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晋鹏早听说过此事，”
几个月前：好像，也不至于有什么麻烦。不过，“哦。却装ณ出一副很ä，县领导动用公款买，任你三令五申ã明令禁止。一张发票原本不值得大惊小怪，问题是这张发票反面写了一行字：王主任购买手机用款。通常来说，即使如此，看来王主任伤。县审计局开展例行审计时，在县人大发现一张，该买还买，大家都买。审计局局，再说，傻瓜才会在这样的小问题上面揪着不放。这一次偏偏出了乱ກ子，而是这张发票的复印，倒不是审计局长犯傻。古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对官员们手中动辄几千元的手机，大家心照不宣，沈青山也不例外，法不责众嘛。现在有人告状，而且证据确凿，沈青山自然不好再装糊涂ิ，当即批示查处。不过，查处结果有点黑色幽默味道。林浩未经主要领导同意，擅自动用办公经费购买手机，王业勤在不知手机价值的情况下被动使用了手机。最后，地区纪委给予王业勤党内通报批评处分，县纪委对林浩处以党内警告。
袁晋鹏说：“刘老师，当领导不容易哦，单是应付这些人就要花费不少气力。”
刘ถ贞吉听出袁晋鹏的声音，开门出来：“到เ你家去看看，还没有到过你家呢。”
几个ฐ月前，刘贞吉出面帮他们化解难题。现在，刘贞吉是不折不扣的县领ๆ导。这种变化有点微妙，以至于谭阳春瞬间有点迟钝。刘贞吉说不走亲访友，他醒悟过来，哪个领导愿意在工ื作场合挑明自己的社会关系呢？但无论从哪个ฐ角度说，应该让袁晋鹏尽快回来。
刘贞吉摆手制止：“谭书记，今天不走亲访友，让晋鹏忙他的，我们先聊聊。”
通过交谈，刘ถ贞吉发现，刘金钟为人真诚，知识面广，身上散发出儒雅的气息，但对事业发展有点心灰意冷。他觉得奇怪，刘金钟也就四十五、六岁，军人的那ว股冲劲怎么不见了？
吃完早ຉ饭，他们换乘๖县粮食局的切诺基越野车匆匆出发。县城离凤岭乡六十多公里，一条沙石公路只有五米多宽，崎岖不平。坐轿车去，不但速度慢，还随时可能被撞到底盘。上车时，刘金钟亲热地拉着刘贞吉坐在后排，说要和青年才俊加强沟通。刘贞吉笑道，我正要向老哥讨教呢。
方抱阳挤出一丝笑容：“打桥牌、打麻将都行。红木家具越老越好，正好赶上了。”
来到团员活动室，柏克坚看到เ了这套昂贵的桌椅。只是他不知道，半小时前，这套桌椅还在方抱阳的家里。桌子约摸八十公分高，一米见方แ，桌面油光锃亮，木纹清晰，全木榫๑结构，桌子下方四个角是镂空的虬龙木雕，桌子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小巧的抽屉。四条配套的靠背椅线条简明，沉稳扎实，做工精细。
李中ณ孚是袁晋鹏在晴川ษ师院中文系读书时同学，写得一手好散文。他们常常交流心得，相互砥砺，惺惺相惜。毕业后，李中ณ孚分配回家乡，在县一中做语文老师。两年后，调入县政府办公室做秘书。今年年初，又调到行署办公室工作。
袁晋鹏摇头：“李中ณ孚在二班，我们不在一个教室上课，不过我们关系很好，都是文学社社员，经常一起聊天、吃饭。”
说到เ这里，赵昂停顿下来，得意地朝袁晋鹏笑了笑：“去年，老总出车祸死了。我跟他儿子不合拍，只好退了股。不退股不知道，一算账，几年下来，还完银行贷款，还赚了三百多万。于是，邀几个朋友到เ顺德盘下一家家具厂，我占百分之五十一的份额。算是正儿八经当董事长，可生存压力太大了，顺德家具业竞争非常激烈，稍微松懈า，就可能倒闭关门。你看，这几年，我老了多少，有了白头发。哪像你，当大镇长，什么都不愁。”
在办公室，赵昂将自己้七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大学毕业我分配在凤岭中学。还有天理吗？凭什么เ最偏僻的地方让我去。按学习成绩按学分，我是前三名。不就是年轻人犯点错误嘛ใ，说好下不为例，最终还是不放过你。我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去深圳。那ว时，我一个深圳人也不认识，只能挑最便宜的旅社住下来。然后跑职业介绍所、跑企业，可有几家企业要中文专业的大学生？转了十多天，到处碰壁，硬是找不到工ื作。实在挺不住，准备先回家再说——身上没钱了。那ว天，在深圳火车站候车室，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家电å子公司的总经理赶到火车站去挽留一名搞广告宣传和策划的部门经理，但那个ฐ人铁ກ了心要走，说是大学同学邀好了一起闯上海。那个总经理苦劝无果，只好怏怏而回。这时，我主动迎上去，说，让我试试吧，也许能还你一个ฐ精彩！”
