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时间才能淡化,划出一道道纵横。然后跳向半空,她才像是在突然间
听到外间堂屋里一片嘈,
洒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第四笔,但生活仍要继续,
这声音仿佛。却又近在咫尺。
方雪晴悠悠醒转时,眼前只有一片空白。这种失去思维能力的状态是对精神
的保护,她端着堂婶塞进手里的杯子,木雕泥塑般坐了半晌,方雪晴的鼻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沁出微微的汗珠。伴
普通的人,或许你们身边,不厌其烦地在方雪晴的耳边提醒她发
生了什么。她终究只能默然起身,
堂屋里的人越发。慢慢地走到了堂屋门口,简直水泼不进。人们面色各异,或
是惋惜,语气也或是担,或是悲伤,暂且不论这些语气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成分:
……这也太倒霉了。这才几个月呢?两口子前后脚的说没就没了。
过年我和狗儿还一起喝酒来着。这还没半年,好好一家人就变成这样。
能富两口子也是老实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唉。现在留下两个娃娃可怎么
办呢?
小的那个还要治病,可怜……
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小的怕是不知道自己可怜,也就不可怜了。他们家姑
娘才……
嘘。
看到方雪晴出现,人群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她。只有大门边的石小凯,
甩开他身后的父亲试图拉住他的手,在人缝中奋力挤向方雪晴身边。
方雪晴则走向前来扶住她的堂叔,浑身发着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叔,我再看看那个通知……
堂叔嗯了一声,向人群扫了一眼。一位本家叔伯赶紧上前一步,像烫手一样
把那张通知书塞进方雪晴手中。
方雪晴花了一分钟时间让自己鼓起勇气,然后展开通知书。看了一遍之后,
张嘴才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眼泪便滚滚而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
她身后的石小凯和一直紧跟着她的堂婶赶紧一左一右地拍肩抚背,良久之后,她
才再次组织起语言:我妈妈……就算精神出问题了……又怎么会死……
堂叔叹气摇头,表情凝重,但并没有多少困惑:明天一大早我就去精神病
院问清楚。
方雪晴垂着头,双手痉挛地握着已经因为传来传去而变得皱巴巴湿漉漉的通
知书,一笔一划地又看了一遍,突然失声喊了出来:不对!不对……我妈妈进
精神病院的时间?怎么是她去北京那天?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方雪晴茫然四顾,发现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奇怪,或
者可以说意味深长。这种表情让她觉得恐惧,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被整个世界欺
骗甚至针对。她哀求般看向堂叔,堂叔的表情却也有些为难。方雪晴浑身筛糠般
哆嗦着,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坚持不住了。终于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本家伯
伯咳嗽了一声,同情地开了口:丫头……
方雪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眼泪花地看着这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
长辈,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奇迹的答案。但伯伯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是
这样的。我也是听说啊,——听说最近,很多地方的政府都搞了什么截访队……
专门堵上访户的。有人上访的,都说是精神病,给抓回去关到精神病院里。我们
区应该也搞了这个吧……丫头,我估计着,你娘应该是根本没到北京……只怕是
在我们这边火车站,还没上火车呢,就被截访队的堵住了……
伯伯的话听起来有一种匪夷所思的真实,也终于解释了方雪晴的疑惑:妈妈
为什么一去就杳无音讯。
她呆呆地看着那位伯伯,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的明暗交替,艰难地整理着思
绪,却听见石小凯的声音在堂屋里爆炸开来:什么狗屁世道?——老百姓受了
冤屈,遇见解决不了的事,还不许上访?就算是古代,老百姓还许告御状,还能
拦轿鸣冤呢!?
几乎所有的大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单纯的年轻人。一位常年走南闯北的
本家长辈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石小凯的不谙世事,还是
在嘲讽别的什么:呵呵。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也刚从北京回来,奥运会马上就
要开了,老外越来越多,都是记者电视台……现在去北京上访,那不是给国家丢
脸,影响国际形象嘛。所以各地都在严防死守,哪里有人去北京上访,当地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