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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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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怜同病解橐赠黄金 识良缘横刀联佳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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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凤也羞答答的。大家好说话。擦干净了桌子:他一眼看见了那把,先把这一桌子的酒菜家伙捡开,那姑娘先向张,还了一个万。就起恨来道,"咦,堆在廊下。安公子此时经了那姑娘的这番琢磨,脸儿也闯老了,胆子也闯大了,也来帮着张老搬运。"老人家劳动你,"张老应:便一件!这就是方才那贼秃灌我的那毒药壶,待我来……"说着,站在檐下向那,提了那把酒壶:"如今我也回敬你一杯!"姑娘说道:"一时张老擦净了!"还要怎么没来由,那姑娘便把张老同公子让在西春凳,张老婆儿让在东春凳坐下,她才回头向张金凤道:"妹子,你方才问我的姓名、家乡、住处,还说怎的就晓得你在这里遭这场大难,前来搭救,不是这话吗?我是个不通世路隐姓埋名的人,况且你我如浮萍暂聚,少一时伯劳东去雁西飞,我这贱名贱姓,竟不消提起。至于我的家乡,离此甚远,即便说出个地名儿来,你们也不知道,方向儿也不必讲到。现在要问我的住处,说来却离此不远,也不过在四五十里之外,却是个上不在天、下不在地的地方儿。"安公子听了说:"难道姑娘你在云端里住不成?"姑娘答道:"差也不多。"公子说:"那有个在云端里住的理呢?"那姑娘也不和他分辩,接着又向张金凤道:"妹子,你想我在五十里地的那边,你在五十里地的这边,我就不知道这府县这山这庙有你这等一个人,怎的知道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有你遭难的这桩事,会前来搭救呢?"张金凤说:"既这样,姐姐因何到此?"那姑娘道:"我这个人虽是个多事的人,但是凡那下坡走马、顺风驶船,以至买好名儿、戴高帽儿的那些营生,我都不会,我今日可是为救一个人来了,却不是救你。"说着,把脸一沉,手一指,指着安公子道:"我可是特来救安公子你来了。知你知道不知道,明白不明白?"安公子听了,连忙站起来道:"姑娘,人非草木。

原来外间穷山僻壤,有等惯劫客商的黑店和不守清规的庙宇,多有在那卧床后边、供桌底下设着地窖子,或是安着地道;往往遇着孤身客人,半夜出来劫他的资财,不就害人性命!甚至关藏妇女在内。外省的地平,又多是用木板铺的,上面严丝合缝盖上,轻易看不出来。这些勾当,大约一桩也瞒不过这女子。就便这能仁寺庙里的和尚,平日怎的不公不法,她也略知;只是与自己无关,不值得管这闲事,及至方才和那个瘦子秃子两个和尚交手,听了段不三不四的,早料定这庙中除了劫财害命,定还有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作出来,因急切要救安公子,且不能兼顾到此。如今听了那个老头儿的一番话,早又动了她一个侠烈心肠,定要寻出那母女二人的所在,看是个甚么情由。满屋里寻了一会,不见个踪迹,急得怒气填胸说道:"今日就上天人地,一定要寻着她才罢。"说着,满屋里端相一会。看看北面那一槽隔断,安的有些古怪,进了那小门一看,只见并无一物,止一条黑夹道子,从那间柴炭房北墙后面,直通到两间厨房的西北墙角那个门去;从那门缝里,便看得见厨房灯光,也不象有甚么原故。折身回来再找,只见那屋里放着的两个平顶柜,北边一顶搭着锁,南边一顶柜门虚掩;顺手开了那柜门,见里面搁着一顶旧僧帽和些茶碗茶盘,随手动用的东西,一层尘土,象是不大开的-光景。看完又到北边那顶柜子跟前,把锁头开开一看,心中大喜,说:"在这里了。"原来这项柜子里面,中腰不安抽屉,下面也没榻板;后面的背板,一扇到底,抹得油光水滑,象是常有人出入的样子。

