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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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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莽撞人低首求筹画 连环计深心作笔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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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天也不早了,家里横竖有人照应,只管去?一个人上了两岁数。你老人家要有事,难道还,二叔这等大远的来。到底不济了:我如今全,是呀!得亏你提神我。"因道:"咳!老弟,自然留他老人家在,"邓九公;"是呀。你就依着她住几天,我们痛痛的多喝两场。料这事也得大大,"安老爷听了,今日不得就走,便道:只是打扰了,"如此甚!"说着,便命家人把车子牲口打了,行李搬进来;即同邓九公进去,先到了正房。

"戴勤笑道:"那短盘驴搭上马褥子倒骑得;那侉车子,只怕老爷坐不来罢!"老爷道:"你莫管。照我的话弄去就是了。"戴勤只得去雇小车和驴儿,心里却是纳闷说:"这是怎么个用意呢?"一时老爷又叫了戴勤家的、随缘儿媳妇来问道:"你母女两个,从前在那家子跟的那位姑娘,你可记得她的生辰八字?她是几岁上裹脚,几岁上留头,和她那小时候可有什么异样淘气的事,你可想得起一两桩来?"戴勤家的经这一问,一时倒蒙住了,想了想才说:"奴才那位姑娘,今年算计着是十九岁,属龙的,三月初三生,生的时辰奴才可记不清了。"他女儿接口道:"是辰时。那年给姑娘算命,那算命的不是说过底下四个辰字,是有讲究的。叫什么、什么地,什么一气,这是个有钱使的命;还说将来要说个属马的姑爷,就合个什么论儿了,还要作一品夫人呢!"她妈也道:"不错,这话有的。"因又说道。"那姑娘是七岁上就裹脚,不知怎么得那一双好小脚儿呢!九岁上留的头。"随缘儿媳妇又说道:"小时候奴才们跟着玩儿,姑娘可淘气呀!最爱装个爷们,弄个刀枪儿,谁知道都学会了呢!就只怕作活,奴才听老爷、太太常说:-将来到了婆婆家可怎么好?-姑娘说的更好,说:-难道婆婆家是雇了人去作活不成?-奴才们背地里还呕姑娘不害羞。姑娘说:-我不懂一个女孩儿,提起公公婆婆,羞的是甚么?这公婆自然就同父母一样,你见谁提起爸爸妈妈来,也害羞来着?-"安老爷和太太听了点头而笑,说:"却也说得有理。"太太便问道:"老爷,此时从那里想起问这些闲话儿来?"张金凤也接口道:"不要这位姑娘就是我十三妹姐姐罢!"老爷拈须笑道:"你娘儿们先不必急着,横竖不出三日,一定叫你们见着十三妹如何。"张姑娘听了,先就欢喜,当晚无话。

次日清早,安太太便遣晋升来看老爷、公子,并叫请示:"那银子怎的个办法?早一日完了官事,也好早一日出去。"老爷便叫公子去告知他母亲说:"这事不忙在一刻,再候两三日,乌克斋总该有信来了,那时再定规。你也就去和你娘亲近亲近去。"公子才要走,晋升回道:"请大爷等一刻才走罢。

太太定睛一看,才看出是公子来,及至看出来,倒吓了一跳,不觉口中哎呀一声,说:"我的孩子,你从那里来?你可作什么来?"说着,慌得顾不的穿鞋,光着袜底儿就下了地,一把拉住公子,那眼泪望下直流。公子也觉心中十分伤惨,哽咽难言。

乱了一阵,大家只得请县官进屋里坐下。

姐姐此时,何必和他惹这闲气?"张姑娘这几句话,说得软中带硬,八面见光,包罗万象,把个铁铮铮的十三妹倒在那里为难起来了,只得勉强说道:"喂,岂有此理!难道咱们作女孩儿的,活得不值了,倒去将就人家不成?你看我到底要问出他个可不可来再讲。"再说安公子,若说不愿得这等一个绝代佳人,断无此理,只因他一团纯孝,此时心中只有个父母,更不能再顾到第二层;再加十三妹心里作事,他又不是这位姑娘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体贴得这样周到呢?所以才有这场决裂。如今听张金凤这几句话,说了个雪亮,这是桩一举三得的事,难道还有什么扭捏的去处。

