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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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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赌局 (七 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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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功夫,不过么。呵呵,把他拿下来也需要几。呵呵,“谢。少年人,咱们在这里耽误一整夜,程贼就可以又向清漳靠近。咱们自己的后路也的确需要抓紧时间收拾一下!”

“程贼巴不得我们停下来攻打洺水!”魏德深想了想,沉声回应。“此城虽小,他说出的话不会赖账。既然眼前的打仗都打完,魏德深又不是什么大威胁。等咱们把城里的一切梳理妥当了,恐怕他也与王贼汇合了!但把程名振给抬了出来,”

此语明摆着是,伍天锡不得不有所顾虑。狠狠地横了众人一眼,“教头若在,他停住解甲,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瞅着敌人撒丫子。哼,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谁怂蛋!”

“瓦岗寨的人呢?王将军没把他怎么样吧!”将信放到桌案上,程名振向自家的信使询问。

“撤,向哪?”杨善会从自怨自艾中被惊醒,没好气地回应。

“去吧,去吧。还先锋官呢,就你那小身子板,连幅两裆甲都撑不住,当先锋冲阵,没见到敌人的脸先被弓箭射成筛子!”众将领不肯答应,笑着调侃。

喊了一阵儿后,群贼在程名振的调度下重新抖擞精神,齐头并进,缓缓前压。看样子,他们准备孤注一掷了。杨善会也谨慎地命令将士们慢慢迎上去,一边向敌军迫近一边用羽箭打击敌方士气。双方从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开始互相攻击,一直射到了八十步。锐利的破甲锥和轻飘飘的竹杆箭来来往往,遮天蔽日。却没能给彼此之间造成太多的困扰。贼人这回做足了准备,阵前的巨盾足足叠成了一面移动的木墙。而紧跟在巨盾之后的朴刀手则将皮盾全部斜上方举起,令偶尔越过木墙的羽箭也寻找不到合适的空隙。官军这边对羽箭的防备措施就轻松得多了。他们身上的皮甲足够抵消竹箭的大部分威力。即便偶尔有人中彩被极其稀少的铁锋雕翎命中,也难以形成致命伤。胆小者立即将羽箭从铠甲上拔出,骂骂咧咧地踩于脚底。胆大者甚至连看都不看,任由羽箭在身上插着,借以显示他们的勇悍。

愤慨归愤慨,现实却让人无奈得眼红。望着程名振拍拍这个的肩膀,给那个清理清理伤口,客客气气地跟洺州军弟兄寒暄。被俘者只能叹自己的命运不济。一年前九当家和张大当家分道扬镳时,大伙可是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当时洺州军的实力可远不如巨鹿泽,即便在平恩城外逼得大当家不得不退兵,过后程小九还得自称为张大当家的部将。该送往巨鹿泽的孝敬四季不断。

饶是见惯了生死,帐中的诸将还是觉得肚子里边一阵翻滚。太恶毒了,敌军的兵器太恶毒了。中上一下,即便当场逃过死劫,过后全身的血液也会从伤口处淌尽,无药可救。

“走远点儿,,懒驴上磨屎尿多!”小头目刘恒听下面的声音有些耳熟,笑着骂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后半句话犯了口彩,被大伙用一堆白眼逼回了肚子内。一名有着数年行伍经验的都尉侧着耳朵听了听,迅速做出反驳,“不是疑兵之计。角声后好像真有厮杀声。贼人在内讧……”

所以,张金称的死对河北绿林道是个打击,对洺州军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却是有益无害。他就像一个坚固的笼子,在程名振幼小的时候曾经保护了他,却早已不利于这只羽翼渐丰的雏鹰。他的死,让程名振彻底摆脱了羁绊,从此一飞冲天,肆意翱翔。

段清、张瑾、王飞、韩葛生等追随程名振时间较长的将领已经或多或少从主帅那里学到了几招。对着沙堆和算筹窃窃私语。大伙都觉得非常为难,不是因为畏惧于敌军的强大,而是无法相信友军诚意。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眼下谁是鹬,谁是蚌,着实很难分得清楚。而伺机而动的渔翁未免太多了点儿,让蚌和鹬们都迟迟不敢出头。

储万钧笑着耸肩,“哪敢啊?人家可是杨义臣老将军亲自推荐的郡丞。我一个小小主簿,怎敢质疑太仆卿老人家的慧眼?”

曲意逢迎的婢女小姜被他推了个滚地葫芦,与茶壶茶盏一道掉进了湖边的浅水里。爬起来后,却不敢哭,跪在水中,叩乞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当家宽恕奴婢!”

弟兄们都很体谅魏郡丞的难处,入帐后一言不,手脚麻利地将各种器具归拢整齐,放回原位。望着大伙忙碌的背影,魏德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张金称为什么把柳儿葬在了校场附近?其中原因杜鹃不用猜也能推测出一二。虽然只是个空空的念想,根本没机会落到实处,但也让她心里酸溜溜很不是味儿。丈夫心里如果真有柳儿也就罢了,本来没有的,偏偏还要替人去还愿,岂不徒自担了个虚名?

见众人都赞同自己的见解,杨白眼心里非常得意。但脸上却习惯性地保持着严肃,“贼子狡诈如狐,其机心虽难逃老夫之洞见,但如何将计就计,把卢、程二贼一并剪除,却非一蹴而就之事。尔等却来说说,如今之计,咱们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已经走丢了薛老二,战死了王老四,再失去了郝老刀和孙驼子,张金称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玉罗刹杜鹃丝毫不肯替张金称打算,笑了笑,贝齿轻咬下唇,“不用你安排,我已经托人给阿爷带信儿,让他着手做了。估计等咱们回到平恩,师父和六叔已经有所选择!”

