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勇们每日上午在程小九的督促下正常操练，众乡勇们先砍来树枝。在他的指点下，
也不知道是得了哪个高人。不过这点小困难怎难得住一向聪明睿智的林县令，巨贼张，下午便拿了抬筐、木锹等，林县令挑选出来的。负责保护县衙安全的一旅乡勇中，将城墙的残骸用木锹铲成一段直立的土壁。这样，城墙残骸连同新竖的木栅栏加在一起也有两人多高了，山贼若打着毫不费力突破南城墙的主意，肯定要碰个头破血流。重新搭一堵新城墙肯定来不及，在倒塌的城墙上竖，然后沿着木栅栏外侧两尺左右的，居然有半数是当日冒着闪电暴雨和程小九一道抢救粮船的。这五十个ฐ人无论身体素质和胆量在乡勇中都是屈一指，便显出了几分与众不&#x，因此被程小九稍加点拨。虽然列队行进时依旧ງ分不清左ุ右，喊杀声却甚为响亮。十几里之外的人都能听，每次在校场上开始训练。
“我看县尊大人是被土匪吓傻了，急着找个会武的当保镖。就不想想一个小毛孩子顶ะ个蛋用，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真刀真枪地打起来，早就吓尿裤ไ子了。”
“那小子今天捞了不少好处，也该知足了。您老放话吧，我派人帮着老蒋动手！”又沉默了片刻，半个ฐ时辰前还拍着程小九肩膀叫兄弟的牢头李老酒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这孩子！”程朱氏停住脚步，笑着摇头，“娘怎么เ会生气呢？有人请你吃饭，说明你长大了，对别ี人来说有用了啊！娘高兴还来不及，生哪门子生气啊？”
程朱氏好像没听见一般，依旧急急地向屋子里边走。脚下忽然一绊，她趔趄几下，险险摔倒。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程朱氏被儿子脸上疲懒的表情逗笑，伸出手来戳了一下小九的额头，“去吧，娘亲不拦你。咱家毕竟不比从前了，否则，娘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给衙役们当小跟班！”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招惹是非！”程朱氏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你长大了，做什么เ事情都应该有个主见。娘不该干涉แ太多！”
程小九摇头冷笑，与王二毛找不到เ半点儿共同语言，“这话你跟我嘀ถ咕嘀咕就算了，千万别ี让大婶儿听见，否则，她非拿笤帚疙瘩打烂你的不可！”
王二毛年纪小，是非善恶在心中本来就不太分明。眼看着日日一天比一天难熬，自然羡慕起传说中ณ那可以刀头舔血，吃香喝辣的绿林日子来。程小九却自幼家教严格传统，对贼人的行为十分不屑。听完了好朋友的白日梦，忍不住冷笑着撇嘴，“就你？”他推推王二毛单弱的肩膀，“就你那ว小身板儿，抡得动刀么？敢杀人么？敢生吃活人肉么？算了吧！你们老王家祖上再不积德，也不会养出个ฐ贼娃子来！”
“别ี胡说，壁画ฑ上的飞天都是些不正经的胡女！是被佛陀用来考验世人的！”程小九横了好伙伴一眼，低声呵斥ม。馆陶、平恩等地有很多北魏时期留下来的胡人寺庙。里边的装ณ饰花里胡哨，与中土的风格大相径庭。其中最出格的便是飞天神女，虽然一个个ฐ蹁跹起舞，神光缭绕。那眼神和姿ู态，却烧得人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正经人家里的孩子从小就被大人禁止去看那ว些壁画，以免动摇了上进的心志。但大人越是禁止的东西，对孩子们往往越有吸引力。不但程小九、王二毛两个偷偷去看过，整个驴屎胡同，从五岁到十八岁，没偷看过飞天的少年一个巴๒掌都能ม数得过来！
吩咐到เ这儿，帘中ณ人自觉管得太宽了，心下害羞。冲着帘外点了点头，悄然去远。只留แ下程小九、王二毛等人，在柜台前回味着环佩之声，遐想无数。