玻璃杯不小，一瓶酒正好四杯。给江萍萍倒酒时，梁克雄说：“萍萍，你喝啤酒吧。”
任艳芳作羞涩状，声音有点嗲：“谭书记，我没有得罪你，怎么เ把火烧到เ我身上哟。”
卢秋实笑道：“别ี吓着啊。是一笔引水渠工程的尾款，晚个ฐ把两ä个月支付问题不大。”
卢秋实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单纯要把工资拔付下去，倒不是没有办法。要么上解县财政的钱稍微拖后一点，再挪一点项目资金，先发工资。下一步再组织干部ຖ上门清收旧欠，什么乡统筹、违规用地、违规生育……”
廖营生稍加思忖，说:“我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今年调整时，让我调到县直单位来。在部队干了几年，安排我去公安局最理想，实在不好弄，民政局、交通局、土管局、林业局也行。”
周秋水正想说点什么，管冲抢先开了口：“老
袁晋鹏默然不语，似乎在权衡和挣扎。
“是啊，时代值得记录，我们的青春值得书写。或许我多年准备的素材可以派上用场了，晋鹏你就是主人公。”我感慨良多。
袁晋鹏大吃一惊：“啊！是新า来的朱部长亲自物色您过去吧？”
刘ถ贞吉点点头：“朱部长以前是邱แ梅鹤教授带的在职研究生，我算是他的师弟。他才来三、四个月，要物色几个ฐ用得顺手的人，邱教授向他推荐我。见面以后，朱部长对我印象不错，让我过去。手续办得差不多，过几天去报到。这些事你知道就可以了。”
袁晋鹏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去年刘ถ金钟调走后，没过多久ื，杨大忠调任东巴县县委副书记。刘ถ贞吉去省委组织部高就，他当然为老师感到高兴。到那个平台，当厅级领ๆ导是迟早的事情，他也可望从中ณ受益。可是，刘贞吉一旦离开，他在四套班子领导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促膝长谈的师长。
见袁晋鹏沉默不语，刘ถ贞吉说：“这几年我没有帮上你什么เ，毕竟只是一个组织部长。好在你年轻，至少目前还是全县最年轻的乡镇党委书记，只要好好把握，机会总会有。不过，在秋水书记任内，恐怕不要有太多的奢望。他对你成见很深，我做过努力，可惜改观不大。周书记上进心很强，无意在平安干太久ื。文胜县长不错，你要多去走走。”
袁晋鹏说：“刘老师，您走以后，班子里没有谁替我说话了。陈县长对我还不了解，有一个过程。不过也无所谓，我就在凤岭再熬上几年。”
刘贞吉略๓加思索：“晋鹏，我们是师生关系，有些话别人不好说也不会说，我马上要走了，有几句话和你说。从个人素า质看，你有从政的优势。你这几年起步不错，顺风顺水，在同龄人中已经占得先机。如果你满足于一个局长的位子，那你基本上成功了。但是，如果你还想向上走，想走得更远，那么เ一定要优化自己的性格。表面上看，你谦和知礼，其实，你心高气傲，内心深处喜欢和领导比一比真本事，骨子里瞧不上几个人。说句实话，置身官场，这是大忌。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和领导比本事。要尽量发现领导的优点，只有发自内心地佩服你的领ๆ导，你才有可能和他真正搞好关系。另外，你的面皮太薄了，即使山穷水尽也不愿意弯腰低头求人。李宗吾的《厚黑学》，你肯定读过，倒不是说要厚着脸皮不择手段，问题是你不求领导，还要领导求你啊？！话说回来，有些时候又不能ม急于求成，强扭的瓜不甜啊。在行政单位做事，其实不怕爬得慢，就怕趴下不动。”
袁晋鹏承认刘贞吉说得句句在理：“谢谢老师点拨！我牢记在心。”
刘ถ贞吉意犹未尽：“现在农村工作不好做，分寸特别难把握，凡事要三思而行。邱教授说，湖北监利县有个叫李昌平的乡党委书记给朱总理写信，反映农民真穷、农村真苦、农业真危险。可是，即使农村基层的真实情况上达天听，又能如何，不要奢望一年半载有什么大的改观。不搞分税制，中ณ央财政强不了，搞了分税制ๆ，落后地区的财政受不了，这是一个ฐ两难选择啊。”
袁晋鹏点点头：“老师，说实话，现在农民确实很穷，我们上门收钱扒粮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大家还能ม熬多久。”
“放心，天塌不下来。有一本叫《国画》的小说，你看过吗？”刘贞吉岔开话题。
袁晋鹏说：“听说有这么一本小说，足以做官场教材，风靡一时，处级领导几乎ๆ人手一本。本来想去买一本，结果到เ处都买不到，说是被禁了。”
刘贞吉到房间里取《国画ฑ》给袁晋鹏：“我这里有一本，拿去看看吧。王跃文做秘书出身，小说写得很真实，人物心理描摹尤其到เ位。你认真看一看，琢磨一下，必定受益匪浅。”
