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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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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第一章 莫文海 第六节 暴风雪(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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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不行。”老莫头也没抬:“难道,弹鸽子给我们听吧。金淑贤进门就对老,挤奶的人,”成彩云,“我不想听。”金淑贤不依不饶,“求你了,弹一下吧,我真的想听了。”她瞟了成彩云一眼,“老莫?大牛现在读书:等他读完了再。”金淑贤本想拉成彩云当帮腔的,没想到会是这样,“嗨,性激将,你不是说你就喜欢听老莫弹琴吗?”她见成彩云的脸红了一下,“我是喜欢听:接着又听到成彩,可不喜欢听鸽子。”金淑贤见她上了路,赶紧说:“那你喜欢什么呀?”成彩云说:“我喜欢听他弹唱海鸥和绿袖子。”金淑贤转向了老莫,“听到了吗,成彩云喜欢听你弹唱。”老莫翻眼瞅了一下成彩云,一声不响地拿起吉他往外走。金淑贤和成彩云跟了出去。帐篷房内有人说:“他们去弹去唱,我们正好睡大头觉。”片刻,正在看书的冉大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清扬而激越的琴声,接着又听到浑厚的中音,听得出,那声音富含激情:海鸥啊,海鸥啊,你那动人的歌声扰乱了我那平静的心房。

冉大牛从木栏里拉出青鬃蒙古马,用刷子轻轻地为它刷毛。青鬃马过头来在他的胳膊上蹭了一下,他丢下刷子,抱着马脖子,把脸贴在马脸上亲热一会儿。这是一匹三岁的青灰色蒙古骒马,虽说个儿小了些,但却快跑如风,赛跑起来五里地内不会落后于高大的三河马,老莫为冉大牛选择这匹马,是因为他人小体轻,上下方便且马儿也不吃力。没几天工夫,冉大牛就和青鬃马有了感情,有事没事就为青鬃马梳毛擦痒,还时不时地从饲养员那儿磨叽些甚至偷些燕麦喂它,马吃燕麦,相当于人吃手扒肉,心情不言而喻,所以青鬃马见冉大牛来了,每每跑蹄子摆首,有时还嘶鸣,这相当于人的握手拥抱吧!冉大牛备好鞍跨上马双腿一夹,马儿颠起了快步的时候,黑毛一下子从帐篷房里窜出来,蹦蹦跳跳地在青鬃马左右乱串。冉大牛喊了几声黑毛去,黑毛理也不理,还是紧跟着青鬃马奔跑。狗通人性,平日里和它最亲近的是冉大牛,它怎肯舍得放弃和小人出门的机会。冉大牛见黑毛不听话又想把黑毛甩开,就猛地夹紧双腿,青鬃马立刻扬起四蹄,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哪知道黑毛毫不示弱,也跟着狂奔起来。一两分钟后,冉大牛见甩不掉黑毛,就放慢的了速度,他舍不得让青鬃马出大力,除去赛马,他一般不让青鬃马狂奔,老莫告诉他马和人一样,出大力伤身。冉大牛下马,把黑毛招呼到跟前,他抚摸着黑毛的头,“黑毛,去吧,你是看家的,来客人你要招呼。我不能带你去。去啊!”黑毛似乎听懂了,蔫蔫地去了。

到了黄羊沟,带着挤奶工先期到达的副队长老邢和牧羊犬黑毛迎出帐蓬房外,老邢见面就对老莫说羊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黑毛则扑上去和老莫亲热,嗅嗅这、舔舔那。老莫知道老邢的意思,就说那我去迎一迎。老邢说我们一道去吧,按理说你应当歇歇脚的。老莫说你和我客气什么?羊群不到,你的心放不下来。说着他们就一道策马向山下黑暗的地方奔去。

