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圆嗯了声,”她摇了摇,人家的艰辛是整整十年啊。如今你有求,不过是这半年的事,经历的风浪可比上了年纪。“人虽年轻,送上门去,人家少不得,焉知不是吃足了人情冷暖的苦。如果当初谢家伸过援手,今天何至于千方แ百计巴结人家。”
老太太仔细询问了经过,到底长叹一口气,“我早说过,必定是有过结,沈润才百般刁难的。若说我艰辛,“走到,如今的孤高。你也不必吃心,人生在世,一时走窄了?哪能事ฐ,偏着身子过,只要不碰得鼻青脸肿,”
老太太又瞧瞧她。就算成全了体面,言辞间颇具点拨的意味,笑道:“宫里头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虽过着顶ะ顶富贵的好日子,依我说还不及找个没有家累็的男人。像沈都使的夫人,幽州上下哪个不羡慕她!”
这样倒好,清圆放下心来,含笑道:“我前两日才从横塘来,来时丹阳侯府三公子李淳之ใ托我拜会都使,问都使安康。今日贸然登门,或有不周之ใ处,还请都使见谅。”
谢老太太忙接过泥金笺看,这时早忘了追究清圆和李从心的纠葛,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合掌道:“祖宗保佑,果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我今儿一整天提心吊胆,赔着笑脸和人攀谈,人家只管敷衍你。这会子可好,越性儿找了指挥使的亲兄弟,这桩事就板上钉ล钉跑不脱了。”言罢拉过清圆坐下,搂在怀里说,“好孩子,亏你有心,这条路实可解了你父亲的危难。早前我就说了,一家子团聚才得兴盛,如今看来四丫头果真是旺咱们谢家的。唉,小侯爷也难得,这么เ实心地为你周全。只是名册虽有了,要攀上只怕难……小侯爷可交代你,拿什么说头去结交人家?”
老太太定了定神,复状似无意地打听:“殿帅眼下可在幽州吗?”
“白辛苦一场。”蒋氏牵着手绢掖泪,“当初吵得一天星斗才分来的屋子,如今铁将军把门。咱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另换地方,重谋出路,你说可怜不可怜!”
清圆定下心来,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上老太太跟前请了个示ิ下,要回陈家与祖父祖母道别。换作以往,老太太很反感提起陈家,这回竟答应了,命人备了好些东西,让她给陈家二老送去,切切叮嘱着“毕竟养育了一场,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是该同人家有个交代。只是不能逗留得太久了,也不能ม见着那头的祖母就不想回来,你毕竟是谢家的子孙,记着了”
清圆听罢,淡淡一哂,“è老爷跟前人里,就数梅姨娘最实惠,两个儿子都成家立室了,不像太太还有个二姑娘,往后还有操不完的心。”
清圆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其实李从心说那话的时候,她不是没想到事态会演变到如此地步。只是那时她还存着侥幸,总觉那ว侯公子不会这样一拍脑门办事,谁知她竟高估了他。
李从心回过身来,有种吃了秤砣般的坚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到เ了这个时候,遇见了合适的便定下来,错了么?”
不过退一步想,或者因自己้身份尴尬,反倒能躲过一劫。于是稍稍放心些,老太太说话,她只管含笑听着,最后应一句:“孙女才回来的,还想在家多留几年,好好孝敬祖母和父亲。”
清圆抿唇笑了笑,心里明镜似的,也不便说什么เ,后来便不走了,伺候老太太吃完药,踱步到东边瞧月荃抽丝走线去。老太太是个很兢业的人,规矩也重,年轻时起就不穿外头的绸缎,必要自己家里养蚕剿丝。长此以往,使女们多出好些旁人不常做的活计,因此背后常有怨言。
蒋氏道:“自然是脾ຆ气品行了。我说那ว知州夫人也真个儿有意思,一家子里头打听,哪里有不好一说?我呀,着实把咱们二姑娘夸了一通,要说姑娘人品样貌,可着升州找,也找不着比咱们家更齐全的了。大姑娘聘了个开国伯家,二姑娘是嫡女,不知更要金贵多少,将来的亲事若是低大姑娘一头,我也不依啊。”
抱弦愣了愣,看苗头就知道先前闹过了。也顾不得其他,忙匆匆赶回来,到了跟前见清圆干站着出神,问怎么了,“我才走了一炷香时候,怎么又闹起来了?”
“因为我明白二婶子的心啊。”清圆没控制住,又笑了笑,“二婶子是爽利ำ人儿,听不得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只因二叔吃了排行的亏,要是当初受举荐的是二叔,二婶子的性子倒更像将军娘子。说句实话,我真羡慕二婶子这样的脾气,不像我似的,处处小心,处处赔笑脸。”
清圆道是,“家里人都很照ั顾我,没有什么不惯的。”
扈夫人道是,“夫人瞧,这两个孩子可登对啊?”
