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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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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爷有五个儿子,八爷穷得。早些年,怕挨斗挨捆的八,只有灵官没娶媳妇。三个姑,三个姑娘,回来时。已在三年,吃起来水价价的。第二天,队长便知道了,说是要严肃处理。于是,四个儿子成了家。便在天,山药很嫩。那时节,八爷的老婆娃儿只剩下皮包的把骨头了。八爷,进门:“哈,哈,”八爷有个兄弟。好好我的本钱还,当煤矿工人,能吃苦,能没日没夜加班,票子捋得刷啦啦响,女人的肚子又死活不往圆里撑,光阴过得红堂堂的。兄弟二人不睦,原因很简单,八爷的兄弟无子无女,想讨灵官,给五百块钱,被八爷骂了顿。此后,兄弟不承认有哥哥,哥哥更不认兄弟,连见了面都要吐口唾沫。八爷的兄弟探亲回家,就要请上三朋四友喝酒。喝酒,便要高声吆喝:“王凤香,给我把牡丹烟拿来,再提瓶金徽酒。”王凤香是八爷的兄弟媳妇,眼睛微微有点斜。八爷好骂她“眼斜心不正,心比驴还狠”。八爷的兄弟吆喝,八爷的胡子便抖,鼻孔里也呼哧呼哧出横气。在工人兄弟第七次吆喝女人拿酒拿烟的那夜,八爷的嗓门格外高,全西山堡都听得清:

莹儿耸耸肩,冷笑道:“我想去,可不是像你说的,老的嫩的都想啃。”她用下巴扬扬徐麻子,“人家,才想呢。”妈下子软了。

那拜月,能脱了女儿身吗?若能,我就拜它个地老天荒,修成个自由的狐身。能不?说呀,秋风。有时想,还是不出生好。明摆的个结局。咋走,也走不出命去。早死早脱孽。长大有啥好?嫁人有啥好?生存有啥好?可这,由不了自己。等明白了,已有了人身,便有了无穷的烦恼。听兰兰说,修成了,再就不到这五浊恶世上来了。真的吗?莹儿希望自己信这些,可心里总是疑惑。就像清醒者不理解梦游者样,她也无法理解兰兰。

孟八爷闻讯赶来了。进书房,见老顺正和女亲家纠缠在起。女亲家手捉老顺的腕子,是怕他逃跑;老顺手又捉了女亲家的手,怕她解扣子脱衣服。孟八爷破口大笑,“哎呀,这么精彩的戏,该上春节联欢晚会了。”见他进来,两人才丢手了。

白福瘦了许多,可怜兮兮的。那原本合身的褂子下子宽大了许多。白福进庄门,兰兰就发现了这点。她之所以发现这,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她忽然觉得白福陌生了。那模样,有些怪怪的了,而且是无法容忍的种厌恶的怪。尤其那罗圈腿,走起路来,侉侉势势的,自己竟然跟这人结了婚,真不可思议。除了换亲那个天大的理由外,也许便是“命”了。

女人扫眼红脸,说:“等啥?”

黄二嘀咕道:“早知这样,还不如把草场让给人家,再寻块地方。”人道:“就是,惹不起,总躲得起。”黄二道:“这下,折损大了。别人的稀屎帽子,咋叫我们顶?”

“成咧。”炭毛子说,“得啥也成,先顾了这嘴再说。”

孟八爷劝炒面拐棍:“嚎啥?个男人,不就点草吗?”

半夜里,猛子背来了匹狼。狼嘴叫铁丝扎了。狼爪子上包着帆布,两只两只扎在起。猛子哼哟嘿哟,扛出身臭汗。

“成哩。”大胡子前走步,“我支给你打,行不?这脑袋,经不住下,打烂了,你得抵命。”

孟八爷吃惊了。这婆娘,真不简单,却笑道:“谁怕他们了,没听说邪能压了正的。”

此后的灰儿,仅仅是个复仇的母亲。

痛快地喝不到羊血,能痛快地喝肚子水也成。可那液体,也稀罕了。那个沙洼里,那个有两脚动物住的地方,有个水槽。槽里,时不时的,就有备用的水。现在,也稀罕了。灰儿去过几次,几次有水,几次干干儿的。这儿,是附近惟有水的地方。灰儿就带了瞎瞎们,来熟悉地形。

