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两万块钱算什么。小李记者那几篇文章。低下头。
邵晴说，我从来不用这种香水。女人身上的香水，死死封住她的嘴，玛莱娜和她死而复生的丈夫。不义之财，该花！
李大龙听得真切，情绪就来了。反手把邵晴扳倒在怀里，刘玉娟，这次评“十佳”，公司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万。无情的战争和人世的沧桑并没有使她颓废。她挽着在战争中失去一条手臂的丈夫从少年面前走过，那样与世无争凛然不，神态是那样安详平静。此时的少年仍醉心于玛莱娜的一举一动。对少年来说，是他心中永远的美丽传说，玛莱娜也许就是他梦想的。
就这些？
“她”指得是唐奎的法定妻子。
张金贵说，只是换了个包装，厂名、厂地、商标都没变。原来专用于小麦，现在只是把它细分为果树棉花玉米蔬菜专用了。
叫我雪樱，李姐也行，反正比你大。李雪樱眼睛余光寻找张金贵。
刘玉娟把垂在脸上的头往耳根抿了抿，说，我不是不愿回家，和老乡不熟悉，在一起怪怪的。我也不大习惯家里的火炭炉，闻了就觉着呛。那天，话重了，你不要太在意。
电视里，主持人和全场的观众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外面的鞭炮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侄子早等不及了，拉着李大龙上了二楼，噼里啪啦开始放鞭。不一会，连片的鞭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偶尔一两支“二踢脚”飞上天，响声清脆，嘹亮。远处不时有一束束光亮直冲上天，刺眼，但听不见响声。
李大龙不习惯她“你妈”“你妈”地叫，听着心里别扭。就说，妈想孩子了。再说年里头村里挺热闹的，让孩子也见识见识。
很快进行了颁奖。金祥公司得的是集体第二；个人前十名都有奖。张金贵既是领奖者，又是颁奖佳宾。他高高举起硕大的银杯和鲜红的证书时，全场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
手机响了，提示有短信。
飞机起飞的一瞬，李大龙感觉有点失重，心有点堵，慌。下意识抓紧座椅的扶手。从窗口向外瞥去，灿烂的城市化成点点灯光，渐渐远去。当李大龙现手背上邵晴的手时，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起飞的一瞬间？还是坐定后的某个时刻？这已经不重要了。李大龙觉得全身温暖起来，没敢动，没敢看她的眼神。他怕惊飞了这蝴蝶般的手，怕因为自己的羞怯而使这团温热逃离。静静的，俩人不再说话。邵晴的腿很自然地侧过来，隔着裙子放松地靠在李大龙的腿上。除了似曾相识的淡淡的香水味道，李大龙还嗅到了她头上洗水的清香。这和他十几年只用海飞丝一种牌子的洗水有关。李大龙不习惯用其他牌子的洗水，但他喜欢闻不同的洗水洗过头后散出来的味道……很快，半个小时吧，空姐开始给大家分饮料。戴旅行帽的游客们可能早早就被告知飞机上有免费的晚餐，一个个等不及了，骚动起来，嚷嚷着要可乐雪碧咖啡。邵晴侧过头，问李大龙，你喝什么？李大龙说随便。说话间俩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一对胶着的手上。邵晴犹豫了一下，继而毫不在意地扳过李大龙的手，扣紧，对空姐笑笑：两杯咖啡，谢谢。邵晴把脸俯在杯口，让咖啡的香味顺着面颊飘浮。李大龙腾出一只手，吸溜吸溜喝完了，趁空姐还在边上，又让倒了一杯。邵晴笑：真把这当晚餐了？然后松开手，坐舒服了，把风衣往李大龙的腿上一搭，重又拾起李大龙的手，紧紧扣住，又试着把肩膀朝李大龙这边偎了偎，要睡的样子。
唐奎说，大龙，我听你的。怎么干，你说了算！
邵国胜点点头，连连称是，对邵晴母亲说，看菜还热不热，不行再回锅热热。
介绍了市公证处的两名公证员，副社长宣布了这次广告竞标的底价：58o万！
唐奎说，大龙你想，只要干上一年，路趟开了，咱们就能干上两年三年甚至我调到你们报社来都有可能。人要敢想，想都不敢想，哪有魄力去做。
政委留下李大龙的联系方式，表示三日内会给报社送处理结果，并让李大龙代问政法部的几位记者好。
“给你服务过？”小姐问话的样子并不可爱，嘴角挂着讥笑。在这种场合，露出马脚的客人往往会让服务者放弃服务转而凌驾于客人之上。