她微颔首,抚着膝头喃喃自语:“高门大户里,妻妾争斗的事常有,闹出人命来的也常有,那些狠心的女人固然可恶,挑起事端却又袖手旁观的男人便不可恨么เ?我娘命不好,夏姨娘的命也不好,遇见了老爷这样的人,纵得后院里用这么เ狠毒手段排除异己้,真个儿穷形尽相。只是我不明白,太太为什么เ容不下我娘和夏姨娘,要论起来,梅姨娘连着生了两个ฐ儿子,她最该防的是梅姨娘才对。”
扈夫人面上永远一团和气,怜爱地瞧了瞧清和道:“儿女是父母的债,只要他们都有了好姻缘,我还稀图什么呢。婚事虽凑到เ了一处,还有两位姨娘帮衬,老太太那ว里也多有操心,料着还是可以应付的。”
然而等了五日,知州夫人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老太太是沉得住气的,清和却忐忑不安,又不好和旁人说,那天早晨请罢了安,悄悄牵了清圆的手道:“四妹妹,咱们上园子里逛逛吧。”
既ຂ然道明了来历,就得重新见礼。清圆年纪还小,又是初入这个圈子,对升州贵胄们没有了解,清和却听过丹ล阳侯家的大名。如今朝廷封爵的公侯,大多是因祖上功勋,真正和帝王家一脉相承的极少,丹ล阳侯是其中之一。这样的爵位,来得太有根底了,凡是待字的贵女们手里都有一份名单,和丹阳侯家结亲几乎是首选。
对面的四位姑娘一字排开,各色的裙角逶迤,他甚至没敢抬眼望一望。这一礼行得稀里糊涂,姑娘们向后撤了一小步,颔首低眉,屈腿向他回了个万福。到เ这时他才瞧见谢家大姑娘的样貌,不算顶美,也是个清秀佳人,只这一眼,便差不多了。
清圆沉默不语,这些蛛丝马迹对她来说,足可以证明她母亲冤屈得有凭有据。可如今死无对证,既得了人好处,必定守口如瓶,那丫头的家里人也不会平白说出实情,带累自己้。
“父亲是因公回来,还是专程为瞧祖母回来?在家能逗留几日?”
清圆心里难受,站起身在屋里茫然来回走动,喃喃说:“我就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害我母亲受了这些年的冤屈。”
她们不是家生子儿奴才,十几年前还没在府里,因此并不知道这番前因。抱弦左右瞧了没人,方แ才点头,“四姑娘在这府里没什么依靠,老人使着可心,所以让我来托你。”
知州夫人的目光落在清圆身上,要论相貌,这个自是无可挑剔,若没有她母亲的那档子事儿,只怕满升州都抢着要求娶,可惜……
清圆心里有成算,慢悠悠道:“不急,早晚短不了咱们的。”顿了顿复问,“我让你打听的人,打听到เ没有?”
一阵沉默后,灶房里的商嬷嬷走出来,大声咳嗽大声吐痰,发狠般喊双喜,“什么เ时候了?还不淘米!仔细鞭子上身来!”
“有没有醉上一刻๑就醒的?”她迟疑着问。
春台道:“哪有那样的人!当真这么快醒,那就是压根儿没醉。”
清圆不说话了,低着头兀自思量。抱弦见她这样,放下手里的熏炉过来,轻声道:“姑娘,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她沉默了下,方从袖子里摸出那ว块兽面玉佩放在桌上。琉璃灯的光洒下来,照着狰狞的兽首,与纹样截然相反的,这玉佩的玉质却细腻温润,有种兰陵王戴着傩面入阵的味道。
“这是哪里来的?”抱弦和春台站在桌前面面相觑。
清圆笑得有点尴尬,“我过跨院的时候,半道上遇见了沈指挥使,是他塞给我的。”
这下子大家都不知说什么เ好了,三个ฐ人三个脑แ袋,对着这块玉佩冥思苦想。
“这是沈指挥使喝醉了酒塞给姑娘的?”
清圆嗯了声,“我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了。”
春台吓了一跳,“他……没对姑娘怎么样吧?”
清圆想了想摇头,“还好……也……没有怎么样。”
可是不明不白塞了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兴许指挥使对姑娘有意思。”
但这也很说不通,谢家只差没有直剌剌和他明说四姑娘孝敬殿帅了,他要是有意,便不好意思对那十几个酒瓮全盘笑纳。况且这样的佩,一看就是男ç人寻常随身携带的物件,那ว么龇牙咧嘴的怪物,真要送姑娘可大大不妥。所以琢磨来琢磨去,唯一的结论就是当时人确实有了醉意,做不得自己的主了。毕竟体质各有不同,万一殿帅是那种醉得快,醒得也快的人呢?
“明儿还回去吧。”清圆看着这玉佩有点发愁,“放在这里夜长梦多,时候越长越说不清。”
恰好次日老太太传她过去说话,让她代为上指挥使府探望小沈夫人,“且去探一探口风。沈家如今只这一位内当家,这么大一笔现银子,少不得要她过问。也不必探得多细致,单看都使有没有露出一句半句要替咱们家解围的话,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