女人被这传奇吸引了,大瞪着眼,时不时惊愕几声。猛子很是反感,鹞子却受用不尽。

“羊吃草,把草皮啃了,把沙包啃了,把湖啃了,把树皮啃了,最后,把土地啃成沙漠了,土地爷不成个沙球才怪哩。土地爷就派了他的狗——也就是狼,去吃羊。谁坏土地爷的事,狼就吃谁。黄羊坏事,吃黄羊。跳跳坏事,吃跳跳要没狼,土地爷早死了。”

孟八爷又扯了嗓门:“黑胡子舅舅听着——不是天来——不是地来——不是我来——不是他来——是陈儿沟的人来——有冤的,报冤去——有命的,讨命去——可不能糟蹋猪肚井的牲口呀。”那声音浑厚,苍凉,悠远,在沙洼里荡,就和大漠个味儿了。那“黑胡子舅舅”,是裕固族人对狼的尊称。

2003年,长篇小说猎原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首印三万册,被评为2003年北京市重点项目,文学报文艺报文汇读书报等媒体进行了评价,人民文学原常务副主编崔道怡先生等专家给予了很高评价,同大漠祭起,多次荣登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长篇小说选刊的专家推荐排行榜。同年,散文凉州与凉州人在收获2003年第2期发表后,被新华文摘2003年第6期转载,荣获中国散文学会颁发的“好百年”全国散文大奖;中篇小说莹儿的轮回在中国作家发表,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专号转载;小说老顺和偷鹰的‘疤鸡’们鼠神等发表在芙蓉上海文学等刊物上,获得好评。

终日奔波为充饥,有了吃的便想衣;

衣食两样都具备,又嫌庄房少供基;

庄房天地都齐备,房中又无美貌妻;

娶了娇妻生了子,又嫌没有骏马骑;

槽头有了高马匹,又想高官把人欺

曲未完,灵官便没了影儿。只见青青在瞪眼睛。

三天后,听人说,灵官从外村抓来了二百只“二八八”小鸡娃,钱是狗娃给借的。

长烟落日处七1

狗娃这些日子富了,的的确确富了。几天前,来了个新疆人。三天后,狗娃腰里多了厚厚的叠票子。听人说,有两千多块哩。那几天,狗娃走起路来,腿上都格外有劲,腰也挺得像块板。

四个姐姐出嫁后,狗娃当了家。大妹子叫兰兰,长得倒也清秀,只是脖子有点歪。新疆人来,兰兰便走了。兰兰走,三宝哭丧了好几天脸,对着妈妈发过几回脾气,喂狗时踢了狗三脚。兰兰在十五岁那年,就说好将来要跟三宝。那是个夏天,天火燎火燎的热,三宝也火燎火燎的燥。放牲口时,火燎火燎的味儿更浓了,浓得连块儿放牲口的猛子也闻到了火燎燎的味儿。于是,在条被牲口啃光了草的深沟里,两个人按住了兰兰。三宝是心安理得的——虽说他不懂这个词——因为三天前兰兰说再大些就和他对两口子,而猛子又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有烧山药准会给他留半个。三宝走亲戚家时,也总是问猛子借他的那件半新汗褂子,那褂子是猛子当工人的舅舅穿了年后嫌小脱给外甥的。先是猛子上去,兰兰死命挣扎。三宝说我来,兰兰便乖得像小羊。以后的几年里,三宝也贼溜溜钻过狗娃家,兰兰说不敢,怕狗娃打他。她的脸红红的,大张着鼻孔,眼里忽闪忽闪冒火星儿,冒股火星儿,鼻孔里就喷股粗气。后来,那个新疆人来了,兰兰便走了。走时笑嘻嘻的,只是见了三宝便低头,偶尔瞪眼三宝,瞪得他直咽唾沫。村里的人大都见过那个新疆人,他穿着青条绒衣裳,眼睛里有个玻璃花,见兰兰,玻璃花便发红。村里人说,根本不像三十岁,胡子拉碴的,怕有五十。可有钱,那几日,娃儿们进狗娃家,出来时便能拿几个糖瓜儿。于是,村里人说,兰兰掉进福窝里了。兰兰听了便笑,瞟几眼新疆人,新疆人也直勾勾盯着兰兰咧嘴。