王二毛被吓得一缩脖ๆ子，连声拒绝，“得了吧，隔壁小蒜头他爷就干这个，一夏天忙活完，还没我给人扛大包剩得多。前两天被衙门里的贾捕头和郭捕头联手堵在裤裆巷里边，一车货全都没收还不算，足足磕满了三百个响头，才没被抓到เ县衙门口站大枷！”
“我昨天高兴得几乎一夜都没睡！”王二毛耷拉着脑袋，喃喃地抱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和程小九手中ณ的四吊钱是笔大财。现在才明白，二人手中ณ这点儿本钱，也只能抱在怀里做做梦而已๐。真的拿出来做生意，却连最基本的门槛ນ都迈不过去。
周府管家诚伯哭喊了一会儿，博不到เ半点同情。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翻滚的“黑龙”，嘴角嚅嗫了几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小跑着向货船附近靠拢。
咔嚓，仿佛与他的声音向呼应，有道紫色的闪电从半空中劈落，在远处的河面上砸出半壁水墙。水墙落下后，第一滴雨水终于落到船上。白亮亮地跳起老高，又反复蹦哒了几下，一头扎入了运河中ณ。
“放心，您放心。下次看到您，我们加倍仔细！”程小九脸上的笑容更浓，仿佛欠了对方几十贯钱没还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甲â板上汗太多，滑了脚！”程小九赶紧向对方赔笑，一边作揖道歉，一边拿眼睛四处逡巡。好在几名监工ื的家丁都走到别处去了，他这边没有人注意，让王二毛侥幸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留点时间供众人将自己้的话理解透彻。众力棒早已被船上吹过来的米香烧得如坐针毡，立刻七嘴八舌地回应，“诚伯，你老就接着说吧。规矩我们都懂ฦ！不就是按竹签结算么，自打有了这河，哪回不是这样？”
大伙不敢辩驳，纷纷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那ว几名身高不足七尺的少年人。被大伙看得窘迫不过，几个少年低下头，黯然退出了人群。日光依旧烤得人难受，但少年们消เ失在远处那单薄瘦削的背影，却让人心里直凉，从心窝凉到每个ฐ毛孔。
如果林县令也想造反的话，将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程小九知道自己้这个教头，兵曹，以及在军营中的威望都是林县令赐予的。对方既然能够赐予，便能ม够轻而易举ะ地将其全部收回去。韩葛生也好，段清、张逊也罢，跟自己虽然有些交情，却决不会为了交情而得罪衣食父母。即便是好朋友王二毛，如果形势非逼着他在自己和县令大人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恐怕他最终也会选择后。
有些人就是不禁念想，程小九心中才浮起他的名姓，那疲懒โ的声音已经在背后响了起来，“该死小九，不是说今晚请我喝小黄稠么？酒呢，我怎么没看见？难道你把它带到了军营里边？”
“改天吧。今天小杏花在我们家！”程小九苦笑着转过身，准备迎接王二毛的数落。“你什么เ时候回来的，怎么赶得这般巧ู？”
“看到女人就没人性的家伙！哼！”王二毛翻翻眼皮，满脸鄙夷。“我早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听见小杏花的声音，就没去你们家招讨人嫌。本以为ฦ你今晚肯定不回来了，结果刚才在半路上却又看到了你！”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เ你？”程小九讪讪地笑了笑，低声追问。
“你？”王二毛继续翻眼皮，“你刚ธ刚送了老婆回家，心里哪还会装ณ得下别的。我喊了你不下二十声，把满街的狗的招了出来。你却只管一个劲儿地疯跑，根本就不回头！怎么了？又被杏花他阿爷数落了吧？我估摸着你就是个挨敲打的命，三天不送上门去，脑แ门子就刺痒！”
“没有的事儿！”程小九大声否认，“我根本没进他们家门！”
