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序高出不少，遮得严严实实，挡在南婉。乖乖不言语，渔歌大跨一步，语调含糊，薄唇吻上发顶：
渔歌，陛下筷子。”
奏章抛去桌案，本是轻轻一声响，落在空旷的大殿，低沉若雷鸣。
怀中小人儿“唔”了一声，
主仆。“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娘娘还只顾着吃。伸了手打算接，轻巧躲过，南婉青偏。
南婉青看他一眼，将赵文龄扶去八仙桌另一侧。西苑地势低平，
赵文龄，更衣的厢房在楼阁之上，居高临下，只见宇文序一招制敌，正门守卫瘫了半边身子，草丛里的小丫头连忙爬出来告罪，生怕宇文序找不准路，领着人过来。
墙根底下猫着一个人影，似是瞧见宇文序起身，往后一缩脖子跑开了，不多时却又慢慢晃回来。
垂首俯去耳畔，细语呢喃：“现下都是一样了，谁也别嫌谁的。”
圣朝率服二千年。1
《七德舞》乐音奏响，庄严肃穆，眼前糕点酥皮层迭，宇文序张口咬上，美人玉指一并含入口中。
可他是宋阅。
“酉正。”渔歌恰好点燃最后一盏油灯，将洒金帐挽上玉钩，“娘娘歇了一整日，不说什么日上叁竿，日头都快没了。”1
明前茶汤色清亮，入口清爽，宇文序试了冷热，方且送去南婉青唇边。
“这回用的什么香，倒比桂子好闻。”
那老嬷嬷姓康行七，名唤康七娘，当年是在陶家内外院之间守门的，被卖去宾阳某户富商家。后来战乱四起，富商便是群狼环伺的肥肉，军也好匪也好，来来往往俱是要咬一口，逃不过敲骨吸髓的命。主人家受不住，一脖子吊死前一把火点了宅子，全府上下百余口人都送了性命。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掌凤印，治六宫，岂容你……”
“绿菊、墨菊古时候就有了，单色花这一片再翻不出什么风浪，只好照着牡丹养出一株二色花才是新奇。”渔歌道。
“你渔歌姐姐枕头底下的私房钱，死一百回也够了，还不算柜子里和放出去的利钱。”金银锞子扫落桌沿，南婉青亲手堆入桐儿怀中，“别听她的鬼话。”
王五细一分辨，正出自门前朱轮紫幄车。
众人道：“你且放心去罢，带几个小丫头，路上当心，宫中有我们，自当为你周旋。”
“那又如何？”南婉青偏作不知。
“岭南一带的冰皮月饼，近来风靡上京，很受达官贵人家喜爱。”渔歌早前看了食菜单子，应对从容。3
南婉青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玉葫芦耳坠流光潋滟，顶上金叶子勾了几丝头发，宇文序抬手拨下。
当年成家只得了一个郡公的封赏，正二品，处处被人压一头。成太后软硬兼施，好话歹话说尽，仍不得转圜圣意。
“非礼勿视。”素手搂紧薄薄一层轻纱，雪沟红樱，雾色朦胧。
上回郁娘说什么来着？珠镜殿陆婕妤，本名陆蕴……
汪沛舟选送小女儿汪嘉雁，白继禹选送侄女白浣薇，东楚世家也送了好些高门贵女，成太后挑得眼晕，喜得合不拢嘴。
当机立断，巧舌如簧，天错地也错，总不是她的错。
话中之意落在“上”之一字，沉璧隐晦提点，宇文序忧心于此。
嘶啦一声脆响，宇文序扯下南婉青胸前的梨花诃子，唯余轻透纱衣，两点嫣红俏生生挺立。
相比当年楚王专房之宠、兴建瑶台，甚至不惜赐死最为聪慧的九皇子，只因那孩子背地里说了一句“及加冠，必斩南氏于瑶台，以清君侧”。
“娘娘，为何沉璧姐姐有了小郎君，就不陪您玩樗蒲了？”声音稚嫩，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沉璧姐姐往后只能陪那位小郎君玩樗蒲么？”
宇文序自是知晓其中厉害，白继禺出身洛水白氏，兵多将广，家财万贯，又纵容手下掠夺楚宫珍宝，余财不可谓不丰厚。
慧而妖，亦正亦邪，深情款款又好似漠不关心。
“昨夜之事，娘娘如何知晓？”宇文序言不答问。
小径曲折，花木扶疏，青石板苔痕点点，想是长久无人踏足。木香枝头咻地掠起一双灰喜鹊，尾翎蔚蓝如雨后天色，抖落花雨纷纷。
“没错。”
“你说的云雁，不会是那个脱了衣衫自荐枕席的淫妇罢？”
宇文序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那年宇文序十九，未及弱冠，同宇文渊相比稍显单薄。2
“我儿既知文书之重，何以那《世族志》的拟稿，单单添了一个南家？”
随随手结符印，叩问诚心。
南婉青淡淡看了一眼，面无波动，回身靠向汉白玉石壁，双肘交迭，兴致缺缺。
话未出口，宇文序大掌扯下肚兜帛带，反身将南婉青按在椅背。
清点的太监又仔仔细细数了叁四趟：“启禀姑姑，内府局送来的荔枝，确是五箧。”
“陛下近来越发严苛，昨夜沐浴的水烫了些，就罚了烧火太监叁个月份例。”沉璧道。
“嗯哼……”甬道收缩，绞得宇文序头皮酥麻，险些精关失守。
“这是我最后一回为陛下绣香囊，往后再不能了。”
抬眼看去，杏眸清澈，嫣然含笑，是朝夕相对的人。
“为何？”
南婉青答道：“往后我就不在昭阳殿了。”
宇文序反手一握：“你不在昭阳殿，去何处？”
“我自是往家去。”南婉青抽开手，宇文序这才发觉她梳了寻常妇人的发髻，衣裙也非宫中样式，窄袖衫裙，清雅素净。
帘外响起笃笃的扣门声：“青青，青青——”
“夫君接我来了，”脚步轻快，南婉青跑出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回身笑道，“陛下，往后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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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出自《诗经·郑风·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