新疆人走,狗娃腰板便硬了许多。去了几次双生家,逗得双生婆姨咯咯笑,笑声高,她屁股上那几块腻肉也在嘣嘣跳。那些天,邻居常听到狗娃和双生婆姨在打打闹闹,闹阵,女人便妖妖道道嗲着叫几声。村里的小伙儿见了狗娃也不再嬉皮笑脸,都装着看不见,或是鼻孔朝天眼望云,等狗娃过去就吐唾沫。后来,金矿的掌柜来了,说是给那女人找了个差事,好像是去做饭,天给八块钱。于是,双生婆姨才恋恋不舍步三望狗娃衣袋跟着胖掌柜去了金矿,去就是三个月。那三月间,灵官的二百只鸡娃死得只剩下几十,百多只不明不白地死了,屁股眼里拉着灰白的粘液,还拉出节细细的肠子——才死了。三十几只进了猫儿的口,灵官打死猫儿,可后来它又活了。灵官还要打,八爷骂灵官,说不能光怨猫儿,谁让他拿死鸡喂猫儿,让猫儿吃馋了嘴。猫儿也和人模样嘛,吃馋嘴就改不了,像狗娃,不比馋猫还厉害?也就是你娃子有老子管着,要不然还不如狗娃。色是剐骨钢刀,迟早狗娃要死在那妖祸害的炕头上。——还有好多只小鸡出了庄门就没有再回来,不知是迷了路跑进别人的院子还是被人截住抓去的,问人,谁都说没见。那些天,吉守妈见了灵官便贼嘎嘎地笑,心虚得很。灵官怀疑鸡娃是她偷的,因为前几年她还偷过队里的山药。那些天,灵官总能闻得见吉守妈身上散出的贼气,还发现吉守家的烟囱里冒出的烟也和别人家的不同,好像有股烧了鸡毛的焦味,而且,明显是“二八八”鸡毛烧焦的那种味儿。谁知道吉守妈把鸡娃烧熟吃了还是做了顿鸡娃肉面条。先前吉守妈可做过顿雀儿肉面条呢!那些天,灵官发现吉守见了他也总是下意识地舔嘴唇,像是在舔鸡娃肉味。直到两个月后,灵官证实了鸡娃是让三宝妈抓去到娘家换回了几只大鸡吃了,而且证据确凿,灵官才觉得吉守妈身上的贼气消失了,烟囱里冒出的烟也成了地地道道的麦秸味儿,点也没有鸡毛焦味。那些天,八爷的胡子连翘了三十次,次比次翘的高,好几次和鼻尖粘在起。而且,每翘次胡子,顺着胡缕溜出来的总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老驴日的”。渐渐地,灵官的头皮开始发麻,脑子里开始嗡嗡响,而且胸腔里也总有股火苗儿顺着食道往外窜。于是,有次八爷口里的“老驴日的”刚出口,灵官便恶狠狠地翻起了白眼,恶狠狠地吼了句:“自己骂自己!”

那三月间,狗娃坐卧不安,总觉自己着了魔似的焦躁,总觉得眼前晃动着双生女人肥腻腻的大腿,耳缝里总是恍恍惚惚响着那婆娘狸猫叫春似的呻唤。于是,他时常在院子里转圈子。于是,他装出闲逛散心的样子去了二十次双生家,碰了二十鼻子灰,每次见到的只是庄门外草房里双生爹灰白的眼珠,听到的只是双生爹曳着老痰的咳嗽声。那眼珠儿瓷澄澄的,可对准狗娃便成了锥子,刺得狗娃直发冷。咳嗽声也丝丝络络不清干,每咳嗽次,狗娃便觉得自己气管里也有缕痰丝在曳着胃里的粘液翻。那几年,村里人总能看到双生爹露着膀子翻出发黑的主袄里子在破棉花里找虱子。每日里,也总能看到个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头端个破碗在村里人门口候着。他手抖着,身子也抖着,像西山堡滩上深秋的草。而且,那老头饭量也惊人,能从村头吃到村尾,碗面条用不了两口就能吸进肚里。年前,双生先前当工人后来当了干部的大哥来过次。据说掉了泪,可村里的娃儿们说擦眼泪时手背上没见水,狗娃说娃儿们在瞎说,地地道道淌了眼泪。说是回去和老婆商量,要接老父亲回去享福,于是,后来那老汉总是痴呆呆瞅着个方向,瞅阵,嘴里咕嘟阵,像村外的老道士在念经。可是,双生的大哥回去,就再也没有进过村子。村里有人去过大儿子的工作单位,说那地方也实在不是乡下人住的,家具满当当的,打着闪光蜡,地还得用水洗。睡的是床,铺的是大红大绿崭新崭新的单子,双生爹去也没处放——真的没处放——直到三年后,那老头硬邦邦冻死在村东的条壕沟里的第八天,才见那个穿得很阔的干部模样的老大领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妇人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娃儿进了村子。八爷晃着脑袋耸着鼻头说,那个祸害女人变坏了,当农民时那副样,鼻凹里满是垢痂,土不叽叽地堆着眼角屎,有钱就成了妖精,穿什么“皮”大衣,连说起话来也嗲舌舌地妖里妖气。那几日,村子里红火得很,录音机放的哀乐响了整整三天。发丧的那天夜里,双生院里挤满了人。花圈密密匝匝,大斋层层叠叠。八仙桌搭成的报恩台上坐着个高功道爷在阴阳怪气地念着什么经。台下跪着双生的大哥,嘴角流着涎水,眼睛哭得红叽叽的,嗓子眼里咯噔咯噔乱响。三宝妈说他真孝顺,当了官也没架子,还周吴郑王地跪着。那夜,村里村外的大路上燃着包谷塞儿蘸油后撒的灯,直烤得西山堡发红,道士说是在招亡灵死去的朋友们来参加宴会。寿房左右两侧,站着金童玉女,捧着琼李瑶瓜。灵前立纸糊的黑毛驴,上驮金斗银斗。地上满是火红的肉汁,腾起阵阵酒香。据说双生爹穿戴新,新寿衣,新寿裤,寿褥寿被全都新崭崭的。寿褥下还垫着五寸厚的海绵褥。村里的老人们说,要是以后死了能这样发送也没白活场。又据说,这次,双生大哥花去了三千多块呢。

