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好几个星期没来信了。听说烟对人有害,妈妈。大孩背一,她也寄几句关照:寄些好消息,一般来说她一个星期;很快睡着了,从此大孩再也;爸爸别老闷着。有空跟某某伯伯一块出去钓ี钓鱼吧。大孩别太害羞,去考一考少年篮球队试试……
夜里多鹤又想跟两个儿子说说他们的话,二孩跟她搭了几句腔,没好消息,小姨干家务。家务越干越多。
多鹤拉着眼看就要上手拍打警察的小环艰难地走开了。
小环和多鹤跟着视线尽头越来越小的草绿色往前走,她们终于走到那扇侧门口。不断被人骂到เ祖宗八,门已经关上了。隔着玻璃,小环拍打着玻璃门。看见二三十个新兵,手都拍打得没了知觉。她把一个警察拍打来了,问她有票没有。没有。那瞎拍什么?走开走开……
“只有小石和张师傅看见。大夜班人本来就不多。”保卫干事说。
“当场有人看见那玩艺咋掉下来的吗?”小环问。
收音机里地歌把所有人唱起来了。孩子们穿着衬衣就跑到阳台上。捧一把雪回屋。捏成球,在屋里相互扔。然后又出来捧雪。小环叫喊着:不穿棉衣不准到阳台上!
小环办过父亲丧事回来,在多鹤眼里和张俭眼里分别刺探,想刺探到两人旧ງ情复发的苗头。她也装着漫不经意地问过孩子们,小姨是不是每天夜里跟他们一块睡觉。她的眼光终于让张俭烦了,告诉她。他只想一家子相安无事把日子过下去,除此之外,他心如止水。这下她可以满足了?放心了?下回再回朱家屯不必把孩子们雇来当密探了?张俭不久ื成了乌鸦嘴:两个月后,小环妈也一病不起。第二次从朱家屯回到家,小环见屋子布局重新า调整了:张俭和两个儿子睡大屋,多鹤、小环和丫头睡小屋。小环问张俭,她不在家他瞎搬什么เ?他笑笑说从今以后分男女宿舍,谁也别ี疑神疑ທ鬼。
“那你要多少?”
到了乞丐们的表演现场,小彭掏出一直没空寄回老家给孩子老婆的十五块钱,找到了刚才那个老头。老头看见钱,嘴从笛子上挪开,说:“十五块:就想买我的狗?”
多鹤看他洗牌。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该洗该熨ຖ的衣服也都洗熨了,到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犹豫着坐下来。摸牌地时候,小彭的手总是擦着她的手而过。小彭会飞快地看看她。小石不是讲话就是哼歌,要不就是自吹自擂他的牌有多么好,要让小彭输成光屁股。
“坐下坐下。我们教你!”小石说,“这玩艺儿得过脑膜炎的人都会玩!”
家属们愣了一下。她们跟这个朱多鹤就是处不热乎,处着处着哪儿就不透气了,憋在那ว儿了。
这回她听懂了。她先伸出两根手指,然后两ä手一并排,伸出九根手指。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十分认真。像那ว种痴傻的人要证实自己不傻,识数。然后她又像那样笑了笑,就是她那从陌生到熟ງ识从来不变的诚恳地、大大的笑容。
“不闭你敢怎么样?”
“把手电闭了!”他说,“姥姥的,你闭不闭?!”
看着看着,他的心又是那样,打了个秋千,只不过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惶恐。上次他惶恐得竟想把她丢â弃掉。那的确是畜牲干的事。他不愿想那ว畜牲该如何治罪,现在的好时光千载难逢。
刚刚才对视过,她又开始寻找他的眼睛。先从他的手,看到他的挽起袖子的臂膀,然后到เ他的肩。在她的目光爬上他的脸时,他回过头。这一次看得长一些,两人都对这种对视很贪。他每看她一次,都看出她眼睛的一个ฐ特色:黑的特黑,白的特白。前面圆圆的,几乎没有内眼角,往后一点点窄下去,外眼角是两ä道弯弯的长褶子。这双眼睛说不上标致,但与众不同。再细看,她的睫毛多密呀,给眼睛镶了两道黑圈。
她抱起两ä个尿臊刺鼻的儿子,却发现自己早ຉ已没有奶水。她左边的一阵钻心疼痛:二孩居然咬了她一口!她的骨肉被这两个中ณ国人离间了。代浪村的人都说中国人一肚子鬼,果真如此。一双手上来,把二孩抱走,是张俭的手。一个声音赔着小心,告诉她俩儿子已经习惯吃粥吃烂面条了,不也长得不错?一两肉都没掉。也是张俭的声音。什么意思?是说没有了母亲和乳汁,没有了天条规定的成长环节,儿子也照样活,照样长得不错?他们有没有真正的母亲都两可。
完全不像多鹤预料的那ว样:她在一模一样的楼群里迷了路。一律的红墙白阳台,她却毫不彷徨地朝着其中ณ一幢走去。她成了一条母狗,被那ว股神秘的气息牵引着,走向她的儿女们。
多鹤躺在床上,听这个ฐ出门挣钱养活全家的男人走到门口,铝饭盒轻轻响了一下。大概是他摸黑出门撞着门框了,这声音使睡眠晕晕地袭上来。
十一点钟的时候,张俭准时出门上大夜班。他在过道穿衣穿鞋,帆布工作服磨擦的声响把多鹤很薄的睡意搅散了。一个夜里出去上班、为全家挣生计的男人发出的这些声响让女人们觉得安全极了。
“穿上鞋,跟我走。”
“你姥姥的往哪儿去?”
“你不要教孩子日本话。”张俭向多鹤转过脸。
丫头用跟他一模一样的骆驼眼看着他,蒙昧、无邪。
张俭从鞍山到了这座新的钢๐铁城市,给调到了刚成立的钢厂,几个月的训练学习结束,他已经是吊车手。这些消息多鹤是听他跟小环说的。多鹤总是把每次听到的话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