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宜被他逗笑,扑上去就想,她抹一把脸上水。想起中午时的张枣儿,再抬脸时神色几近扭曲,“你好不知羞啊,稍努一下唇。实在咽不下嘴里的,唇一张,“你看我怎么样?”
琬宜手指动动,到底狠不下心把他晾在外头,起身去打开门。
琬宜鼓鼓腮帮子,”
谢芙低头看,
春东歪下脑袋,忽然问,直接吐在谢安胸前。
“就那样儿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琬宜把胳膊横在眼,我好难受。”
琬宜神色淡淡,摆摆手,抓一把,“出去吧。”
琬宜一噎,吓唬他,“你再乱说话要你哥揍你……”
琬宜拾掇好了出门,正瞧见春东急三火四往外跑,谢安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
琬宜闷闷低头,把手伸进被子里,从先生到家开始,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成。”琬宜答应,起身收拾碗筷,回头叮嘱一句,“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早就准备了一个瓷坛子,里面装的全是捡来的鹅蛋。杨氏跟她说鹅蛋腌着吃,配稀饭,味道又咸又香,琬宜早就想试试。
“混脾气。”过一会,谢安吹熄灯,“依我看啊,你嫂子能治得住我,也能治得住你。”
谢暨上下打量她一遍,撇嘴,“你怎么这么笨。”
“这哪有什么道理。喜欢就喜欢了。”
杨氏瞧他一眼,“你怎么了?”
她才醒来,睫毛颤颤的,神智还不清明。谢安不敢动,也不敢再看她,转脸盯着对面墙上某一点,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拳。下巴绷紧,喉结滚动一下。
“闭嘴。”谢安骂她一句,手撑在她身后墙上,声音里怒意明显,“你这么晚不回家在做什么?”
谢安担忧看着琬宜,又给她倒一杯水,边看她喝了边应一句,“还说,现在京城已经乱成粥了。各个关口全都封死,许进不许出,至于在做什么,不知。”
“……谢安,”琬宜哭的眼皮红肿,沙哑嗓子喊一句他名字,又呜咽出声。她说,“我不原谅,他们欺负我……”
杨氏没反对,回屋里给她拿个钱袋子塞手里,“去吧,早点回来。街上看着什么喜欢的就买,别忍着,贵些也不怕。”
“就,瘦瘦弱弱的,穿个白袍子,说话的声音蔫唧唧的。”谢安侧头看她,“就刚才那秀才的样子。”他停顿一下,又问了遍,“好看?”
“那怎的?”谢安撇下嘴,“怕别人说闲话?我在城门口放你下来,不就得了。这路上根本没几个人,你头低一下,马骑的飞快,能有什么事。”
轻巧的语气,里头藏着几分试探,几分期待。风吹过来,鼻端浓浓牡丹芳香。
她来这快两个月,原来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学着学着,现在也知道了该怎么洗衣擦地,怎么做饭烧火。在临安呆的久了,过惯了这样柴米油盐的日子,再回想起以前在广郡王府的锦衣玉食,像是在做梦。
风吹过来,把他身上的味道送至鼻尖,刚换洗过的衣裳,还带着点皂角的清香。琬宜深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一步,唤他,“哥哥。”
他“呵”了声,一腿跨进去,堵在她身前,语气低沉,“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
他高瘦,但身材结实,臂上都是腱子肉。那点分量琬宜提着摇摇晃晃,谢安却根本察觉不到似的,走的飞快。
西北落日壮阔,临安算是繁华的县城,但是城外相连的还是一望无垠的戈壁荒漠。天色欲暗,云翻卷着在天边滚动,残阳血红,远远望去,隐约瞧得见高耸的城门。
睁开眼时,太阳已经露了头,这屋子没有窗帘,晨光透过窗纸洒在被面儿上,上面绣着的红牡丹好像活了。琬宜懵懵懂懂坐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手指去抓绣线,指尖刚碰到牡丹的花瓣,就听见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琬宜把筷子放下,转身面对杨氏,膝盖慢慢滑落,跪伏在她身前。
那时候,琬宜每日无忧无虑,弹琴看花,读书习字。她以为,下半辈子也会一直这样,看得到的荣华富贵,虽平淡,但无恼人的波澜。
陈磬不怒反笑,手指掸一掸衣摆,轻吐一句,“谢三爷,咱们来日方长。”
而后,他转身,“走。”
……终于恢复如常,德胜带人离开,春东冲着那边客人摆摆手,“玩着,没别的事儿。”
常在赌场混的,对这场面也习以为常,短暂惊惧后,麻将碰撞声又响起。
有人小声问一句,“那人什么来头啊?怎么那么冲。”
一人回答,“多年前的事了,陈磬那时候和三爷齐名,只最后……不提也罢。”
又一人问,“那怎么就成李公子了?”
“据说是他那□□的娘在珠翠楼混不下去了,带着他去找了那个雍凉太守的爹。好像被赶出来几次,但最后也成了,只是没抬成妾,就一外室。”
那人“哦”一声,摇摇头又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这陈磬是风光了。看他那样子,怕是心里没琢磨什么好道儿……”
话没说完,被人打断,“管这干什么。那些人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能有闲钱来摸把麻将,你就偷着乐吧……”
谢安在原地驻足半晌,眼睛盯着外头街道,年味儿没散尽,某处还能看见爆竹红色碎屑。风吹过,卷一点雪沫在空中。
过好一会,觉得凉了,谢安终于转身,瞟一眼那边说话人群,沉默上楼。
春东摸一把鼻子,追上去在他身后。二人进屋子,春东脚勾上门,背对门缝站着,半晌,说一句,“哥,你怎么能让个瘪三儿欺负到咱们头上!”
谢安听出他话里不服,抬手揉一揉脖颈,“要以前,不会。”
春东滞一瞬,急急又问,“那现在怎么?”
谢安看着他,指节疲倦按压眉峰,“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