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说明来意。
“他就喜欢这，”
老严，说话：“你……来找我……跟你们陈助理员商量过吗？慢慢拉着风箱。正在做早ຉ饭&#x，协理员、所长、校长、主。我跟他们说？想着都叫我膈应得慌……”
“老头恨不得今天晚上就用上它……”政委的爱人伸出她那穿着鸭舌轻便棉鞋的脚，轻轻踢了踢那又扁又大的包装木箱，说道。
“所以才找你呢！这一直……你也不管我，问道。让人到旧货摊上淘换东西。谁知道原先，再咋的，也得给我最后一个机会。也不是念不起书，我不是不要念。可我这一辈子，刨去这一回，我得考一次，就再没机会。要让我考了考不上，路死路倒，沟死沟埋，从今往后我小得子就再不说上学这件事，一门心思当我的招待员。领ๆ导叫干啥就干啥，决不三心二意，挑肥拣瘦，这山望着那山高。他们全答应了……”
齐景芳屋里住三个人。那份整洁劲儿，甭提了。凡是能铺上挂上彩色塑料布的地方全铺上挂上了。光滑的、明亮的、粉红的、天蓝的、苹果绿的……便成了这“闺房”的基调，再加上脂粉气。走廊上有几个丫头在洗床单，年纪比齐景芳还小。看见齐景芳拿着暖瓶出来打水，便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问道：“那是‘姐夫’？”一头还毫无顾ุ忌地瞟屋里的谢平，咯咯偷笑。后来，齐景芳索性把房门插上，她们还不时隔着玻璃窗朝里张望，冲着齐景芳挤眼。所有这些，加上晾在房门背后的女内衣内裤ไ，晾在横越头顶的那根铁丝上的精美的小手帕和花女袜，都搅得谢平如坐针毡。
齐景芳拿着钥匙在门口等着他，撅起嘴笑道：“人家还有事求你呢！”
见谢平真的恼火了，秦嘉知趣地煞ย住了口，帮齐景芳收拾茶几，准备吃饭。谢平便四顾ุ着打量起房里的陈设来。无论怎么说，这都得算是一套豪华的房间。拱形的雕花木槅上挂下一幅土黄色的丝绒帷子，长长地宽宽地垂落，分开里外间。那边厢，还带个独用的小盥洗间，竟然有白瓷的浴ภ缸和洗手池。墙壁刷着豆青的油彩，红漆地板，全包三人沙，玻璃面腰鼓形的硬木雕花茶几，一色景德镇细白瓷青花茶具。谢平特地撩开那幅起着百褶的丝绒帷帘，张了张里间。双人铁架弹簧床上，铺着那样耀眼的丝光印花床单和大花粉底锦绣绸缎被。宽大的两头沉写字台上安着一部专用的电话机。床头柜上还给准备着梳子、面油、手纸等小件，还架着一面鸡心形的不大也不小的镜子。床前搁着一方踏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齐齐整整并放着一双棕色的小牛皮面软垫“喜喜”底的拖鞋。
秦嘉ล便笑得更响：“好嘛，你们连档麻子！专门欺负我！”
谢平笑着索性拱进被子里，三下五除二，穿上衬衣、长裤，趿鞋，去把门开了。秦嘉还不肯进来：“去！穿整齐了。别不三不四的。”这时，谢平已经看清，在秦嘉身后站着的是齐景芳。她的脸也微微红着，捂起嘴在偷笑。他们三个离开上海ร时，坐的一趟火车，编在一个ฐ中队里。谢平是中队长，秦嘉是中队副，也是个预ไ备党员，比谢平还要大两岁，是从戏剧学院退了学报名来农场的。眼下，她在园林队青年班当班长。齐景芳严格说起来算不得上海的，地道一个“山东大葱”“侉娘”。她姐夫是南下的干部，在上海一个街道党委里做书记。她上初二那年，出了一档事，气愤愤地只身跑到เ上海来找姐姐、姐夫，正赶上动员青年来农场。她宁愿过火焰山，也不肯再渡渤海湾。虽然没有上海ร户口，不在兵团招收的范围内，但由姐夫出面，给有关方แ面通融了通融。毕竟有志“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是件大好事，各方面开了绿灯，也跟着上了火车。她倒是比谢平还小两岁，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她就是亥猪年生的人。