谷城市不大，城区东西约十五六公里，南北大概也就十公里。出租车在邵晴的指点下，东拐西绕，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李大龙怀疑出了城，自言自语：哪儿呀，这么远？邵晴给司机付过钱，示意李大龙跟上，说学院小区啊。右边就是谷城学院新校区。原来是农村的荒地。我租的是我们外语系一个教授的单元楼。我毕业那年他去世了，他爱人搬去北京儿子那儿住了。房子空了，我就租下了。好几年了，房租我每年都得给人家汇到北京。磕磕绊绊走在路上，李大龙有点找不着北。举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黑黝黝的庄稼地，与灯火通明的校区形成鲜明对比。
李大龙对唐奎的关心是真诚的。
李大龙没敢留全名。他不敢确定对方是否了解他的情况，有点心虚。
这让李大龙吃惊不小。本来是拿4o万广告费来向总编讨个好，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总编的人。“这事你具体操作”“你还是要争取的嘛”，搁平时，这样的话绝对轮不上对他李大龙说。而且，还握握手，使劲捏着，摇了摇，三下？五下？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大龙晕晕乎乎走出总编的办公室，正揣摩领导的话呢，被谷城市大唐盛景广告有限公司总经理唐奎堵在楼道里。
李大龙脱口而出。这个女生留给全班男同学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家住城关，不住校，来无影去无踪。一下课，没等男生们回过神，她就蹬着墨绿色的飞鸽牌自行车一溜烟不见了。他父亲是县中的俄语老师，带全省最末一届俄语班，永远是一身藏青色中山装，稳重，得体，不苟言笑。这让他女儿也平添了几分神秘。因为李雪樱写得一手好字，文科班出黑板报常常非她莫属。当她踩着凳子写写画画的时候，全班的男生都会站在她身后围观。像张金贵、李大龙这类家在农村的男生，除了无数次在梦里勾画和她的种种交往，没有谁敢往深里去想。
刘玉娟扯下脸上的面膜，神秘兮兮，说，谁指望你呀，你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呢。他们让我找我姨夫呢。
老武也看呆了。农村教员出身的宣传部长神色凝重，此刻早把领导的指示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双手叉腰，俨然县级领导干部的模样，指着邵国胜喊：那谁，你过来！没等蹲在树下呆的邵国胜立起身，老武已撇开潞沟村支书和村长，风风火火趟到了邵国胜面前。邵国胜不明就里，刚直起半个身子，面对人随声到的老武，赶紧又蹲下。老武咋咋唬唬指着邵国胜大声问：咋弄成这球样了？说说看，到底咋回事？
很快，一个身穿吊带裙的服务小姐飘然而至。让人感觉她像是早早泡好了茶，就在某处候着。她卸下托盘中精致的淡蓝色玻璃杯，轻轻在李大龙面前的茶几上放下，没有起身，低低问：先生要喝么？意思是需不需要把茶几上的茶杯再递到客人手上。有点多余，但可见金碧宫服务之周到。鲜到这种场合的李大龙马上乱了分寸，赶紧拿目光找张金贵。
邵晴告诉李大龙，姐姐的房子已经盖好了，过了夏天，干透了，入冬就能住进去。父母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照看孩子，做饭，忙地里的活，总也不愿闲下来，和姐姐姐夫相处得挺好，就是老念叨着想回家看看。
至于妹妹的事，母亲详细给邵晴讲了送人的过程。中间托了谁，倒过谁的手，她记得一清二楚。但最后只知道孩子送给了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具体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就不是很清楚了。李大龙问：她知道你妹妹现在做什么吗？邵晴摇摇头，说没敢告诉他们，也没说找见过她。只在闲扯时故意找个话题，提到妹妹送人的事。妈说只要人家过得好，就别打搅人家。还说这是作孽的事，日子能过下去，谁舍得把自个的骨肉送人呢。李大龙问：那你还找不找她？邵晴很坚决，说找，非找到不可！等安顿好了，再把这事告诉我父母。李大龙说，怎么找，说不定早跑到外地去了。又问邵晴：你给她打过电话吗？邵晴点点头，埋怨李大龙，说打是打了，停机了。你当时该把咱俩的号码也给她留下。现在倒好，跟大海捞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