这是个至理,不是说书的造谣言。

子说:"别累赘!拿了去,我还干正经的呢。"三个人谢了一谢,两个更夫就和他在窗外分起来。那跑堂儿的只叫得苦,他原想着这是点外财儿,这头儿要了两吊,那头儿说了四百,一吊六百文是卷稳的下腰了;不料给当面抖搂亮了,也只得三一三十一,和那两个,每人六百六十六的平分。分完了,也算多剩了两个大钱,掖在耳朵眼儿里,和两个更夫拿着镢头绳杠去了,不提。

你说这个主意高不高?"傻狗说:"好可是好,就是咱们驮着往回里这一走,碰见个不对眼的瞧出来呢,那不是活饥荒吗?"白脸儿狼说:"说你是傻狗,你真是个-傻狗-!咱们有了这注银子,还往回里走吗?顺着这条道儿,到那里快活不了这下半辈子呀!"那傻狗本是个见钱如命的糊涂东西,听了这话,便说:"有了,咱就是这么办咧。"当下两人商定,便站起身来,摇头晃尾的走了。他两个自己觉着这事商量了一个停妥严密,再不想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又道是:"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听。"这话暂且不表。

公子看完,那程师爷又说道:"据部里说,只要银子赔完,工程报竣,还可以送部引见。照这案情,大约没有个不开复的。

一般也随众打点些京里的土仪,给河台送去;及至送到院上,巡捕传了进去,交给门上。那门上家人看了看礼单,见上面写着不过是些京靴、杏仁、冬菜等件,便向巡捕官话道:这个官儿来得古怪呀!你在这院上当巡捕,也不是一年咧,大凡到工的官儿们送礼,谁不是缂绣、呢羽、绸缎、皮张,还有玉玩、金器、朝珠、洋表的?怎么这位爷送起这个来了?他还是河员送礼,还是看坟的打抽丰来了?这不是搅吗?没法儿也得给他回上去。"说着,回了进去,又从中说了些懈怠的话。那河台心里,更觉得是安老爷瞧他不起,又加上了三分不受用,当时吩咐出来,说:"大人向不收礼。这样的费心费事,叫安老爷留着送人罢。"次日正是见官日子,安老爷也随众投了手本。少时传见,那河台先算定了安老爷是个不通世路没有能干的人;及至见面递上履历,才知这老爷是由进士出身。又见他举止安祥,言词慷慨,心里说:"这人既如此通达谙练,岂有连个送礼的轻重过节儿,他也不明白的理?这分明看我是佐杂出身,他自己又是两榜,轻慢我的意思,倒得先拿他一拿。"因又动了个忌才之意,淡淡的问了几句话,就起身让走送出来了。那安老爷也只道新官见面之常,不过如此,也不在意。从此就在淮安地方候补听差,除了三八上院,朔望行香,倒也落得安闲事。

那安老爷家的日子,虽比不得在先老辈手里的宽裕,也还有祖遗几处房庄,几户家人。虽然安老爷不善经理家计,仗着这位太太的操持,也还可以勉强安稳度日。他家的旧宅子,本在后门东不压桥地方,原是祖上蒙恩赏的赐第,内外也有百十间房子。自从安老爷的老太爷手里,因晚年好静,更兼家里人口稀少,住不了许多房间,又不肯轻弃祖业,倒把房子让给远房几家族人来住,留了两户家人随同看守,为的是房子既不空落,那些穷苦本家人等,也得省些房租。他自家却搬到坟园下去居住。他家这坟园又与别家不同,就在靠近西山一带,这地方叫作双凤村。——相传:说从前有人见两只彩凤,落在这地方山头上,百鸟围随,因此上得了这个村名。——这地原是安家的老园地,到了安老爷的老太爷手里,就在这地里踹了一块吉地,作了坟园,盖了阴阳两宅,又在东南上盖了一座小小庄子。虽然算不得大园庭,那亭台楼阁,树木山石,却也点缀结构得幽雅不俗。附近又有几座名山大刹,围着庄子都是自己的田园佃户,承种交租。那安老爷的老太爷,临终遗言,曾嘱咐安老爷说:"我生身在此养静,一片心神,都在这个地方,将来我百年以后,不但坟园立在这里,连祠堂也要立在这里。一则,我们的宗祠里,本来没有地方了;二则这园子北面土山以后,界墙以前,正有一块空地,你就在这地方正中,给我盖起三间小小祠堂,立主供奉。你们既可以就近照应,便是将来的子孙,有命作官固好;不然,守着这点地方,也还可以耕种读书,不至冻饿。"后来安老爷便谨遵父命,一一的照办。此是前话不提。