长烟落日处七2

后来,狗娃便不再往那儿跑了。后来,灵官在小鸡差不多死光之后,咬着牙又去向狗娃借钱。这次,没见狗娃,只有他的二妹子巧凤在看门。巧凤说,她哥出去已经三天了。灵官问到哪儿去了?巧凤说不知道。灵官说你猜他到哪儿去了?巧凤说我猜不着,还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你问他不到哪儿去我倒能说几处。第二天,灵官便听到村里人说,狗娃不在家,他家旁边的那个工人婆子也不在家,可能狗娃领着那女人跑了。跑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反正是跑了。于是,村里人都骂狗娃,骂他是驴是牲口。因为那女人按辈分是他的奶奶,虽不亲,可同姓,十天后,那个工人回来了。呆在家里的那半月间,他很少出门,好喝闷酒,喝醉了就打娃子骂丫头,闹得鸡飞狗上墙。偶尔到村外驮水时,也是铁青着脸,牙缝里咯咯响,见了人也不搭话。半月后,便领着被女人丢在家里的两个娃儿去了工作单位。单位是在几百里外的金川。村里有人到金川搞过副业,见那工人也和个女工嘻嘻哈哈过,便说,其实也不光赖女人。再说年到头来上两回,年轻轻个女人,不生事才怪呢。三个月后,狗娃领着女人回来了,村里人见了也不搭话,只是朝着背影耸耸鼻头吐口唾沫。于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反正两个人都瘦了,恹呆呆的,没个精神样儿。又过了个月,那个工人回来了,打了女人顿。据说打得凶,是撕光衣裳吊在梁上拿皮鞭抽的。三宝趴在墙头上偷偷看过,说女人身子真白,啧啧,白得让人起火,那孙蛋怎么下得了手,唉,鞭子个血槽儿。女人也不哭,也不闹,也不告饶,只是咬着牙,咬得嘴角里流血,流到胸膛上,染红了两个奶子。据说,那个工人在回来的第二夜,曾经和三宝爹喝了夜酒,咬了夜牙。三宝妈说这女人实在不像话,和孙子有什么搞头。她给工人出了个主意,让他把火钳烧红,捅她的下身,看她以后还拿什么乱搞。说到这里,三宝爹咳嗽了声,拿眼睛瞪眼三宝妈,说对,好办法。三宝妈便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夹了夹收拢的双腿。那工人也说好办法,这个马蚤货,实在不要脸,老子在人面子上走,让我以后咋见人。于是,三宝想,怪啦,那夜工人说得那么坚定,下定决心要用火钳捅下身,不知为什么没那样做。从墙头上下来后,他竟有种失落感,总觉得没看见火钳捅那个地方叫他白爬了回墙头。第二天,工人便和女人离了婚。第三天,男人回了金川,女人回了娘家。以后的年里,工人再也没有来过,女人也没有来过。村里有人见过女人,说是瘦了,瘦得不像样子,眼角里也有了皱纹,见了村里人也不问,也不笑,只是木木地低下头。那年,听说那工人不好好上班,说是要让市上给娃娃落个城市户口,因为女人离了婚,家里没人照顾娃儿。可过了年,单位也没给娃儿落户口。于是,第二年,工人回过次家,据说到外父家和女人抱头痛哭了场。不几天,就和女人复了婚。那几日,村里的娃儿们都说,那工人和女人很亲热,拉土时说说笑笑的,不像村里别的两口子,只是女人在前边拉,男人在后面推,而是两个人都在前头拉。男人捏把女人,女人便死笑,笑极了,还接不上气。于是,村里有人说,这事是工人和女人商量好的,想找个借口给娃儿们落个城市户口,吃个商品粮。不过,这种猜测对与不对,谁也不知道。