尹队长为安排冉大牛费了一番心思。这是个孩子,需要有人引领,不能交给那些毛头毛脑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必须找一个老成的人带他。牧业队有三个老成的人,老莫、老英和老谢。老莫是北京来的右派;老英曾当过康德皇帝的侍卫;老谢是国民党县党部的头目。老英在尹队长的印象里,阴阴的,一副太监相,孩子跟了他,别学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老谢太老了,走路都佝偻腰,让他带冉大牛,简直就是送一个当差的给他,说不定他会让他干端屎端尿的活儿。最后,尹队长把冉大牛分给了老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事引起了农牧场保卫科赵科长的注意。赵科长外号二驴子,被人冠之以二驴子的,说明此人有驴脾气。驴儿老实,可一旦发起火来,蹶子撂得像点燃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响,驴子前面再加上个“二”字,更是火爆得邪乎,就像青霉素加上可的松,注射到肌肉里,炎症里的细菌就会没命地逃亡一样的道理。一九六零年的春夏交汇之际,漫山遍野的雪被春风融化了,当饥肠辘辘的牙克石镇的居民涌狍子河农牧场八队的麦田拣麦穗时,赵科长出于阶级意思的考虑,害怕阶级敌人混进拾麦穗的人群搞破坏,就带领一帮人骑马在原野上狂奔,皮鞭所到之处,拾麦穗的人抱头鼠窜,有人骂道:“掉在地里的麦穗不让人拾,岂不白白地烂了?这东西肯定是二驴子。”农牧场的人去喜桂图旗政府所在地牙克石开会,人们纷纷打听那骑马驰骋的二驴子是谁?从此,二驴子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喜桂图旗(现在改名牙克石市)。赵科长的官号在农牧民的口中渐渐地消失了,私下里冠之以二驴子的美名,有些资格老的人竟当面直呼其为二驴子。赵科长虽然脾气火爆,但却心细,冉老擀家经常飘出肉香,说明冉老擀家肉多,可他家今年没杀猪,最近农牧场没杀牛也没宰羊,冉老擀家哪来的肉?凭他那每月四十几块钱工资,谅他也没有那么多钱从狍子河镇买半扇猪肉来,这事得认真查一查。

白桦林有五十几亩地面积,林子里的桦树几乎一般样的粗细,直径十厘米左右,笔直笔直地排列着,洁白树干上的节点像无数双令人心动的媚眼,把你瞅得阵阵心热。人是天地间最具破坏力的动物,许多原始森林都被砍了当柴烧,随着片片森林被砍伐,原本秀丽的山峰,都变成了秃头。农牧场场部附近三十里范围内,已没有任何树木了,独独这一片林子保存完好,像体恤上的胸花一样醒目,这也把场部居民点衬托出些许诗意来。许多来农牧场做客的人,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把这一景致拍下来,拿去当美景来张扬。凡是见过这张白桦林照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赞叹:啊,真美,胜过令俄罗斯人钟情的莫斯科郊外的白桦林!

“大牛,还能跑动吗?”老莫大声喊叫。

“师傅,我能跑动。”冉大牛吃力地答,他突然站着不跑了。老莫拉起他,“我拉着你走吧。”冉大牛挣脱了老莫的手掌,“师傅,给你”他把金淑贤给的奶酪,抓了几块递给老莫,自己也塞了一块进嘴。

“哪来的奶酪?”老莫贴近冉大牛的耳朵问。

冉大牛也学着老莫,贴近了老莫说:“金姐的。”“救命呀!不再吃点东西,真跑不动了。”“师傅,我不是累赘了吧?”停了脚步,冉大牛说话有了些许气力。

“别记仇了。我们得赶紧走,不能让牛群拉远了。”他们在雪原上奔波了不知多长时间,饿了就塞一块奶酪进嘴,在冉大牛口袋里的奶酪全部吃完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曙光,老莫看看手表时间已近七点钟,高纬度地域,冬季白昼短,太阳到八半点才懒洋洋地爬上山梁。跑了大半夜,他们确实累了,大腿僵直无力,再抬一步都很困难,可喜的是他们看见了牛群就在离他们大约五里路的沟堂里,沟堂的北边是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山峰挡住了大部分北来的风暴。