那殿头官把旗儿一展,那些人依然凭空而去,愈走愈远,堕入云中,不见踪影。

十三妹见他三人都往厨房去了,便拉了张金凤的手,来到西间炕上坐下。方才慢慢的问她几岁上留的头,几岁上裹的脚,学过活计不成,有了婆家没有,问了半天。怎奈那十三妹只管一长一短的问,那张金凤只有口里勉强支应的分儿,却紧皱双眉,一句也说不出来。十三妹心中纳闷,说:"妹子,你如今祸退身安,正该欢喜,怎么倒起怔来!"这句话一问,那张金凤越脸上青黄不退,索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来,把个十三妹急得拉着她问道:"你不是吓着了,气着了,心里不舒服呀?"张金凤只是摇头。十三妹纳了半天的闷儿,忽然明白了说:"我的姑奶奶,你不是耍撒尿哇?"张金凤听了这话,才说道:"可不是,只是此刻怎得哪里有个净桶才好。"十三妹说道:"这么大人了,要撒溺到底说呀,怎么憋着不言语呢?还这么凿四方眼儿,一定要使个净桶。请问一个和尚庙,可哪里给你找马桶去,快跟了我来罢!"说着,搀着张姑娘至口东里间,替她四处一找,一时也拢不出个撒溺的家伙来;一眼看见那和尚的洗脸盆在盆架上儿放着,里头还有半盆洗脸水。十三妹姑娘连忙拿到房门口儿,泼在那院子里,进来便把那洗脸盆,放在靠床沿跟前,催着她小解。张金凤见了,这才忙忙的袖手进去,解下裙子,褪了中衣,用外面长衣盖沿,然后蹲下去,鸦雀无声的小解。一时完事,因问十三妹道:"姐姐不方便方便么?"十三妹道:"真个的我也要撒一泡了。"因低头看了一看,见那脸盆里,张姑娘的一泡溺,不差什么就装满了,她便伸手端起来,也泼在院子里,重新拿进房来小解。这位姑娘的小解法,就与张金凤姑娘大不相同了。浑身上下,本就只一件短袄,一条裤子,莫说裙子,连件长衣也不曾穿着。

只见她双手拉下中衣,还不曾蹲好,就哗啦啦锵啷啷的撒将起来。

张金凤从旁看着,心里暗暗的说道:"看她俏生生的这两条腿几,雪白粉嫩同我一般,怎么会有这样的武艺,这样的气力,真也令人纳罕。"说话间,十三妹站起整理中衣,张金凤便要去倒那盆子。十三妹道:"那还倒它作什么呀?给它放在盆架儿上罢!"这十三妹既是一位正气不过的侠女,作者为何这等唐突她起来。读者,须知这也并非唐突。一则这位姑娘生性豪爽,一片天真,从不会学那小家子女,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二则两个女孩儿在一处,本没什么避讳;三则姑娘的这泡溺,大约也是憋急了。这叫作"风火事儿,斯文不来"且说那张金凤整好衣裙,仍同十三妹回到西间坐下。此时气儿也缓过来了,脸儿也有红似白的了。两个人才掩上房门,一问一答的谈起心来。

