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来时,妞放嘴里吮,冒着细细的血点,放下袜子,针扎了手几次,她是看过强子用,妞正在屋子,急急披了,仰起头,满天飞舞着细鸡毛一样的东西,不,是白色的,象鹅毛一样白。妞呵呵乐着,可她不会用,抬头看时,外面天,双手接着不断落下的晶莹的凉丝丝的东西,却接在手里就没了,这么好看?这是啥东?妞在院里站着,站了多久她不知道,好看的,她一点,干净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样儿了。妞觉得这里真好,什么都好,吃的好,住的好,强子好,姐好,爹好,今天这天地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转眼,寒风就吹进了院里,冬天不能ม盖房子,活计却不少,毛主席的语录和文选家家有,每家都要做个书架,把毛主席像和语录文选什么的放好,是石主任交待的。
今天天刚亮,妞已烧开了粥锅,掀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气扑在凉嗖嗖的脸上,各外舒服,一阵米香味扑鼻。妞使劲吸鼻子,好香啊,很久ื家里都没做过米粥了,肚子咕咕叫起来。妞把粥米汤舀进了黑乎乎的木桶里,用大铁勺搅了搅,里面翻出烂白菜叶子和粗粗的米糠。娘说猪多吃点,过年杀了卖钱给她们每人买一件新า衣服。妞不记得她穿过新衣服。她不断用力吸着米香气,真香。慢慢盖好锅,吃力地提着一大桶猪食打开前房门,左右手交替着拎进院子,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去开猪圈的门。娘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早早ຉ喂猪,吃饭,然后让她换上大姐洗干净的最好看的衣服,那衣服,大姐只过年时穿过一次。
傻妞有名字,而且很好听,是她奶奶取的,叫秀丽。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奶奶了,因为ฦ只有她对病瘫在床上的奶奶一个劲儿的笑,给奶奶端水送饭擦屎倒尿。
妞着急了,她的眉也皱起,找上次给她扎针的人也给强子治病,打针ฤ治病。
妞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来到街上。一切都是陌生的,茫茫然向前一步步走,回头看看家,遇上人,她盯着打量,但都不是那ว个ฐ给自己打过针的人。
半条街走过,她回头时,身后出来了不少男女老少,指指点点,妞就转过身来往回走,人多了,会打针的人说不定就在了。
“看看,这就是强子娶的傻媳妇儿。”
“模样还好。”
“傻给谁送去啊,桂花还指望着她下崽呢,下崽也是傻子,还不如不下。”
“生下来,别吃她奶就行,我们家他二姨那村就有一个傻媳妇,生个小子,吃羊奶长大的,不傻。”
“哎,你瞧瞧,她怀上了没?”
“不象,走路是慢点,可身上看着还轻着呢。”
人们看妞,妞也认真一个个瞧着人们,缓缓从人们身前经过。
“这傻丫头不是找什么人呢吧。”
“象是。”
“问问。”
“问啥呀,少理她。”
终于还是有一个好事儿的胖婶伸了脖子叫开了,“强子媳妇儿?你找人呢?”
强子媳妇儿?妞愣愣,冲胖婶笑开了,停下来。
“瞧这傻样儿,找谁呢?”
“打针治病的。”
又几番叽叽喳喳,“说话还挺清楚”,“是啊,衣服穿得也干净呢”、“头自己梳的吧,还挺黑。”有人走过来,在她腰里摸了一把,“身子倒也结实。”
妞被越来越多的娘们和孩子们包围了,有人问她多大了,有人问她家是哪儿的,有人问她会做饭吗?洗衣吗?收拾屋吗?下地干活吗?妞都乖乖๔回答。
有人问,“强子对你好不好?”
妞更乐了,“好。”
“他咋对你好?”
没等妞说话,有尖声叫着,“夜里搂着她睡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多少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妞看大家对她这么笑,也笑。
石主ว任就是被娘们儿的笑引过来的,娘们儿的笑声什么时候都和烟酒一要吸引爷们儿。石主ว任应该在离群人不远处拐弯,今天公社副书记的儿子娶了这村里最好看的丫ฑ头英英,他这个当村革委会主ว任的正是表现表现的好机会。
走到เ众人面前时,早有老娘们儿相互捅了胳膊,自然的退后了,妞就最直接的面对了石主任,妞一看到他的脸和眼睛,就想起在山里砍柴时遇到的蛇,慢慢向后退缩着。
“呵呵呵,今儿都在这儿聚了?有啥好笑的,也让我笑笑。”
娘们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着,有人用手指指妞,“强子媳妇儿。”
石主任早把妞打量了个仔细,上次桂花挡着没看清,这次一看,比上次更水灵了。
“呵呵,今天英英出嫁,你们不去看看热闹?来,强子媳妇,认得回家的路不,走,我送你回家。”
娘们儿站着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妞被石主任拉着,挣不脱。
家,出来不远的,她是再三回头看怕走丢的,妞知道应该一直走,她来时就没拐过弯,可这个人拉着她拐进了小巷子。
“不走,不走。”妞望见了家门,扭着身子不走了。
强子远远地看着一辆吉普车进了英英的家,道喜的人渐多了,强子躲开人群。
冬天的天气,今天算个好的,阳光不热却也照上了田野房屋,背阴处几丝残雪未融。强子顺着墙边踩着残雪走。英英今天是新娘了,他也算娶了媳妇,不过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傻媳妇。
冤家的路真窄,强子不愿意和石主任成冤家。全村一千二百口人,没人敢。可强子知道,总有一天,他们有帐算。
不包括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他的傻媳妇被石主任搂在怀里,在她身上乱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