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晚亭没接腔。
这招杀鸡儆猴实，叶浅莘就成了那个承受：他那盘棋。
于是，殷璃冰的目标就很明确。
因此打从一开始，说话间即可拿下，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身子一软就直接骇晕在地。
“你要动殷璋榕？”风晚亭的眼角霍地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倒也不是不行，查找内贼，当第一声尖利的。一些胆小的女仆连，突然闹出大动静，万一留下蛛丝马迹，”
萧明翊一。后面的棋就难走了：“两个打了十几年仗的大国突然停战议和，全天下的形势都要为之大变，你说他们有意建交，他们只是随势而动？我看，他们根本就是要结盟了。”
“那是她的父亲，她也就只剩下这一种进孝的方式了。”风晚亭平静地道。
“他说自己的铁砂掌功力已有二十年，谭腿也练了十五年，还想留着手脚继续为国效力，所以自废一目，请王爷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摩崖石刻？萧明翊怔了怔，这却是唱的哪一出？
——对方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殷璃冰翟然开目，“去四哥家的路上，你们就是在聊这个？”
“甚好！只是……今早老夫起床之时，羲国兵权好像仍为陈王后一党把持，莫非在这短短数时辰之内，就发生了什么巨变？”
“我本就说在此见面太冒险，你们却一再……”老者不悦地哼了声，问，“究竟何事非要面谈？”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神神秘秘的，殷璃冰满心狐疑，正要发问，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娇脆嗓音：“福王？有谁看见福王了？”
直到就连周遭人都觉察出异样来了，殷璃冰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掉转目光，再也不敢去看他，心中说不出的惘然茫然，面颊更加烧得发烫。
萧明翊皱皱眉，走过去握住殷珀飞的手臂，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殷珀飞却立刻被他拽得倒退了好几步。
尽管此时殷璃冰是真心觉得，是时候跟萧明翊放下彼此的成见和防备了——就当是为了琮雪，为了这份躲不过去的尘缘——他们其实不一定非要彼此为敌的，不是吗？
“他是拒绝了。”萧明翊淡淡道，“不过只是拒绝我而已。”
而萧明翊静静听他说完，清华眉目间却依稀浮起一丝落寞，沉默许久才道：“世人只记得凤瑶公主，是因为所有的风光荣耀都只属于她。而瑶妃，不过是羲国后宫里一个举目无亲的妃子，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日夜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家乡。她尽显才华为族人赢得生存的机会，又褪尽锋芒确保他们更好地活着，可这一切，甚至都不能为她换来病榻边的一碗药……知道么，我丝毫也不奇怪世人会忽略她遗忘她，因为在成为瑶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失去了让人称颂怀念的价值。”
这家伙！殷璃冰实在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于是就翻了一个。
这是所有间者都会面临的问题，就连楚恒也不例外。
老天，浅莘要是看见他这样，一定会惊讶死的！
“我说是，你就信么？”殷璃冰故意用他刚才的话来噎他。
老人大惊，彻底乱了分寸，慌得只会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能要，使不得！”
愀然放下手，他环视四周……以前从不曾觉得，这车厢如此大，一人独坐其内，感觉这般冷清。他咬起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推开了窗。
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的，但……
他心中又惊又罕，暗道风晚亭果然是风晚亭，虽身负魔头之名，一身正宗的内家心法却至纯至正、已臻化境，有他以纯阳真气为自己通经活络，医效竟强于药石百倍。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跌进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里，与此同时，萧明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病了居然自己都不知道么？”
窗外一片漆黑，距离天亮还很早。
殷璃冰从镜中瞥见，顿时整个人转了过来，似笑不笑地道：“别跟我说你也信了那家伙的话……牛乳有安神之效？闻所未闻！拿走，我不会喝的。”
如果你想利用一个人，就得学会在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锱铢必较、事不相让，只会让这个人与你离心离德，彼此猜忌不休，何能为你所用？
殷璃冰很想板起脸，真的，他一点也不想对那家伙笑，但是他的嘴巴不肯听他的，轻轻一翘，便翘起一弯会心的弧度。
“是我不让他们声张的。”殷璃冰笑道，“福王在此清闲，可知前面是怎生一副光景——那排队送礼送帖子的队伍，都快排到巷子口了！我不想与人打照面，特意从后门进来，还望福王看在此乃在下生平第一次‘走后门’的份上，勿怪勿怪。”
萧明翊默然一时，道：“我知道。”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在一夜之间促成此事——他的亲生父亲，羲国国主，萧正檀。
一下接一下的咳嗽声逐渐飘远，空气中的草药味变淡、变微弱，终不复存……
“既然势在必行，就无谓再拖泥带水。”萧明翊坚决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澹台趯把殷璋榕扶上位。”
殷珀飞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眶已经通红。用力咬咬牙，他低低地道：“是，珀飞明白了。”
殷璋榕则恶狠狠地瞪着殷珀飞，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只是刚见了一面而已，那个人就对他产生了这么大的、堪称诡异的影响，怎么，就因为那张脸吗？
炎炎烈日下，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直如老友叙旧，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交情甚笃，殷璃冰却知道他们在历数彼此交手的次数，神思不禁有着一瞬的恍惚：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天纵奇才、一样的风采照人、一样的忠肝义胆，倘若时事不同，或许他们能够成为肝胆相照的知交，而偏偏……
虽然五官生得平凡，这人却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其稳健的体态、沉静的神态，乍一看并不起眼，多看几眼后却有一股锐然骁桀直逼眉睫。
当死寂中殷璃冰的声音突兀响起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知道么，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虽然要害被制，殷璃冰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害怕，仍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相信你也听说过，亓国有二十四位大内高手，而我今天带来了一半。我带他们来，就是为了对付你，想不到……半数大内高手在你面前，竟也都成了摆设。”
那十二位老者听了，俱是老脸一红。
殷璃冰看也不看他们，只微微转眸，从极近的距离盯住风晚亭的脸，轻轻地，却字字清晰地道：“但是，让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今日，此间，只能以两种方式收场——要么，你们主动跟我走；要么，我强行押你们走。当然，你可以反抗、逃跑，甚至挟持我为人质，但那势必会引发你我双方的冲突，而只要，只要你跟我的人动上手，哪怕就一招，此举立刻将被视为羲国单方面退出和谈的证明。我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尽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