“这些该死的畜牲,害死我们了。”“你别说,那头牛还真聪明,选择了这个背风又不窝雪的对方停下来,要不真的会害死我们,万一牛群有闪失,蹲笆篱子都赎不了罪。”“有那么严重吗?”“绝对的,他们即便不枪毙我,起码也得判个无期。”“这也不怪我们呀,哪个能拦住牛不跑?”“话虽这么讲,可我们是牧工,牧工丢了牛,跟战士丢了武器是一样的,八张嘴也讲不清,只能认罚。这就是命。”渐渐地,风平息了下来,白灿灿的雪原把阳光反射得刺眼,冉大牛眼睛又疼又痒,不停地用手揉。老莫说:“不要揉了,越揉越厉害。来,把这个顶在头顶上。”他掏出一个蓝色的手帕,取下冉大牛的帽子,把手帕铺在头顶上然后戴上帽子,垂下来的手帕像墨镜一样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冉大牛顿觉舒服了许多,但他想到了老莫,“师傅,你还有手帕吗?你眼睛也会刺疼的。”老莫一把把帽子转过来,斜卡在头上,虽然视线受影响,但帽子的后帷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走,我们去弄吃的。”“这儿有什么呀?”“你走就是了,肯定有吃的。”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牛群里。老莫问冉大牛哪头牛产奶多,冉大牛指指一头黑白花牛。老莫蹲下来,脱去棉手套,一只手抓住奶头,把嘴巴贴了上去。冉大牛以为老莫要吮吸牛乳,就说:“你等等,让我把乳房按摩一下,这样才能出奶。”老莫站起来靠在一边,冉大牛脱去棉手套,双手在牛乳房上来按摩了几遍,然后挤出几股奶液在地上,“师傅,你嗍吧!”老莫笑了,“你真当我要嗍呀,那我不成了牛犊子?来,你往我嘴里挤。”老莫蹲下来把嘴凑向牛奶头。冉大牛一把一把地往他嘴里挤,几分钟后,老莫抹抹嘴说喝饱了,你喝吧!

老莫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想确定自己的方位,无奈这个地方他没来过,一点也找不到感觉,好赖他能确信这儿是莓饶沟右侧的南坡,他们的出牧点在莓饶沟右侧的北坡上,翻过山梁就是北坡。他计算了一下,牛群奔跑的速度比人行走得快,应当在每小时十五里左右,它们十二点钟冲出栅栏,跑了七个小时,无论如何,这儿离出牧点应当不少于一里,把这些畜牲赶去,怎么说也得二天时间。现在寒流刚过,估计几天内不会再来,应当抓紧时间把牛群赶出牧点,要不然邢队长他们会急死,更重要的是,耽搁时间长了,没人挤奶,奶牛的奶会胀去,这损失就大了,会影响整个夏季,没有牛奶出产,还叫什么牧业队?整个农牧场的领用钱从哪儿来。

等冉大牛喝好了奶,老莫说我们得赶快走,牛跑了一夜也累了饿了,现在就得把它们赶到北坡去。师徒二人说动就动,吆喝着牛群往山梁上爬,可是,牛儿却不肯动弹。老莫来到头牛大黄跟前,大黄见他来了,竟往旁边靠靠,看来它还记恨老莫昨天夜里那么狠心地抽打。冉大牛见状,就凑上去,和大黄亲热,大黄不拒绝冉大牛,它舔舔冉大牛的脸,牛的舌头粗糙,添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冉大牛却显示出热情,他抚摸大黄的脸庞,小声说:“跟我走,大家都看着你呢,这儿没草,不能呆下去,要不你们会饿死的。”他指指远处的山梁,“那边有草,知道吗?”他推着大黄的脖子,把它推向山梁的方向,大黄竟然听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又拍拍大黄的屁股,大黄竟然开始动脚。就这样,冉大牛一只手搭在牛背上,和头牛一道往山梁走去,他边走边和大黄嘀嘀咕咕,像是和它谈心。沟堂底部和山梁接缝处积雪深厚,行走起来非常吃力,但大黄奋力前进。后面的牛,纷纷跟了上来。老莫见状,心思这孩子似乎能和牲畜沟通心灵,将来肯定是一个好牧工。

好在大兴安岭的山坡和缓,奔波劳累了一夜的牛群虽几经费力,但最终还是爬上山顶,有几头瘦弱的牛差点没能上去,之后,他们便散布在北坡上吃草。老莫四仰八叉地躺在山坡上,说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说着便让冉大牛也跟着学,可不到一分钟,他们都又站起来,地上太凉了,寒气像针一样戳人。老莫说:“既然不能躺,我们起码得坐坐。”他吃力地薅了一些枯草窝在一块,让冉大牛坐在上面。冉大牛不肯,“我自己薅草,你坐吧。”他用力薅了几把,却一根草也没薅下。老莫生气,“让你坐你就坐,罗嗦什么?这枯草你能薅动?”冉大牛见师傅这样,就乖乖地坐下了。老莫又薅了一大把草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折腾了一夜,他们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但飕飕而来的寒风却依然不减昨夜的威风,像刀一样的刮人,而山坡决定他们只能面朝风向,他们只能把帽带系得紧紧地,不一会儿,脸庞和帽子边缘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咋一看去,像长出了雪白的胡子和眉毛。