那些天,八爷也骂。虽说那工人在八爷家里喝酒时见了狗娃要拼命,被人挡住了。可八爷还是常常耸动着鼻头骂他丢人现眼,个男子汉大丈夫连个女人都拿不住,活在世上有什么味道。而且骂句便往地上吐口唾沫,鼻孔里还喷出两股病牛拉重车上坡时才可能喷出的横气,呼哧呼哧的。傻爷深不以为然。于是,八爷骂,傻爷便反驳。八爷鼻孔的气粗,傻爷便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老八,别骂了。大丈夫难保妻子事。你知道汉朝张良是怎么出家的吗?先前张良有妻子,美得沉鱼落雁,而且很正经。日,刘邦爷说大丈夫难保妻子事,张良便反驳,说也不定,他就能担保他的妻子很贞洁。于是,刘邦和张良打赌。随后,刘邦派了个忠臣装了个阔商,在张良府门口开了家珠宝店,专卖珍奇首饰。张良的妻子单单喜欢打扮,见好的首饰头面必然要买。件件越买越爱,越爱越买,而首饰也越来越稀奇。钱花光了就赊,赊来赊去赊下了几万两银子。天,张良妻子让商人跟她到府里取钱,进房门就扣死门脱下衣裳,说是还账。忠臣暗喜,因奉圣旨不敢动情但得细细观察,发现这女人与众不同,雪白的大腿上缠着两条金龙似的辫子,就回报刘邦说,怪不得张良富贵,原来女人的身子奇异得很,是金毛玉狮。第二天,刘邦见张良,便笑着说了句:“金丝缠玉柱,血海架金梁。”张良大惊之后,才心灰意冷,看破红尘,最后出了家修成了神仙。

傻爷旁征博引之后,八爷的花岗岩脑袋还是不开窍,还是觉得那工人实在没志气,既然女人成那个样子就该离婚,既然离了婚就不该复婚,既然复了婚就应当把她当成个丫环使唤,不该和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嬉皮笑脸,不该对她那么好。哼,女人不过是男人身上的衣,衣不好不合身就该换掉,不信个吃国家粮端铁饭碗的工人还能打光棍。妈的,真是丢人不如喝凉水,祖宗都羞得往供台下跳。