“那更惨，是什么来着，你教过我。对，望风而逃！”王二毛不依不饶，继续拿话头挤兑程小九。在他眼里，好朋友即便做了再大的官儿，仍然是自己的好朋友，没必要向对方แ保持陌生人般的尊敬。更何况这个ฐ朋友还欠了自己้许多人情，因此更应该像债主ว对待冤大头一样尽情地“欺负”他。
“我是担心军营里边有事情生，所以才跑得快了些！你别胡扯了，在弟兄们跟前给我留点颜面！”程小九无可奈何，只好低头讨饶。
“这里还能生什么事儿！大伙每天被你操练得像活驴一样，那ว还有力气惹麻烦！”王二毛耸了耸肩膀，对程小九的话不屑一顾。
“我说的全是正经的！”程小九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强调。“我听说黎阳那边有人造反了！是个非常有名望的大官儿。如果他派人到咱们这边鼓动，那ว岂不是要把弟兄们都牵连进去！”
听了这话，王二毛先是一愣，然后就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造反，好事儿啊！我早就看这世道不顺眼了，要是有人叫上我干一票，我一定去。抢房子，抢地，杀仇家，见到เ漂亮女人还能ม向屋子里边随便拉。咱不指望着升官财，至少也能出口恶气！”
“你想死啊！小声点儿！”程小九气得一把抓住王二毛的脑袋，狠狠按了下去。“乐呵吧，你！乐呵三天不到เ，然后被人抓住抄家灭族。你娘，你妹妹，全都给卖到塞外去给胡人当牧马奴。那ว地方แ冬天滴水成冰，光着脚走路，脚趾头都得粘在地上！”
“照ั你这么说，胡人岂不都长着鸭子巴๒掌！”王二毛依旧嬉皮笑脸，根本没把程小九的警告当作一回事儿。“不过你放心，除非你程小九也造反了，否则ท我绝对不跟着别ี人凑热闹。免得到เ时候我当反贼你当官军，哥两个ฐ面对面举刀！”
程小九哭笑不得，恨恨地骂道：“你这个混蛋家伙，整个晚上就说了一句人话！”
“至少我把你当兄弟，不像你，看到老婆就忘了我！”王二毛反唇相讥。
“你……”
“我怎么了？我可没答应请人家今晚喝酒，却自己跟女人跑了。我可没只图着自己้高兴，却看着好朋友打光棍？周家小姐的事情，你帮我问了没有？是不是又忘了？还是根本不敢在嫂子面前提起？”
程小九被噎ດ得连连喘粗气，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精神来。轻轻出了一声叹息，他又低声问道：“说正经的，二毛，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如果有人拉你造反，你会不会去？”
王二毛不明白好朋友今天犯了哪门子邪，居然开口闭口“造反”个没完。用力搔了搔后脑แ勺，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回答道：“那得分是谁？你程小九煽๓动我，为了咱们之ใ间的义气，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跟你走上一遭。如果是换做别ี人，如老蒋、老李他们，算了吧，我还怕他们把我半道上当牲口给卖了呢！”
“如果是更高一级呢，如主簿，或县令大人？”程小九看着王二毛的眼睛，郑重追问道。
“你疯啊你！”这回，轮到เ王二毛不满了。“县尊大人是朝廷的官儿，天天大把大把的肉好搂着，他怎可能ม造自己的反？”
“我只是打个比方แ！”程小九在心里苦笑。县尊大人的确每天都在大把搂钱，但那ว不代表他甘心安于现状。如果他能ม当了郡守，便意味着可以搂到更多的钱。如果他能当总管、大使、丞相，则根本不用伸手搂钱，便有无数人天天排着队向他进贡。世道如此，人心怎会懂得知足呢？伴着一声叹息，他又低声补充道，“你只管说你会不会跟着别人去凑热闹，别管我的比方对不对！”
“呵呵，别人还说你聪明呢，居然连这点儿事情都想不明白。”王二毛像得了宝贝般，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如果县令大人造反，所有弟兄肯定都跟着。我要是不跟着，第一个ฐ便被砍了脑袋当投名状！我才不当那傻子呢，跟着混呗？好歹多快活几天，不至于死得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