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只喝了一碗，一顿吃光了剩下的日子咋打呢，说不清在这要藏多少日子：大掌柜偷偷踢，节省些，缩回舌头放下碗对二娘说，这时候正伸出舌头舔碗？又给我使了个ฐ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咬着牙一瘸一拐地从山洞的壁龛里摸出装着小米面的口袋，然后给锅底下添柴、吹火，等着水开了好下小米面给我们熬糊汤。她带着伤行动确实不方便，额上的汗珠子也洇了出来。“不熬了，有没有锅底子ã。”
二娘挣扎着爬起来，就爬起来过去帮着二娘吹火、添柴。借着火光，心忽悠一下子顿时软了，我看见二娘的眼角夹着，觉着二娘确实挺可怜的，腿伤了流了那么多血，不由就对奶奶有些气恼，别ี人都歇下了她还得干活ຖ。奶奶叫我：“狗娃子过来给我捶捶腿。”我装ณ作没听见，故意不理她，她也就不再叫我了。
跑上一道山梁，胡小个子他们都趴在山梁上。这道山梁比刚ธ才的山坡高，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东面西面山坡上敌人正在朝掌柜的他们冲击。奶奶骂道：“狗日的干趴着看热闹哩？咋不打？”
“我不走，我要跟你走呢。”
我们沿着草丛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的小路一直朝后山攀爬。这条路很隐秘，很少有人走，不知道底细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在杂草丛生的山峁上还隐藏着这样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这条小路是我们的活命之ใ路，我们很少靠这条路逃生。我们的人不多，总共才三十来个ฐ人，枪也不好，杂七杂八的啥样都有，子弹也不多，每人都有一把匕或者马刀，用冷兵器来补充火力的不足。这种装ณ备出去抢老财、绑肉票还行，要是保安团来找麻烦我们没办法跟他们正面对抗，三十六计走为上一跑了之。好在保安团也怕我们，我们闹得厉害了，他们就进山来清剿，老远就把枪鸣得震天价响，像是通知我们。我们就转到后山去躲一阵子，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来。我们之ใ所以守着这座狗娃ใ山，就是因为这座山易守难攻，山势庞大，大有周旋的余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山下面的老百姓许多都是我们的眼线，只要有生人进山，不管是不是官兵，眼线都会及时报告。这一回不知道出了啥鬼事情，这么多保安团摸到了鼻子底下，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奶奶站在窑前的场上等着大家，头被风吹散了，几缕丝挂到她的眼前，她抬手捋了捋头，又弯下腰把绑腿重新扎了一遍。她穿了一件墨绿的大袄，腰上勒了一条紫红的宽布带，布带上插着那ว两支跟她形影不离的二十响，身上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腿上是一条黑色粗布裤ไ子，裤脚扎着裹腿，要不是裤子的膝盖、屁股都打了补丁，她这身打扮像极了戏台上的武旦。其实她的裤子并没有破，是她专门打上补丁的，补丁是用做鞋的褙子缝上的，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耐磨。我的裤ไ子也同样用这样的褙ທ子经过了加固，所以我从来用不着担心摸爬滚打的时候磨破裤ไ子。
“撒腿子哩，撒腿子哩，都撒腿子哩。”
“狗日的咋就上来了？没听说狗日的要来嘛。”大掌柜边跑边嘟็嘟囔囔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对我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就主动向他报告：“驴倌倌打死了。”
大掌柜用不着我叫已经从二娘的窑里钻了出来，二娘披头散地跟在他的身后，跟奶奶一样趿拉着鞋敞着衣襟，不同的是她没有枪，也没有往前面跑，一只手扶着窑门惊诧地张望着，红艳艳的嘴张得像个ฐ正在翻过来清洗的大肠头：“狗娃ใ儿，咋哩？”
奶奶说的功课并不是读书写字，而是让我跳坑坑。我跟了她的第二年，看见她甩着麻绳一下子就能飞三丈多远，羡慕透了，就自己也找了根麻绳，抡一阵子然后也想借着绳头子甩出去的劲道飞出去，结果不但没能ม飞出去，甩出去的绳子反过来把我的脖子缠住差点没把我勒死。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解开捆在脖子上的绳子继续努力，绳子甩出去了，我跟着朝前面一跳，结果绳子是绳子我是我，我那一跳前进了不到三尺。我下了决心，就不相信我弄不成这事情，于是我反复练习，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却没有一点进展。我在聚精会神干这件事情的时候，奶奶在一旁看着，直到我筋疲力尽腿肚子像是转到了前面再也动不了的时候，她才过来问我：“狗娃子，你这是干啥呢？”我说：“我想跟你一样跟着绳子飞哩。”奶奶说：“那好，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我说好嘛。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出来，我正睡得香甜，奶奶就一巴掌把我拍醒了：“起来，学飞去。”
一听说学飞我的精神头马上来了，爬起来跟在她后面就走。她把我领到เ山坡后面，在地上挖了一个ฐ两尺深的坑坑，把我的双腿捆起来，然后把我推到坑里头：“蹦上来。”
我就蹦了上来。她又把我推下去让我再蹦上来。我就又蹦上来。就这样反复推下去蹦上来地折腾了一上午，我的腿又酸又疼，别说蹦了，连动都动不了，她这才解开绑住我腿的带子放了我，并且告诉我：“从今往后，你天天就做这个ฐ功课，啥时候能从三尺深的坑坑里一下子蹦上来，从早上蹦到中ณ午，腿不疼腰不酸就差不多了。”
再后来，我脚下的坑逐渐加深，现在我已经能从三尺深的坑里捆着两脚๐一下子蹦上来，蹦上一天也不酸不疼了。奶奶说练到这个程度就可以开始学甩绳子了。因为我这个时候的身子已经很轻了，可以借绳子甩出去的劲道飞了。奶奶告诉我说：“其实甩绳子没啥了不起的，把身子练轻了最重要，这是长期功夫，没有这个功夫垫底子啥都别想。”
大掌柜对我跟着奶奶练飞很不以为然。他对我说，那是马戏班子的把式，奶奶过去就是在马戏班子靠耍这把式吃饭的，学会了只是逃跑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