长烟落日处八1

那年,贾瞎仙的日子也很不好过,穷不说,心上也不畅快得很。年间,那个女人再也没有来过。初时闷极了,瞎仙也能闭上眼睛——虽然闭不闭都无所谓——想那些能让他晕晕乎乎心跳身热的细节。或者就喧那女人,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喧给狗娃听。狗娃名声坏可心底不坏,借来本好书总要口焦舌燥念给瞎仙听,在经济上宽余点的时候,也能接济下瞎仙。于是,狗娃总能和瞎仙叽叽咕咕到鸡鸣五更天,听瞎仙喧那女人,听得他直咂嘴。狗娃经的女人多,可从来没有能从个女人口里听到瞎仙喧的那些话。瞎仙说,那女人说话声音细细的,出气也很轻,轻的细的能把人化掉。说是她只对他好,好辈子,就是县太爷她也不跟。狗娃听这话,就恍恍惚惚觉得那个女人很漂亮。虽说他也见过那女人,并不怎么样,脸黄中带点儿黑,笑时悄声没气的,黄牙刚露出来,便马上会心虚地用舌头舔下合拢嘴唇。后来,瞎仙不再提了,眼珠儿也总是灰澄澄地蒙着层皮,别人也无法看出他究竟是喜是忧。那些日子,狗娃听贩牛的大话说,听说和瞎仙相好的那女人的丫头给了人,小伙儿很精干,瘦高瘦高的像电线杆子。听说常往外母家跑,村里人骂他花女婿,说是和外母明铺暗盖的。后来,西山堡的人都这么说,见了瞎仙就叽叽咕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先前,贾瞎仙唱“贤孝”时,有人问他,人世上真正有没有王宝钏这种贞节烈女,瞎仙说可能有。于是有人说其实王宝钏在武家坡挑菜时曾和个放羊老汉勾勾搭搭过。瞎仙听了只是笑,不说句话。后来,瞎仙和那个女人相好了,听了女人那又细又轻的话语儿后再唱曲儿时,人问他世上真正有没有王宝钏那类贞节烈女,瞎仙便理直气壮说有,而且比王宝钏更贤惠更通情达理不嫌穷爱富的还不少。要是有人说王宝钏和个放羊老汉勾搭过,瞎仙便吼声放屁。再后来,当贾瞎仙确证那女人和女婿明铺暗盖嘻嘻哈哈之后,唱“贤孝”时人问世上有没有王宝钏李三娘那样的贞节烈女,瞎仙便说没有。人问王宝钏是不是真和个放羊老汉勾搭过,瞎仙便说真有其事。那月间,贾瞎仙常常抱个弦子,坐在村南的黄土坡上发呆,呆阵,唱阵,流阵泪。那时节,西山堡落日的红光泼在瞎仙身上,像浇了牛血。那些天,瞎仙瓷登登的眼珠总是望着——确切说是朝着——村南茫茫的戈壁。后来,流的泪多了,眼中便淌下了缕缕血丝儿,血丝儿渗在瞎仙悲凉的唱音中,随风儿刮进村里,村里人便觉得鼻头酸溜溜的能闻出股腥气,而且,常常能听到有人叹句:“贾瞎仙真苦。”

狗娃是村里人中得知贾瞎仙真苦的最早的人,因为这些年他也常听瞎仙说狗娃真苦。于是,两个人谁也知道对方苦。初时,狗娃也想安慰瞎仙,说那女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看起来都恶心,不来还好些。瞎仙也说就是,我也知道她长得没我好看。狗娃听了,想笑又想哭,贾瞎仙长得只能让他昧着良心说好看,鼻孔大大的,里面外面满是凹下去道道儿,像被蛆滚过似的。可狗娃还是说,真的,她的的确确配不上你。于是,谁都不再说话。先前刚听到那女人的风言风语时,狗娃很生气,说他想写几张小字报,贴在各庄各村,搞臭那女人的名声。瞎仙说算了,其实也不怪女人,就是那个老驴日的欺人不消说还欺天,外母和你母亲有什么两样。于是,他作了首诗,念给狗娃听:“好马赛君子,畜类比人强,雏鸡占父巢,春雨灌碱滩。”狗娃不懂,瞎仙便说,匹儿马拉到生它的骒马前,是打死也不会跳的——解释了好大阵子。

灵官的小鸡死光之后,又不知从哪儿捉来了十头白嫩白嫩的小猪。也不知是哪儿弄来的钱,八爷问,灵官也不说,硬问,灵官便说你不要管,于是八爷翘胡子,说好,老子不管,看你娃子有多日能。那猪娃惊人的肯吃,吃食时发出的嗵嗵声震得佛指崖颤巍巍抖。村里人抓猪娃有个讲究,说谁抓的猪娃像谁。灵官肯吃,次和人打赌,口气吞下过十碗汤面条。于是,猪娃也肯吃,桶猪食刚倒进槽,嗵嗵嗵便没了。灵官不长个子,八爷骂他只吃五谷不长膘。那十只猪娃吃起食来像猪,长起个儿来却不像猪,倒像尖嘴猴儿。猪身上红红的泛出层锈斑,毛长长的,嘴头尖尖的,活脱脱副灵官相。于是,灵官也气。而且,不仅猪娃的形体越长越像灵官,连性格也越来越像灵官,整日里吱吱哇哇叫,争风吃醋相互交战不说,还不安分地拱猪圈,把猪圈拱得满是深沟,场雨后墙便倒了。后来,灵官砌了五次圈墙,又被拱倒了五次。拱倒墙便满世界跑,满世界吱吱哇哇唱。说来也怪,不知是因猪多圈小影响猪娃的正常生长还是由于小猪娃喜欢在外浪游番后才茁壮成长,反正在外面跑了多日,猪娃倒天个起色,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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