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过程少不了要参与外在的事功，就看他能否直取这种身份。莱辛认，也就是把握住了人生本，是她隐约在堂皇政务后那ว个ฐ作为女儿、妻子或母亲的身份。莱辛说，但再显赫的事功也不能导。
这是一个最，又是一个最复杂的词汇，在审美价值上还不及他与夫人临终前的默默拥抱。其实岂止在艺术中ณ，在普遍的人际交往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在我看来，一个自觉自明的人，一位女皇真正动人之处。狄德罗则说，一位老人巨大的。它浅显到人人都能ม领会，又深奥到无人能够定义。但人们却，它与人终生相伴。
我读过那ว些古代欧洲城堡的记载，肆虐的病毒似乎ๆ已经胜利，又一个黄昏，一天天过去，能在街上轻松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但是，人类的尊严å终于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惧和怨恨后点燃火花，连那些挣扎在病榻上的人们也盘算起抗拒的可能。终于，胜负的平衡器产生了微妙的倾斜，不知从哪一个ฐ黎明开始，街上有了纷杂的脚步声。
那ว时我突然受到了很多谣言的包围，却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谣言也有一个ฐ契约，可以一二十年风平浪ฐ静，也可以一两个ฐ月烽烟四起。
为什么面对暴力团伙能够如此坚强的硬汉子，会在捕风捉影的照ั片和谣传前消灭自己？因为暴力袭击不仅无法损害他的名誉反而会使他大大增光，而那个看来十分无稽的谣传却是一切仇恨他和热爱他的人都会密切关注的，在这种关注中ณ，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妻子，以及那位女职员，都不具备让人信服的辟谣身份，不管怎么说都尴尬，而除了他们三人，又有谁能说话？按照ั我以一个男人立场的猜测，伊丹自杀未必全然为了自己้单方面的名誉，他太爱妻子，生怕妻子因此落入一个被人指点、嘲笑而有口难辩的可怕境地，只得用自己的生命做个ฐ名誉的救生圈抛给她。
如果，我们长期所信赖的友情竟是虚假的，而这种虚假又并不出于恶和罪，而是出于友情本身的悖论，我们将如何面对？
“还没有作这种排列。”老师说，“你知道郭沫若先生吧？”
今年母校校庆，我就是带着这些断ษ断续续的回忆重新踏进离开三十多年的校门的。没有想到，正是这些回忆中ณ的事情，在“文革”中给老师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老师们所受的污辱，我即便是用文字复述一遍都觉得不舒服，可以笑谈的只有一件：我们的数学老师曹惠生先生以不关心政治而著称，在我们读书那ว会儿他已经非常讲究衣着和发型，连拿粉笔的手势都像音乐่家拿指挥棒一样漂亮，惹得当时刚ธ刚懂点事的女同学们老是红着脸傻傻地看着他发怔。“文革”一来，他就没有一点是处了，一连批了几年，最后终于又要他上讲台，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把数学课教下去。于是在第一堂函数课里他把当时最流行的概念引了进来：“我们上海有一小撮阶级敌人，江苏也有一小撮，浙江也有一小撮，安徽也有一小撮，加在一起，是为四小撮阶级敌人……”他以为ฦ这样讲课总算是关心政治的了，没想到一下课就遭批判ศ：“上级从来只说是一小撮阶级敌人，你却闹出了四小撮，分明在为ฦ阶级敌人张目！”
两位老人身体都很好，我想此时此刻，他们一定还坐在海边，像两ä座恒久ื的雕塑，组成我们心中的海ร参崴。
既ຂ然看到，就放不下了。她远涉重洋，多方แ拜师，尽倾资财，遍尝磨难，只想用自己้的手去触摸、去塑造、去捧持。一度，她身边堆满了烧坏了的废品，废品由á财富转换而来，财富由á生命转换而来，种种转换全成了废品，种种废品连成了废墟。
正这么想着，天却骤然凉了下来，月亮也从浊黄变成冷白，不知名的秋虫长叫一声，像个秋天了。
与一般的成功者不同，壮士绝不急功近利，而把生命慷慨地投向一种精神追求。以街市间的惯性目光去看，他们的行为很不符合普通生活的逻辑常规。但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就以一种强烈的稀有方式，提醒人类超拔寻常，体验生命，回归本真。他们发觉日常生活更容易使人迷路，因此宁肯向着别处出发。别处，初来乍到เ却不会迷路，举目无亲却不会孤独，因为ฦ只有在别处才能ม摆脱惯性，摆脱平庸，在生存的边界线上领悟自己是什么เ。