谈到婆家那里,张姑娘又低了头含羞不语。十三妹道:"这男婚女嫁,是人生大礼;世上这些女孩儿,可臊的是什么?我本就不懂。好妹妹,我是个急性子人,你有话爽爽快快的说,不许呕我。"张金凤只得红着脸说了一句:"还没有呢!"十三妹道:"我问你一句话,可不怕你思量。我听见说你们居乡的人儿,都是从小儿就说婆家,还有十一二岁就给人家童养去的,怎么妹妹的大事还没定呢?"张金凤道:"这也有个缘故。只因我爹妈膝下无儿,想要招赘,又因我叔叔临危再三嘱咐说,一定要拣一个读书种子。因此还不曾定。"十三妹道:"哎哟,这乡村地方儿,可那里去找个真读书种子呢?就有也不过是个平常乡愚,如何消受得妹妹你起?"说着,低头想了一想,又道:"妹子既如此,姐姐给你做个媒,提一门亲如何?"张金凤听了,低下头去,又不言语。十三妹站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几说:"不许害羞,说罢!"张金凤悄声道:"姐姐叫我怎样个说法,此时爹妈是什么样的心绪,妹子是什么样的时运,况这路途之中,那里还提得到此?"十三妹道:"你这话我听出来了,想是不知我说的是个什么人家儿,什么人物儿。我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要给你提的,就是方才你见的这个安公子。你瞧瞧门户儿,模样儿,人品儿,心地儿,大约也还配得上妹妹罢!"这张金凤,再也想不到十三妹提的,就是眼前这个人,霎时间羞得她面起红云,眉含春色,要坐不好,要躲不好,只得扭过头去。怎当得十三妹定要问她个牙白口清,急得无法,说道:"姐姐,这事要爹妈作主,怎生只管问起妹子来?"十三妹道:"自然要他二位老人家作主,何消说得;只是我先要问你个愿意不愿意。"那张金凤此时被十三妹磨的,也不知嘴里是酸是甜,心里是悲是喜,只觉得胸口里象小鹿儿一般突突的乱跳,紧咬着牙,始终一声儿不言语,倒把个十三妹呕得没法儿了,因说道:"我看这句话,大约是问不出来了,你瞧我也认得几个字儿。"说着,走到堂屋里,把那桌子上茶壶里的茶,倒了半碗过来,蘸着那茶,在炕桌上写了两行字。张金凤偷眼一看,只见写的,一行是"愿意"两个字,一行是"不愿意"三个字。只听十三妹笑道:"妹妹来罢!你要愿意,就把那-不愿意-三个字抹了去,留-愿意-两个字;你要不愿意,就把那-愿意-两个字抹了去,留-不愿意-三个字。这没什么为难的了罢。"说着,便去拉张金凤的手。张姑娘那里肯伸出手来去抹那字,只是怎禁得十三妹的劲大,被拉不过,只得随手一阵的乱抹,不想可巧恰恰的把那-不-字抹了去。十三妹嘻嘻的笑道:"哦!单把个-不-字抹去了,这分明是愿意,是不是?果然如此,好极了。这件事交给姐姐,保管你称心如意。"这张金凤姑娘,被十三妹缠磨了半日,脸上虽然的十分下不来,心上却是二十分的过不去,只在这过不去的上头,不免又生出一段疑惑来。读者!你道这是什么缘故?这张金凤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她心里想着:"要论安公子的才貌品学,自然不必讲是个上等人物了;尤其难得的是,眼见他的相貌,耳听他的言谈;见他相貌端正,就可知他的性情;听他言谈儒雅,就可知他的学问,更与那传说风闻的不同。虽然如此,一个人既作了个女孩儿,这条身子,比精金美玉还尊贵!纵然遇见潘安、子建一流人物,也只好乎情,止乎礼。但是止乎礼,是人人有法儿的;要说不准乎情,虽是圣贤仙佛,也没法儿;所苦的是个-情-字儿,虽到海枯石烂,也只好搁在心里,断断说不出口来。便是女孩儿家不识羞,说出口来,这事也不是求得人的,也不是旁人包办得来的。不想今日无端的萍水相逢,碰见了这个十三妹,第一件先从泥里救了我的性命;第二件便从意外算到我的终身,这等才貌双全的一个安公子,她还恐怕我有个不愿意,要问我个牙白口清,还不许不说。这个人心地的厚,肠子的热,也算到了头儿了。只是她也是个女孩儿。俗话说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若说照安公子这等人物,她还看不入眼,这眼界也就太高了,不是情理;若说她既看得入眼,这心就同枯木死灰,丝毫不动,这心地也就太冷了,更不是情理;若是一样的动心,把这等终身要紧的大事,百年难遇的良缘,倒放开自己,双手送给我这样一个初次见面、旁不相干的张金凤,尤其不是情理;这段缘故,叫人实在不能不疑!