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老莫感叹不已,“唉,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昨夜那个怕人样,我都担心挺不过去。”冉大牛说:“是挺怕人的,听我爹说,他有一次上山下套子迷了路,在外面折腾了一夜,差点没冻死。那还是晴天呢。”老莫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挺难过,昨天是没命地奔跑,没觉得怎样就过来了,今天怎么办吧?”他没等冉大牛答,“走,再去喝点奶,肚子又饿了。”他们还是到那头黑花牛面前,黑花牛似乎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停止了吃草并把后腿叉开,做出等待挤奶的姿势。冉大牛没急着挤,而是走到前头和黑花牛亲热一番,黑花牛哞哞地叫唤几声,算是对冉大牛亲切的应。冉大牛又先按摩了牛乳房再挤奶,之后二人喝得饱饱的。离开的时候,冉大牛拍拍黑花牛的屁股,黑花牛又哞哞地叫唤几声,像是说再见。老莫拍拍冉大牛的肩膀,“不错,这些牛都喜欢你。他们可不太喜欢我。”冉大牛说:“你喜欢扬鞭子,牛见了鞭子就害怕。”老莫说:“也许吧,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可能是牛见你是小孩子有关。”冉大牛说:“牛不一定都喜欢小孩,乌疤来了,我不相信牛会喜欢他。”老莫说:“乌疤?你说得是韩大棒子的那个宝贝儿子?”冉大牛说:“就是他,他太淘了,我估计他家连老鼠都没有。”老莫问此话怎讲?冉大牛说:“他见了老鼠洞,肯定得往里面浇开水,没有他不做的阙事。”老莫说:“他肯定是个劳改坯子。”冉大牛见老莫这么说,马上低下头。老莫见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引起了冉大牛的自卑,马上安慰起来:“你虽然背了个劳教的名声,可别人却不是这么看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替你爹来的,说你是花木兰。”冉大牛马上分辨,“他们说的不对,那罕达罕是我下的套子,与我爹不相干。”老莫的脸假装本起来,“好啊,你拿我当外人。”冉大牛急了,“我没拿你当外人,是那么事。”老莫还是一本正经,“越解释越让人生气,你把我看成是和二驴子一路人。”冉大牛急得流了泪,不再做任何解释,他人虽小,但心里明白,说话要前后一致,替爹顶罪这说法要坚持到底,不能留空子给别人钻。

老莫满意地笑了,“你这孩子心里有谱,这是优点,以后要保持下去,做人要恪守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观点,在无力反抗的时候,沉默也是很好的选择。刚才我并没有讨厌你拿我当二驴子,我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定力。其实,二驴子和德尔心里都有数,都知道你是替父充军,可他们还得假事真做,就当那套子是你下的,你也永远不能改口,你一改口,一切都变成了假的,得推倒了重来。知道了吗?”冉大牛破涕为笑。老莫说牛吃草有一会儿了,我们得赶它们走一会儿,让他们到北坡嚓几口雪,无论如何也得在明天到出牧点。喝牛奶不算事儿,这不,我的肚子又饿了。”大兴安岭的冬日,白昼过得特别快,三点钟的时候,苍白的太阳又早早地藏进了地平线下,夜幕渐渐地拉下来,牛群停止了移动,有的开始反刍,看样子它们打算在此过夜。老莫看看西方残留的夕阳余辉,又看看聚拢在一块儿沉稳不动的牛群,有些犹豫,他想让牛群继续走一会儿,这样能确保明天天黑前到出牧点,可是又担心牛儿不走,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扬起了皮鞭,鞭捎在空中炸出几个脆响,接着他又发出了高亢的吆喝,若是在平日,这脆响的鞭声和高亢的吆喝肯定能令牛群颠跑,可是,今天这法儿却不灵验,大概是牛儿尚未完全从昨日的疲劳中恢复过来,它们迟迟不肯动步。冉大牛知道师傅的意思,他来到大黄跟前,大黄见他来了,用鼻子在他的身上嗅嗅,他轻轻地抚摸大黄的鼻梁,又搂了一下它的脖子,“大黄,再走一会儿好吗?现在还没黑透,咱们再走上十里地。啊!”大黄果然迈出了步伐。整个牛群开始移动了。