属猪好，有得吃，省力，她常笑着这么说。别ี看“侉娘”小，心眼多着呢！她一到羊马河就让场部ຖ协理员看中，留在场部ຖ招待所了，一天没下过连队。八个月前，甭管谁，哪把她放在眼里过？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团员，当然也没在团校受过培养，没人把她当骨干。可八个ฐ月后的今天，她在招待所照ั样当上了服务班班长。这服务班班长你觉着好当？你知道服务班里供着的净是些什么“神”？谁的老婆、谁的小姨子能进了场部ຖ招待所的服务班？三十好几的大老娘儿们在场部一待恁些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什么เ样的亏没吃过？什么样的便宜没占过？你就把十个ฐ脚趾头一块堆搬尽来数数吧。她们能服了谁？嗨，偏偏她——十七岁的齐景芳，就当了她们的班长，把个服务班调理得挺顺ิ溜。今天，她跟秦嘉ล一起来看“中队长”，叫他上她那ว儿吃早饭，另外还有话要说，有事要跟他商量。
“腿……”谢平使劲用拳头捶着冻成木棍似动弹不得的腿杆，慌急地叫。还是镇华先镇静下来，卸下套具，牵过马，跟小龚一起用肩膀头把谢平上马背，而后用力给了儿马蛋子一树条，冲着疾驰而去的谢平背影喊叫道：“你快去呀，赵队长非得要见到你，才肯跟场政法股的人走呢……”
那么เ，这是真的……逮捕赵队长……谢平觉得自己้也瑟瑟地抖了起来，竟再也制不住。他把皮缰绳撂给小龚，想下爬犁，穿过林带，直接奔站部去。但不想挣扎几次，都没能ม从爬犁子上起来一点儿。
“什么抄？”陈助理员的脸色渐渐紫了，慢慢端起茶杯，让它贴住冰凉的下巴，诧异万分地看着谢平，好像不认识这小伙子似的。
“真有你的……”他最后宽谅地笑了笑，给了这么一句，走了。
屋里留下谢平自己。过了好大一会子，他才平静下来，拿上记事本和那许多文件，去找严技术员。
生产股在走廊那ว头，是个有四扇窗户的大房间。可严技术员已经跟场长走了，给谢平留了张便条，说：“小谢同志：你的热，难能可贵。我原料é你并没跟你们的陈助理员把这事谈透，看来，确实如此。文件由白保密员取走，必已回到你手中ณ。我跟场长这回还要去皮坊。我看你身上没一件皮货。住机关，常出差，没皮衣可不行。如果你需要，给我打个电å话。我让皮坊给你弄一件，价格会是优惠的。”
谢平不无失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老哈竟在屋里，坐在他床沿上，背靠被褥，把两只细巧的脚蹬住火炉角，一头嗑着她自己特制的葵花子——用加糖的五香盐水煮熟，又在火墙顶上慢慢焙干——一头朝办公桌那边抬了抬她尖尖的下巴，说道：“给你的。”
谢平开始还以为给他送椒盐五香瓜子儿来了呢。再一看，是陈助理员给他的一张便条。又是一张便条：“我跟政委走了，得几天工夫。既然蹲点，就得蹲住，这是政委一贯的主ว张，也是我一贯的主张。我经过反复考虑，今年这份劳动竞赛的文件，还是我自己来起草吧。你刚调入我股，多花点时间，多进入些况，看来是必要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先不急于开展工作，工ื作还是有得你做的。这几天，你就在办公室值班，做好电话记录。来电人姓名、单位、来电时间、内容摘要和处理结果，都要一一记清、备查。一般况下，你不要擅自处理，都转给有关部门的有关人员去承办。转给谁了，他是怎么答复你的，也要记清。机关里的事，一是要勤，二是要清。勤就是勤快，清就是清楚。这是政委经常强调的，我认为这是个高明的归纳。电话记录本挂在我办公桌左手墙上那一排钉子的第三枚上，老白同志处有我办公室的钥匙。从老白同志处拿的文件，请从如数归还。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