“除了北边,其他方面你还有什么消息?”交代完急需进行的任务,程名振继续问道。

众人都是两军阵前打过多年滚的老江湖,听王二毛一说,眼前立刻浮现起让伍天锡和雄阔海两个带头冲阵,大伙并肩子将敌军砍得七零八落的情形。目光登时一亮,心中的怨气瞬间少了许多,嘴边上却依旧酸酸地道:“我等也明白教头是为了大伙的将来打算。但咱们拼死拼活这么多年,才积攒起当校尉的本钱。他姓伍的半分功劳都没有,凭什么跟咱们肩膀头一般高?”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程名振笑着点头。虽然元宝藏有的是办法将加了倍的“保安费”转嫁到郡内大户和百姓的头上。但其激起的民愤也必将倍增。为了保证自身的地位安稳,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元宝藏肯定要加倍仔细权衡,才会在维持现状和冒险邀功之间做出准确的选择。

“既然狗皇帝如此不公道,你还替他卖什么命?”王二毛接过话头,迅速切回正题。“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大隋朝已经没几天蹦跶头了?”

“死就死吧,人啊,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张金称却好像没听见他的安慰,自顾低声絮叨。“老六,你最近见过老五么,他忙什么呢?”

待众人的热情渐渐冷却下去,他又笑着向谢映登拱手,“昨夜多亏了你和二毛两个来得及时,否则,此战非打到天明去不可!”

“见了很多高人,又想起了很多事情,自然得长点本事!”王二毛毫不谦虚,笑着接纳了朋友的嘉许。“你也不含糊!我还以为,打败了桑显和之后,你会得意忘形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开始居安思危了!”

“小心!绕开,侧面突破!”程名振心头一紧,大声提醒。无奈两军交手之时,四周过于嘈杂,张堂柱根本没听见他的指点。转眼之间槊阵与陌刀阵相遇,铿锵声刺耳不绝。再一转眼的功夫,张堂柱握着断裂的槊杆倒下,双目圆睁,满脸不甘。

从火把密度上来看,每家营地门前聚集的贼军都足有五、六千。桑县和在这个时候命令别人去支援他,纯粹是没拿别人的脑袋当回事儿。的确两人其中一个放弃本营,全力向左武侯靠拢,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是那样,二人自己的营地必然被敌军所劫。过后桑显和因为应对得当而立功受赏不在话下,那个舍命支援他的人呢?营地丢失,粮草辎重尽丧贼手,辱没朝廷颜面,随便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程名振被王二毛的表情逗得咧嘴一乐,又带了带坐骑,与对方并络而立,静观对岸旗鼓。事实上,他也解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替张金称出这个头。如果说当初发觉对方将战线推进过快,带兵前去接应原因是考虑到洺州和巨鹿泽乃唇齿相依的关系,唇亡齿寒。到现在,张金称和其麾下的残兵的确已经完全成了洺州军的负累。他这样义无反顾地挡在张金称身前,也许是为了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也许是为了绿林同道的义气,也许是处于内心深处的恻隐……原因很多,具体哪一种为主要,他没有仔细想过,也不愿意强迫自己去想清楚。

战斗中不会给人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听到主将命令的洺州军士卒迅速缩卷成密集阵型,摆脱敌军的纠缠,奋力前冲。而身经百战的左武侯精锐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以更凶悍的姿态冲上来,试图将他们从当中切为两段。

“我杀了孙安祖。徐茂公和李旭都拿老孙头当师父!”仿佛猜到了众人的心思,张金称苦笑着解释。“娘的,我自己欠的债,自己还,不拖累小九子!”

“呜呜,呜呜,呜呜——”左武侯大营瞬间从梦中被惊醒,发出了刺耳悲鸣。稀稀落落的羽箭陆续从营门附近射了出来,几名前冲中的喽啰不幸中箭,惨叫着跌倒。他们的惨叫声瞬间被袍泽们的怒吼声吞没。“踏营!”“踏营!”“踏营!”一波接一波的洺州士卒如海浪般拍向敌军,将弓箭手们的抵抗顷刻间拍成了齑粉。

“应该,应该能吧!大隋军中,有的是名医。当年罗艺中了一百多箭,还能被救回一条性命来呢!”不忍掐灭张金称眼中微弱的火焰,孙驼子强忍着悲痛回答。当日的情形,他从张金称的亲兵口中,已经陆陆续续地探听清楚了。老年丧子,并且是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换了谁,都会失去活着的勇气。所以,他和程名振等人不怪张金称一个多月来行事乖张。他们只是把对方当做了一个普通的丧子老汉来对待,尽一份人力,听一份天命而已。

‘他不过是个郎将之子,没读过几天书,也没正经打过几场仗!’作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谢映登还没有以如此心态复杂地看待过一个朋友。在所认识的年轻人中,他佩服同行中徐茂公,因为对方凭着过人的智慧和心胸,几乎是只手撑起了整个瓦岗。他亦佩服官军中的李旭,因为对方不仅战功赫赫,并且与他算得上师出同门。而唯独程小九,没有徐茂公那样显赫的家世背景,也没有李旭那样的无双好运,却磕磕绊绊地在乱世中闯出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磕磕绊绊地使平恩三县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大军迤逦而行,很快把送别的人影抛在了苍黄色的原野之后。他们在上午跨过清漳,傍晚跨过运河,在清河郡的清源县附近宿营。第二天早晨,天空中开始飘下小雪,开始很稀,落地即化。然后变得又冷又密,打在铠甲上沙沙作响。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程名振也没有命令队伍停下来等待雪停。他只是增加了沿途休息的次数,每当队伍停顿下来,都命令伙夫给众人熬上几锅热气腾腾的姜汤驱寒。如是在泥浆中又滚了一整天,第二个夜晚来临的时候,队伍终于进入了青阳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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