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把我吓蒙了，我想，自己把自己给毙了，另一只胳ฑ膊却压在腹下，或者他的枪走火，肯定是驴倌。我想，活像手里拿了什，一条腿伸得笔直，撑不起身子。我麻木了一样趴在崖畔上呆呆望着坡下面驴倌倌那没了脑袋的身子。驴倌倌趴在那里，姿ู势很别扭，一只胳膊伸展到脑袋上指着正前方，把他的脑แ壳子炸开了&#x，又想跑回去叫人。可是我的，一条腿裂到了肚子旁้边，像只剩下一条腿的蛤蟆。揉揉眼睛，我晃ท，希望眼前生的事情只是幻觉，或者只是我无数个噩梦中的一个ฐ。再次向驴倌倌躺卧的地方看去的时候，当我把手从揉得酸痛的眼睛上拿下来，险些就惊叫出来，两ä个ฐ穿着黑灰色军服的人正把驴倌倌的身子麻包一样翻来覆去地搜查着，他们肩上步枪的刺刀把阳光像芒刺๐一样射到了我的眼睛里，我不得不把眼睛从那让人心悸的芒刺๐上转开。一转眼我才现，枯黄的茅草丛里不知什么时候到เ处都散布着黑灰色的军衣，仿佛大地长了疥疮，枪刺๐的寒光和枪械的碰击声同时刺激着我的眼睛和耳朵。
“保安团来了……”
我一路叫喊着朝奶奶的窑洞狂奔，仿佛是在证实我的消เ息，山下面乒乒乓乓๑响起了枪声，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听起来好像在铁桶里头放鞭炮。
我冲进窑里的时候，奶奶已经扔下大烟枪，正在手忙脚๐乱地往身上套衣裳๙，衣服大襟还敞着，便已提了她的二十响：“慌啥哩，人在哪呢？”
“山峁下面，保安团把驴倌倌打死了。”
“狗日的，咋人不知狗不咬地就上来了。把你的枪拿上，快叫大掌柜。”
奶奶吩咐完便朝外面冲去，一只饱满的奶子从敞开的衣襟里蹦出来弹动着，好像她的怀里揣了一个娃娃，而那个ฐ娃娃正在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我拿了我的枪，那是一支打不响的独橛子，掰开枪把可以从屁眼往里塞一粒子弹。我的这支因为连枪把子都掰不开，所以我从来就没打过一枪。我从窑里跑出来的时候，奶奶掉下来的一只鞋把我绊了个趔趄，手里那支残废的独橛子磕到了上马石，枪把子居然磕开了。我捡起枪，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该就地给它的屁眼儿里塞上一颗子弹，试试它能不能打响，还是继续跑去完成奶奶的命令。奶奶的命令是绝对要执行的，不然她就会用那有力的手指头狠狠地拧我的屁股蛋和大腿根，而对我悲惨的叫疼声充耳不闻。我选择了后者，我怕奶奶的手指头，她拧人太疼了，我宁可挨枪子也不愿意让她拧我，我不怕死我怕疼，我听大掌柜说过，枪子打在身上并不疼，打在脑แ袋上更不疼。我却从来没有弄明白，大掌柜的经验是从何处得来的，因为ฦ，他的脑แ袋上并没有挨过枪子儿。我随手捡起奶奶慌乱中丢掉的鞋，鞋脏ู兮兮的，还有一股脚臭味儿，我把它掖到了后腰上。
大掌柜用不着我叫已经从二娘的窑里钻了出来，二娘披头散地跟在他的身后，跟奶奶一样趿拉着鞋敞着衣襟，不同的是她没有枪，也没有往前面跑，一只手扶着窑门惊诧地张望着，红艳艳的嘴张得像个ฐ正在翻过来清洗的大肠头：“狗娃ใ儿，咋哩？”
我没搭理她，她从来没有拧过我，甚至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我却不喜欢她，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因为奶奶不喜欢她，所以我也不喜欢她。但是，我仍然注意了一下，她的奶子没有从衣襟里蹦出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衣襟敞开着奶子却不蹦出来。
“狗日的咋就上来了？没听说狗日的要来嘛。”大掌柜边跑边嘟嘟็囔囔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对我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就主动向他报告：“驴倌倌打死了。”
“你奶奶怎说哩？”
“她说让我叫你哩。”
“她到哪去了？”
“挡去了嘛。”
我们在奔跑中完成了这段对话，在对话中来到เ了山峁上，奶奶趴在梁上朝下面窥探，见我们来了就对大掌柜说：“狗日的人多着呢，你领上人撒腿子，叫李大个子过来帮我顶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