莫非她心里有这段姻缘,自己不好开口,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说定了我的事,然后好借重我爹妈,给她作个月下老人,联成一床三好,也说不定;若果如此,我不但不好辜负她这番美意,更得体贴她这片苦心,才报得过她来。只是我怎么个问法儿呢!"这张姑娘只管如此心问口、口问心的一番盘算,脸上那种为难的样子,比方才憋着那泡溺,还露着为难,忍不住赶着十三妹,叫了一声姐姐,说道:"姐姐,妹子虽则念了几年书,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几个人物,几桩公案,这里有一个故典,心里始终不得明白,要请教姐姐。"十三妹早听出她话里有话,笑问道:"你且说来我听。"张金凤道:"记得那《大乘经》上讲的,我佛未成佛以前,在深山参修正果,见那虎饿了,便割下自己的肉来喂虎;见那鹰饿了,便刳出自己的肠子来喂鹰。

果然如此,那我佛的慈悲,真算得爱及飞禽走兽了;只是他自己不顾他自己的皮肉肝肠,这是个什么意思?"读者,这一句话,要问一村姑蠢妇,那自然一世也莫明其妙。这十三妹,本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那聪明,正和张金凤针锋相对,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妹子,你可记得《汉书》有两句话道的最好,道是:-可为知者道,难为俗人言-你我虽是倾盖之交,你也算得我一个知已了,但是作姐姐的心事,更自不同。只可为自己道,难为知者言。慢说眼前这样的美满良缘,大约这人世上的-姻缘-两字,今生与我无分。

"张金凤听了这段话,更加狐疑,还要往下问,只听安公子在院子里说道:"呼!呼!好烫!快开门。"说着,只见他捧着一盘子热腾腾的馒头,推门放在桌子上。

她姐妹两个就连忙把话掩住不提。紧接着张老夫妻把煮的肘子、肥鸡,连饭锅、小菜、酱油、蒜片、饭碗、匙、箸,分作二三趟,都搬运了来,分作两桌。安公子同张老在堂屋地桌上;张金凤母女同十三妹在西间炕桌上。张老又把菜刀案板也拿来,把那肘子切作两盘。

十三妹道:"那两只鸡不用切了,咱们撕了吃罢。"安公子听见,就要下手去撕。十三妹想起他那两只手,是方才撤溺整理裤裆的,连忙拦他道:"你那两只手算了罢。"安公子听了说:"等我洗洗去。"说着,跑到东屋里,在那洗脸盆里就洗。十三妹嚷道:"用不着你多事。你不用在那盆里洗手。"安公子说:"不怕水不凉,这是我刚才擦脸的,还温和呢!"把个张金凤急得又是含羞,又是要笑,只得掉过头去。十三妹丝毫不在意,如同没事人一般,只说了一句:"你就洗了手,我也不准你动。"说话间,那张老婆儿已经把两只肥鸡,撕了两盘子放好。

他老两口子,饿了一天,各各饱餐一顿;张姑娘、安公子也吃了些;只有十三妹姑娘风卷残云,吃了七个馒头,还找补了四碗半饭,方才放下筷子道:"得了,我这肚子里是一点儿不为难了。我们打仗啊,上路啊,商量罢。"张老道:

"等我把家伙先拣下去,归着归着。"十三妹道:"还管他归着家伙吗?你老人家倒是泡壶茶来罢。"张老一面去泡茶,安公子帮着张老婆儿,忙着把家伙都撤去,都堆在廊下。一时茶来了,大家嗽口喝茶。张姑娘同母亲方才在窗台儿上,各人找着自己的烟荷包烟袋,吃了一袋烟,大家照旧在堂屋里归座已毕。十三妹对众人说道:"饭儿是吃在肚子里了,上路的主意,我也有了,就是得先和你两家商量。你两家四位里头,一边是到下路去的,一边是到上路去的。两头儿都得我护送,我纵有天大的本事,我可不会分身法儿,我先护送你们那一头儿好?"安公子道:"姑娘先许的送我,自然送了我去。"十三妹道:"这是你的主意。人家爷儿三个呢?在这庙里饿着,等人命官司!"安公子道:"不然,他有爷儿三个,还怕路上没照应不成?"十三妹道:"梦话,这里弄了这样一个还未完,自然得趁天不亮走,半夜里难免不撞着歹人;即或幸而无事,你瞧这爷儿三个,老的老,少的少,男的男,女的女,露头露脑,走到大路上,算一群逃难的,还是算一群拍花的呢?遇见个眼明手快作公的,有个不盘问的吗?一盘问有个不出岔儿的吗?你算是没事了;你也想想这句话,说得出口呀!"说毕,也不和他再谈,回头向着张老夫妻说:"你二位老人家的意思怎么样?"三人还未及答言,张金凤是个有心思的,她可把正话儿反说着,便对十三妹道:"姐姐原是为救安公子而来,如今自然送佛送到西天。我爷儿三个,托安公子的一点福星,蒙姐姐救了性命,已经是万分之幸,不见得此去再有什么意外的事;即或有事,这也是命中造定,真个的叫姐姐管我们一辈子不成?"十三妹也不答言,又回转头来向着安公子道:"你听听人家这个说话,你听着脸上也下得来呀!心里也过得去么!"把个安公子问得诺诺连声,不敢回答。只见十三妹欠身离座,向张老夫妻道:"这桩事,须得你二位老人家作主。要得安然无事,除非把你两家合成一家,我一个人儿就好照顾了。"张老道:"怎么合成一家呢?"十三妹道:"如今且把上路的话搁起。我的意思,要先给我这妹妹提门亲,给你二位老人家招赘个女婿,可不知你二位愿意不愿意?"张金凤听了,站起来就走。十三妹离座,一把拉住,按在身旁坐下说:"不许跑。"把个张姑娘羞得无地自容,坐又不安,走又不能,只听她父亲说道:"姑娘,我一家子的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说什么,有个不愿意的?只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那里去说亲去呀?"十三妹道:"远不在千里,近只在目前"因指着安公子道:"就是他,你二位相看相看,中意不中意?"张老跳起来说:"姑娘,这是哪里话,他是个官宦人家,我是个乡老儿,怎么攀配得起?罪过!罪过!"十三妹道:"这话你们不用管,只说愿意不愿意!"张老听了,瞅着老婆儿,老婆儿瞅着女儿。

一时老两口儿,大不得主意起来。十三妹道:"不用问你们姑娘。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愿意不愿意,由不得她作主。"老婆儿道:"好!还怕不好吗,只是俺们拿什么赔送呢?"十三妹道:"这话你们也不必管,就只成不成的一句话,不用犹疑。"张老心里估量了半日,说道:"姑娘,这话这么说罢,我们父母俩是千肯万肯的,可是倒踏门儿的女婿,我们才敢应声儿呢!再这话也得问问安公子。"十三妹道:"这事在我。"因含笑先拍了张金凤一把,说:"姑奶奶,我喝定了你的谢媒茶了。"这才叫了声安公子,说道:"你大概没什么推辞罢!"谁想安公子起初见这位姑娘,且不商量上路,百忙里要给张金凤说亲,已经觉得离奇;及至听见说到自己身上,更加诧异。

