道微光在指掌间闪耀再消失,完好无缺的龙玉佩已平平稳稳地躺在他掌心。
谢谢你。她上前取走玉佩,握在左手。这样,两块玉佩就能并在一块儿了。凤玉佩当初随着她入葬,一直挂在她身上。
就算她与他无法圆满,她仍私心希望,两块本就该是一体的玉,能够代替他们。
凤玉佩等待龙玉佩,已经等待了好久……
她,等待他,也等待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