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樱腾出手，故意把嗓子压得，年过得还好。他们还不习，嫂子，样子有点累？过去倚床头靠了，
天黑前。父亲在一尘，刘玉娟捉着筷子在桌上盲目地扒拉，心不在蔫。李大龙只顾埋头猛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先把自己的话堵了。李大龙就说。显得不怀好，
吃饭时，说一年到头了，要把一切不好的东西统统扫地出门，母亲一个人在那。干干净净地过年，不让李大龙和弟弟、弟媳动手。母亲说，看电视，都歇着。
刘玉娟母亲去世早，春节大部分时间会在她二姨家玩，俩人的关系跟母女差不多。经常可以看到刘玉娟和她二姨钻在卧室里聊天，说悄悄话，门一关就是小半天。做饭时也是一个主厨，一个打下手，亲得不得了。
扩音器里传来市体委领导的讲话。这位穿着臃肿的领导在瑟瑟的寒风中先阐述了冬泳的的巨大意义，接着高度评价了赞助本次冬泳比赛的谷城市金祥农化公司，特别是公司老总张金贵。张金贵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扒了大衣，正指导队员热身呢。
唐奎这一点让李大龙暗暗佩服。和人合作，只要你不存心坑他，唐奎还算是个比较守信用的人。那天从昆明回来后，唐奎连问也没问李大龙去了哪儿事办得如何和谁在一起，只是说你回来的正好，业务员都派过去了，天天嚷嚷着要见你这个李大主任呢。事后，李大龙列了个花费清单，没有附任何票据，唐奎就签字报了86oo元。唐奎签字时的姿式十分轻松，也很潇洒，并没有总编签字报销时的那种施舍表情。唐奎说，干我们这一行，不但要会花钱，还要敢花钱。记住，没有白花的银子。李大龙当时的表情有点尴尬，以为唐奎在说自己。后来渐渐明白了，只要涉及客户，唐奎从来都确信钱不会白花。
邵晴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隔着李大龙坐下。
让李大龙欣慰的是，在广告部实习这半个月，他直接接触了大量的上门客户，目睹了一笔笔广告业务从谈判到成交的过程。同时，他私下频频找业务员谈话，将广告部原来的业务人员全接了过来，包括那几个做设计的小姑娘。大家事后对他的评价是：看不出，大龙还真有两下子。李大龙挂在嘴上的话则是“托你的福，托你的福”。
李大龙说，刚来可能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总编作了简单的开场白：“今天，谷城日报社在此隆重召开广告竞标大会。这是报社的一件大事，也是我市广告界的一件大事。不但关乎报社今后的展，更是对我市经济展的一次检阅和展望。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报社社长张立成同志现在省委党校学习，电话里要求把这次竞标会开成一次隆重、热烈、合法和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双效并举的大会。下面我把报社这几年的广告经营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李大龙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到广告部干什么？
夏末秋初，从出租车摇下的车窗向外望去，空旷的田野上浮云流动，天蓝得有点刺眼。偶尔可见一群群妇女在棉田里摘棉，嬉戏。成片的玉米杆在隆隆的机器声中一排排倒下。
“个挺高，眼睛不大，瓜子脸，高鼻梁，头很长。”记忆很模糊了，李大龙已经完全无法拼凑她的样子，就照着邵晴的样子描述。
天浅浅暗下来。邵晴办公室的灯什么时候打开的，李大龙也没有留意。直到邵晴刹住笑，说该下班了，李大龙才想起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你看我，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唐奎说，村里常停电，老百姓连地都浇不上还看啥电视。电视广告到达率不高嘛。报纸广告白纸黑字，厂家也好报账。我知道，张总其实也不图啥广告效果，农民现在是越来越难哄了。还是党报有意思，党和政府的喉舌，档次高。还有，听说他正在活动当市政协委员呢。
——李主任，今天早上能把广告的事定一下吗？金祥公司邵晴
总编沉吟一下，只一下，说，这个嘛……要不这样吧，让总编办小张来协助你，到时候让她具体处理这事。你按规定领你的提成。
随着张金贵的一步步提示，李大龙有了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还是想不起来，摇摇头说，十几年了，早不记得了。
原则上，他们周六才会有事情生。约定俗成，习惯了，就成了规律。度蜜月时，刘玉娟提过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介绍对象叫做媒，把一男一女弄到一张床上就叫做媒？为什么夫妻身体接触叫做爱，爱能做吗？怪怪的。李大龙当时正在兴头上，就说，还不如叫做怪呢。事后，俩人觉得“做怪”这个词用在夫妻间的事情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含蓄，幽默，暧昧，挑逗，心怀叵测，意味深长。刘玉娟生了孩子后，俩人做怪的时间地点就有了规律，姿式也基本固定下来。
老武不便争执，让司机停了车，站在路边打手机。李大龙远远看着，也不急着催，任他在不远处贴着手机，不住地唔唔点头。很快，老武回到车里，对司机说，上原河。从翠峰镇绕，争取天黑前赶回来。又回头对李大龙说，老哥这回可是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呵。
张金贵笑着说，头一次，你手下留情。
小李摇头。
那你这些消息怎么来的？
小李说，部里抽我专门做打假系列报道。我天天跑工商质检，化验员亲口告诉我的。
李大龙说，没有正式出报告，这样说不好。你忘了邵国胜那事带来的麻烦？
小李愕然。瞅李大龙的眼神怪怪的。
李大龙横下心，说，看我面子，先不要上。
小李想了想，丢了手中的烟把，脚下狠狠拧了拧，说，那好，李主任，你说不上就不上。我马上换稿子。
小李开始在桌上一摞稿件里翻拣，动作像在示威。
李大龙掏出信封，轻轻放在桌上。
愣了一下，小李马上明白了李大龙的含义，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李主任你……你这是……跟我……不用这样吧。
李大龙一脸诚恳，说，别让我为难，就算帮我一次忙。再说我不会自己出，有人掏的。你别嫌少。
小李拿稿子把信封盖住，捂着推过来，说，李主任，你还信不过我？我换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大龙把手搭在小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金祥的稿子以后尽量别。有什么消息，你先告诉我再说。
小李点头，嗯。
李大龙说，打假简报、信息，还有质检报告，如果出来的话，给我也复印一份。
小李说，知道。
那就这样，李大龙再次温和地拍了拍小李的手背。
小李站起来，坚持要把信封塞回给李大龙。楼道里脚步杂沓，李大龙怕突然有人闯进来，就接了信封。出门时，小李告诉李大龙，这次农资打假，好多案子都移交到公安那边了，已拘留了九个人了。
什么意思？李大龙盯着小李。
小李说，我觉得金祥公司再这么干下去，迟早会出事的。听说这次就是知情人举报的。打了电话，还寄了匿名材料，打印的。连怎么去仓库的路线、有多少吨倒装化肥、多少吨假冒化肥一清二楚。工商那边猜测，肯定是他们公司内部人干的。
李大龙感激地握住小李的手，点点头，走了。
小李注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李大龙在电话里把情况告诉了邵晴。邵晴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应道：是么？
你们公司最近没开除谁吧？李大龙问。
没。
那会是谁呢？听说举报信写得很详细。
不会是你们记者在胡说吧？举报材料保密的，他怎么会知道？
李大龙说，小李我了解，他不会撒谎。肯定是你们内部出了状况。你提醒金贵小心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撂下一句话，邵晴挂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