这是一条离我更为遥远的河流，遥远得无法忧伤，也没有必要绝望。它几乎ๆ就是另一个天域的存在，抽象地横卧在中国地图的上方。但是，这条河流边上有一大群作家要陪着我去漂流，他们选了一段，从黑河出发，先向东，到著名的瑷珲，再向西，到呼玛，最后回黑河，也是好些个日日夜夜。
他叫莫里·施ๅ瓦茨，社会学教授，职业和专业与我们的期待简直天衣无缝。他已年迈，患了绝症，受一家电å视台的“夜线”节目采访，被他十六年前的一位学生，当今的作家、记者米奇·阿尔博姆偶尔看到，学生匆匆赶来看望即将离世的老师，而老师则ท宣布要给这位学生上最后一门课，每星期一次，时间是星期二。这样的课程没有一位学生会拒绝，于是，每星期二，这位学生坐飞机飞行七百英里，赶到病床前去上课。
这门课讲授了十四个ฐ星期，最后一堂则是葬礼。老师谢世后，这位学生把听课笔记整理了一下交付出版，题目就叫《相约星期二》，这本书引起了全美国的轰动；连续四十四周名列ต美国图书畅销排行榜。
看来，像我一样期待着的人实在不少，而且不分国籍。
与生活讲和
翻阅这份听课笔记时我还留有一点担心，生怕这位叫莫里的老人在最后的课程中ณ出现一种装ณ扮。病危老人的任何装扮，不管是稍稍夸张了危急还是稍稍夸张了乐่观，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又最容易让人不安。
莫里老人没有掩饰自己的衰弱和病况。学生米奇去听课时，需要先与理疗师一起拍打他的背部，而且要拍得很重，目的是要拍打出肺部ຖ的毒物，以免肺部ຖ因毒物而硬化，不能呼吸。请想一想，学生用拳头一下一下重重地叩击着病危老师裸露的背，这种用拳头砸出最后课程的情景是触目惊心的，没想到被砸的老师喘着气说：“我……早就知道……你想……打我……”
学生接过老师的幽默，说：“谁叫你在大学二年级时给了我一个b！再来一下重的！”
——读到这样的记述，我就放心了。莫里老人的心态太健康了，最后的课程正是这种健康心态的产物。
他几乎ๆ是逼视着自己้的肌体如何一部分一部ຖ分衰亡的，今天到เ哪儿，明天到เ哪儿，步步为ฦ营，逐段摧毁，这比快速死亡要残酷得多，简直能把人逼疯。然而莫里老人是怎样面对的呢？
他说，我的时间已๐经到头了，自然界对我的吸引力就像我第一次看见它时那样强烈。
他觉得也终于有了一次充分感受身体的机会，而以前却一直没有这么做。
对于别人的照顾，开始他觉得不便，特别是那种作为ฦ一位绅士最不愿意接受的暴露和照顾，但很快又释然了，说：
“我感觉到了依赖别人的乐่趣。现在当他们替我翻身、在我背上涂擦防止长疮的乳霜时，我感到เ是一种享受。当他们替我擦脸或按摩腿部ຖ时，我同样觉得很受用。我会闭上眼睛陶醉在其中。一切都显得习以为ฦ常了。
这就像回到了婴儿期。有人给你洗澡，有人抱你，有人替你擦洗。我们都有过当孩子的经历，它留在了你的大脑深处。对我而言，这只是在重新回忆起儿时的那ว份乐่趣罢了。”
这种心态足以化解一切人生悲剧。他对学生说，有一个重要的哲理需要记住：拒绝衰老和病痛，一个人就不会幸福。因为ฦ衰老和病痛总会来，你为此担惊受怕，却又拒绝不了它，那还会有幸福吗？他由此得出结论：
你应该发现你现在生活中ณ的一切美好、真实的东西。回首过去会使你产生竞争的意识，而年龄是无法竞争的。……当我应该是个ฐ孩子时，我乐于做个ฐ孩子；当我应该是个聪明的老头时，我也乐于做个聪明的老头。我乐่于接受自然赋予我的一切权利。我属于任何一个年龄，直到现在的我。你能理解吗？我不会羡慕你的人生阶段——因为我也有过这个人生阶段。
这真是一门深刻๑的大课了。环顾我们四周，有的青年人或漠视青春，或炫耀强壮；有的中年人或揽镜自悲，或扮演老成；有的老年人或忌讳年龄，或倚老卖老……实在都有点可怜，都应该来听听莫里老人的最后课程。
特别令我感动的是，莫里老人虽然参透了这一切，但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还在恭恭敬敬地体验，在体验中学习，在体验中备课。体验什么呢？体验死亡的来临。他知道这是人生课程中ณ躲避不开的重要一环，但在以前却无法预先备课。就在临终前的几天，他告诉学生，做了一个ฐ梦，在过一座桥，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感觉到我已经能够去了，你能ม理解吗？”