心里一想:"这可又是件糟事。我从幼儿的毛病儿,见个生眼儿的娘儿们,就没说话先脸红;再要听见说媳妇儿,那更了不得了。今日同这二位厮混了半日,好容易脸不红了,这时候忽然又给说起媳妇来;就说媳妇儿也罢,也有这样当面鼓、对面锣的说亲的吗?这位媒人的脾气儿,还带着是不容人说话,这可怎么好?我看这事,比方才那和尚让酒还累赘。"这少爷正在那里心里为难,听十三妹如此一问,他赶紧站起,连连的摆手说:"姑娘,这事断断不可。"十三妹道:"哦,不可!想是你嫌我这妹妹丑?"安公子道:"非也,从来娶妻娶德,选妾选色。那战国的齐宜王,也曾娶过无盐;蜀汉的诸葛武侯,也曾娶过黄承彦之女,都是奇丑无对的,究竟这二位淑女相夫,这一个作英主,那一个作贤相,丑又何妨。况且这张家姑娘,是何等的天人相貌,那里还说得到个-丑-字,不为此。"十三妹道:"既不为此,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穷?"安公子道:"更非也,自古道,-浊富莫如清贫-我夫子也曾说过:-富贵贫贱,皆须以道得之-这-贫-、-富-二字,原是市井小人的见识,岂是君子谈得的?穷又何妨,也不为此。"十三妹道:"也不为此,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家里没根基?"安公子道:"尤其非也。姑娘你这等一位高明人,难道连那-瑶草无尘根-的这句话,也不晓得?这-根基-两个字,不在门庭家世上讲,要在心地品行上讲的。你只看张家姑娘这等的玉洁冰清,可是没根基的人做得来的?不为此,不为此。"十三妹道:"你这话我听出来了,一定是你已经定下亲事了。这又何妨!象你这等的世家,三妻四妾的尽有,也没有什么断断不可的去处呀!"安公子急得摇头道:"不曾不曾,我并不曾定下亲事。"十三妹笑道:"你不曾定亲,问着你,你那也非也,这也非也。尽着飞来飞去,可把我飞晕了,倒是你自己说说罢!"安公子才说道:"姑娘,我安骥此番抛弃功名,折变产业,离乡背井,冒风冲雨,为着何来?为的是父亲身在缧绁之中。我早到一日,老人家早安一日。不想我这途中忽然的主仆分离,到此地又险些儿性命不保。若不亏姑娘赶来搭救我,虽死也作了不孝之鬼。如今得了残生,又承姑娘的厚赠,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父亲跟前才好,那里还有闲功夫作这等没要紧的勾当?况且父亲待我虽然百般爱惜,教训起来却是十分严厉。今日这桩事,不等禀明而行,万一日后父亲有个不然起来,我何以处张金凤姑娘,又何以对姑娘呢?姑娘,这事断断不可。"十三妹听安公子的话,说得有里有面,近情近理,待要驳他,一时却驳不倒,无如此时,自己是骑着老虎过海,可真下不来了,只得勉强冷笑一声,说:"我的少爷,你这可是看鼓儿词看邪了。你大概就把这个叫作-临阵收妻,你听我告诉你,你要说为老人家的事,如今银子是有了,我既说过保你个人财无恙,骨肉重逢,这话自然要说到那里,作到那里。你要说定亲这件,倒没要紧,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俗语说的,-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你要再找我妹妹这么一个人儿,只怕声遍天下,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你要说虑到老人家日后有个不允,据我听你讲起你家太爷的光景来,一定是一位品学兼优,阅历通达的老辈,断不象你这样固执不通。慢说见了我妹妹这等德言工貌的全才,就听见我这等的痴傻呆呆的作事,都没个不允的理,你可放心。况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只有成的理,没有破的理,你以为可,也是这样定了,你以为不可,也是这样定了,你可知些进退。"张老夫妻一旁看了,自然不好答话。张金凤更是万分的作难:不想死心眼儿的,遇着死心眼儿的了。只见安公子气昂昂的高声说道:"姑娘不可如此-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安骥宁可负了姑娘,作个无义人,终不敢背了父命,作个不孝子。这事断断不能从命!"十三妹听了,登时两道蛾眉一竖,说:"不信你就讲这等决裂的话!很好,你既不能从命,我也不敢承情,算我年轻好事,冒失糊涂。我是没得说了,只怕有个主见,你倒未必和讲他的过去。"安公子道:"凭他什么主儿,难道还好强人所难不成?便是这事,我也不妨和他去讲。"十三妹听了这话,满脸怒容,便不答话,一伸手往桌子上拿起那把雁翎宝刀来,在灯前一摆说:"就是我这把刀要问问你,这事到底是可呢,是不可?还是断断不可?"说话间,只见她单臂一扬,把刀往上一举,扑了安公子去,对准顶门往下就砍。这正是:信有云鬟称月老,何妨白刃代红丝。

至于安公子性命如何?下回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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