冉大牛伴着大黄在初临的夜色里行走,其它的牛也纷纷?a=target=_blank&仙侠矗г谌酱笈5纳砼裕芨芯醯脚i砩仙75娜绕k乃迹詹攀Ω祷沟p牡值膊涣松钜沟难虾衷冢飧鑫侍饨饩隽耍兑恍┎葑谂h豪铮绻信6肯履蔷透昧耍梢揽吭谂5呐员撸右唤优i砩系娜绕?他正在想着,突然听到嘚嘚的声音,分明是有马儿奔跑。这么晚了,哪儿来的马?迟疑间,随着马蹄声止,冉大牛听到了鼻息声声,接着是青鬃马的阵阵亲昵,它用脖子蹭冉大牛的臂膀。冉大牛呆了,天都黑了,青鬃马从什么地方来?它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不愿多想,抱着青鬃马亲昵一番后跨上马,来到后面正在赶牛的老莫身旁,迫不及待地喊道:“师傅,我的青鬃马跑来了。”老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爽朗地笑了,“那说明邢队长他们就在前面。你赶快迎上去。”“不要迎了,我们来了。”黑夜里传来邢队长的声音,“青鬃马从我手里窜出的那刻,我就知道找到你们了。”老莫听到邢队长说话的那一刻,一股热泪夺眶而出。这个被流放的右派,并没为自己的不公正遭遇而轻易放弃自己的责任。在昨夜的暴风雪中,他一直尾随着牛群,生怕这些无知的畜牲被风雪掩埋或者找不到草场而丧命。他同时也知道,这奶牛群,是整个农牧场冬春夏三季唯一的财源,这奶牛群万一有个闪失,整个农牧场的人生计将发生困难,因为在农牧场,除去粮食和蔬菜不用购买外,其他的一切都需要购买,包括治病救人的药品。还有,冉大牛这个孩子是领导交给他的,他得把孩子安全带,不仅仅是他喜爱这个孩子,通过昨夜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孩子是个放牧天才,他和牛马有天生的交流能力,能把自己的意志用特有的方式传给牛马。农牧场如果要发展和壮大,这个孩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邢队长来到老莫的跟前,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被冻坏了或者是饿坏了,这更增加了他先前的担忧,一个从北京来的刚满两年的大学生,哪能经受得了这么大的苦难?零下五六十度的严寒,没有食品,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即便是当地的猎人,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也都会躲在一个地方等待暴风雪过去才敢出来活动,他关切地问:“老莫,莫不是伤着哪儿了?”此时,老莫的感慨已经过去,他不想在邢队长面前暴露情感,“哪能呢,我自认现在已经是一个格的牧工。”他还是没能压抑住不愿暴露的情感,“邢队长,我向你报告,整个牛群让我带来了,还有,大牛这个孩子也毫发未损地来了。我完成了任务!”这下轮到邢队长感动了,在老莫说出我向你报告时,邢队长的双腿不由自地并起来,腰杆笔直,像一个威武的指战员接受部下的汇报,等老莫报告完毕,他冲动地扑向老莫,双手抓住老莫的肩膀,“兄,我当找不到你了呢?”此时的他已泪流满面,这个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刹那间仿佛又到了长津湖畔那场与严寒、与顽敌搏斗的战场,当时,饥肠辘辘的他和战友在冰天雪地里坚持着,是责任也是理想,最终他们胜利了,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他清楚地记得,当身为班长的他,带着仅剩下的一个战士向前来接替战斗岗位的排长汇报时,也说了“我完成了任务”这样一句话。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豪迈的语言,标志着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五十年代的男人与其他年代的男人的不同之处在于:理想和责任是他们的首选行为,并不会因为身份微贱而放弃,也不会为身份高贵而躲避,完成任务是担当责任的体现,而理想却是实现共产义的远大目标。

“你的黄膘马我给你带来了。走,我们现在就走。德书记在等你们的消息。”“德书记也来了?”“来了,他出生在牧,知道暴风雪的厉害,今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场部。”“我们走了,这儿怎么办?”“老王头他们都让我给带来了,他们在这儿看一夜,明天赶去,我们还带来了许多燕麦给牛儿增加力气,明天他们会安全地到出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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