当然能ม理解，学生安慰性地点头，但老人知道学生一定理解不深，因为还缺少体验，于是接下来的话又是醍醐灌顶ะ：如果早知道面对死亡可以这样平静，我们就能应付人生最困难的事情了。
“什么是人生最困难的事情？”学生问。
“——与生活讲和。”
一个平静而有震撼力的结论。
在死亡面前真正懂ฦ得了与生活讲和，这简直是一个充满哲理的审美现场。莫里老人说，死亡是一种自然，人平常总觉得自己高于自然，其实只是自然的一部ຖ分罢了。那么เ，就在自然的怀抱里讲和吧。
讲和不是向平庸倒退，而是一种至高的境界，莫里的境界时时让人家喜悦。那天莫里设想着几天后死亡火化时的情景，突然一句玩笑把大家逗乐่了：“千万别ี把我烧过了头。”
然后他设想自己的墓地。他希望学生有空时能ม去去墓地，还有什么เ问题尽管问。
学生说：“我会去，但到เ时候听不见你的说话了。”
莫里笑了，说：“到时候，你说，我听。”
山坡上，池塘边，一个美丽的墓地。课程在继续，老师闭眼静躺，学生来了，老师早就嘱咐过说：“你说，我听。说说你遇到เ的一切麻烦问题，我已作过提示ิ，答案由你自己้去寻找，这是课外作业。”
境界，让死亡也充满韵味。
死亡，让人生归于纯净。
文化的误导
描画ฑ至此，我想人们已可想象这门最后课程的主ว要内容。
莫里老人在乐滋滋地体验死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
他不希望把最后发现的重大问题留แ给只听不说的静宁墓地。这个重大问题，简单说来就是对人类文化的告别性反思。
莫里老人认为，人类的文化和教育造成了一种错误的惯性，一代一代地误导下去，应该引起人们注意。
什么误导呢？
我们的文化不鼓励人们思考真正的大问题，而是吸引人们关注一大堆实利琐事。上学、考试、就业、升迁、赚钱、结婚、贷款、抵押、买车、买房、装修……层层叠叠，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且总是企图按照世俗的标准活得像样一些，大家似乎已经很不习惯在这样的思维惯性中ณ后退一步，审视一下自己，问：“难道这就是我一生所需要的一切？”
由á于文化不鼓励这种后退一步的发问，因此每个ฐ人真实的需要被掩盖了，“需要”变成了“想要”，而“想要”的内容则来自于左ุ顾右盼后与别ี人的盲目比赛。明明保证营养就够，但所谓饮食文化把这种实际需要推到了山珍海ร味、极端豪华的地步；明明只求舒适安居，但装潢文化把这种需要异化为宫殿般的奢侈追求……大家都像马拉松比赛一样跑得气喘吁吁，劳累็和压力远远超过了需要，也超过了享受本身。莫里老人认为，这是文化和教育灌输的结果。他说：“
拥有越多越好。钱越多越好。财富越多越好。商业行为ฦ也是越多越好。越多越好。越多越好。我们反复地对别人这么说——别人又反复地对我们这么说——一遍又一遍，直到人人都认为ฦ这是真理。大多数人会受它迷惑而失去自己的判ศ断能ม力。”
莫里老人认为这是美国教育文化的主要弊病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中ณ国人没有理由á沾沾自喜，觉得弊病比他们轻。在过去经济不景气的时代，人们想拥有物质而不可能，在权位和虚名的追逐上也是越多越好，毫不餍足，其后果比物质追求更坏，这是大家都看到เ了的；等到经济生活逐步展开，原先的追求并不减退，又快速补上物质的追求，真可以说是变本加厉，这也是大家都看到เ了的。
莫里老人想呼吁人们阻断这种全球性的文化灌输，从误导的惯性里走出来。
他认为ฦ躲避这种文化灌输不是办法，实际上也躲不开。躲不开还在躲，那就是虚伪。
唯一的办法是不要相信原有文化，为ฦ建立自己的文化而努力。
但是莫里老人很温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成为破旧ງ立新的闯将。他说，在文化的一般准则上，我们仍然可以遵循，例如人类早已๐建立的交通规则、文明约定，没必要去突破；但对于真正的大问题，例如疏离盲目的物质追逐、确立对社会的责任和对他人的关爱等等，必须自己拿主意，自己้作判断，不允许胡乱参照他人，来代替自己的选择。简言之，不要落入“他人的闹剧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