送走春风得意的刘ถ贞吉，生活依旧归于平静，袁晋鹏悻悻地回到凤岭乡。单调而枯燥的生活又开始了，好在有一本《国画》在手，袁晋鹏很快浸淫其中。如果说鸿篇巨制ๆ的《白鹿原》曾经让他钦服和痴迷的话，《国画》则对他的思想造成极大震撼。他没有想到，小说几乎以一种写实的风格将官场中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心照不宣的忌讳铺陈在桌面上，给读者予酣畅淋漓的快感。而细腻传神的人物心理活动描写成为全书的点睛之笔，读者无不为之叹服。他不由自主地走进主人公朱怀镜的世界，皮德求、梅玉琴、张天奇等人在眼前晃悠，觉得自己和朱怀镜人生经历不同，却心灵相通，有着同样的彷徨和挣扎。当然，朱怀镜不是袁晋鹏，他不必像袁晋
鹏那样为乡里的芝麻小事劳神。袁晋鹏不管与朱怀镜多么เ意气相投，也无缘在都市宽阔明亮的大楼里悠闲地喝茶看报。
这天上午，阴霾密布的天空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阳光冲破重重迷雾泼洒在潮湿的大地上。袁晋鹏看天气不错，邀了张木槿，叫上司机小刘，直奔六公里之外的章坊村。这是一个约摸七、八百人的村庄，背山面水，山水之间两千多亩水田à错落有致，被称为ฦ凤岭乡的“粮仓”。章坊村的农民相对富裕，往年缴纳税费总是走在前面，可今年不仅没有冒头，反而拖全乡的后腿。张木槿是这个ฐ村的包村干部ຖ，连着跑了几趟，收效甚微。最后，村支书章华生干脆ะ递上辞呈撂挑子。袁晋鹏清楚，目前，章坊村还没有人能够接替章华生。农村就是这样，除了人品、资历和工ื作能ม力，还得考虑宗族、家族势力，否则ท工作做不下去。
见袁晋鹏亲自上门，章华生不好拿架子，赶忙吩咐老婆烧水倒茶，杀鸡迎客。章华生的问题其实不复杂。往年章坊村的老百姓这个ฐ时候上山砍些树和毛竹，也就把“双过半”的税费上缴了。今年，情况发生了变化，乡政府发出封山育林的禁令，有些老百姓交税费的钱一下子没了着落，只好拖着不交。这边，乡政府逼得急，村委会干部又不愿自己拿钱垫付。章华生一下子没辙，便写了辞呈。
袁晋鹏并不主动谈工ื作也不谈章华生辞职的事，只是喝酒拉家常。
酒过三巡ำ，章华生憋不住了：“袁书记，我工作没做好，您另选高人吧。”
袁晋鹏拿起酒杯敲了敲章华生手中的酒杯：“老章，你是一个老党员。你说，你打算把这个摊子推给谁？”
章华生一时语塞。
袁晋鹏接着说：“章坊村有十五个党员，四十岁以下的五个ฐ，可是三个在外务工。你做了六年支书，总共才发展两ä个党员。你现在要撒手，谁来接手呢？你总要培养一个ฐ接班人出来才行吧。我知道，你做书记，受了不少委屈。工作难做，待遇低，没奔头。可是，章坊村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老章在村里威望很高。人啊，有时候不能只看赚多少钱，还要有精神追求的一面。现在，是农村基层最困难的时候，你这个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不能临阵脱逃啊！”
章华生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嗫嚅道：“唉，不是我不做，是做不好。现在税费才收到百分之二十几，要过半，难啊！”
袁晋鹏诚恳地说：“你什么时候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再辞职吧。封山育林务必坚持，这一点不能ม动摇，否则，过三五年大家都喝西北风。现在你要把工作抓起来，收税费先易后难，动员党员、干部ຖ和一贯配合工作的农户完成全年的税费任务，实在不行，村干部和村小组长酌情垫付，等夏粮收购时拿回去。章坊村是产粮区，这方面有优势，垫付的钱肯定没问题。时间过半、任务过半是县委、县政府对财税工作的硬性要求，各级干部ຖ思想上不能动摇，你要做好所有村干部和村小组长的工ื作，形成合力，共渡难关。”
吃完饭，袁晋鹏让章华生召集在家的村干部ຖ、村小组长、党员开会，谈问题想办法，统一认识，将税费征缴任务细化到人。忙完这些事，已是下午五点多钟，袁晋鹏、张木槿起身告辞，乘车离去。
车子走了三、四公里，忽然听到一声铳响，袁晋鹏心里一惊，大白天的，谁还打猎？便问小刘ถ：“是铳声吗？哪个方向？”
小刘歪着头回味一下：“好像是卢家岭收费站。”
袁晋鹏心存疑虑：“等一下到เ了马路上，不要回乡政府，去收费站看一下。不会又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