十三妹见他三人都往厨房去了,便拉了张金凤的手,来到西间炕上坐下。方才慢慢的问她几岁上留的头,几岁上裹的脚,学过活计不成,有了婆家没有,问了半天。怎奈那十三妹只管一长一短的问,那张金凤只有口里勉强支应的分儿,却紧皱双眉,一句也说不出来。十三妹心中纳闷,说:"妹子,你如今祸退身安,正该欢喜,怎么倒起怔来!"这句话一问,那张金凤越脸上青黄不退,索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来,把个十三妹急得拉着她问道:"你不是吓着了,气着了,心里不舒服呀?"张金凤只是摇头。十三妹纳了半天的闷儿,忽然明白了说:"我的姑奶奶,你不是耍撒尿哇?"张金凤听了这话,才说道:"可不是,只是此刻怎得哪里有个净桶才好。"十三妹说道:"这么大人了,要撒溺到底说呀,怎么憋着不言语呢?还这么凿四方眼儿,一定要使个净桶。请问一个和尚庙,可哪里给你找马桶去,快跟了我来罢!"说着,搀着张姑娘至口东里间,替她四处一找,一时也拢不出个撒溺的家伙来;一眼看见那和尚的洗脸盆在盆架上儿放着,里头还有半盆洗脸水。十三妹姑娘连忙拿到房门口儿,泼在那院子里,进来便把那洗脸盆,放在靠床沿跟前,催着她小解。张金凤见了,这才忙忙的袖手进去,解下裙子,褪了中衣,用外面长衣盖沿,然后蹲下去,鸦雀无声的小解。一时完事,因问十三妹道:"姐姐不方便方便么?"十三妹道:"真个的我也要撒一泡了。"因低头看了一看,见那脸盆里,张姑娘的一泡溺,不差什么就装满了,她便伸手端起来,也泼在院子里,重新拿进房来小解。这位姑娘的小解法,就与张金凤姑娘大不相同了。浑身上下,本就只一件短袄,一条裤子,莫说裙子,连件长衣也不曾穿着。

方才我安骐只为自己没眼力,没见识,误信人言,以致自投罗网,被那和尚绑上,要取我的心肝。那时我的生死关头,不过只争一线;若不亏姑娘前来搭救,再有十个安骥,只怕此时也到无何有之乡了。此思终身难报,怎说得个不知?只是我知姑娘是前来救我,却不知姑娘西何前来救我,更不得知姑娘因何一直赶到此地来救我,还求你说个明白,再求你留下名姓,待我安骥禀过父母,先给你写个长生禄位牌儿,香花供养;你的救命深思,再容图报。"那姑娘道:"幸而你明白是我救你,不然,大约你有三条命也没有。你那图报不图报的话,不必提;我的姓名,你不必问;必要问我,就捏个假名姓告诉你何妨。"张金凤说道:"姐姐,不是如此,便是妹子这里,也一定耍请问姐姐个姓名;就便是姐姐施思不望报,也得给我们这受恩的留些地步才好。姐姐要不说,妹妹只得又跪下了。"那姑娘连忙一把拉住说:"快休这样,我纵然不说姓名,自然也得说明来历;不然,叫你们大家看着我这个样儿,是部《平妖传》的胡永儿,还是《锁云囊》的梅花娘,这真个的照方才那秃孽障说的,我是个女金斗呢!我的姓名,虽然可以不谈,有等知道我的、认识我的,都称我作十三妹,你们大家都叫我十三妹就是了。"大家听了,都称了声:"十三妹姑娘。"这个地方儿要让安公子机伶了。他听了这话,想了一想道:"姑娘你这称呼,是九十的-十-字,还是金石的-石-字?"十三妹道:"这随你算那个字都使得。

这穿红的女子看罢,走到她跟前,平平的道了一个万福,说道:"这位姑娘,一个女孩儿人家,既把身子落在这等地方,自然要商量个长法儿。事缓则圆,你且住啼哭,休得叫骂!……"这句话还未曾说完,只见那穿月白的女子站起身来,恶狠狠的向她面上啐了一口道,"呀呸!放屁!这是甚么所在,甚的勾当,还有何商量?你怎么叫我不要啼哭叫骂,我看你也是人家一个女孩儿,你难道就能甘心忍受不成?你快快给我闭了那张口。再要多言,可莫怨我女孩儿家粗鲁。"那老婆儿忙拦道:"儿啊!不要这样。这位姑娘说的是好话。"那女子又厉声道:

如今却说安公子苏醒过来,一睁眼,见自己依然绑在柱上,两个和尚倒又横躺竖卧、血流满面的倒在地下,丧了残生。他口里连称怪事,说:"我安骥此刻还是活着,还是死了?这地方还是阳世,还是阴司?我眼前见的这光景,还是人境啊,还是鬼境啊?还是……?"这口里句话,说还不曾说完,只见半空里一片红光,唰,好似一朵彩霞一般,噗,一直的飞到面前。

我安某从不会说谎,更不敢轻慢人,这个还请原谅。"那女子道:"这轻慢不轻慢,倒也不在我心上,我是天生这等一个多事的人:我不愿作的,你哀求会子也是枉然;我一定要作的,你轻慢些儿也不要紧。这且休提。你若说你不是谎话,等我一桩桩的点破了给你听:你道你是保定府人,听你说话,分明是京都口吻,而且满面的诗礼家风,一身的簪缨势派,怎的说倒是保定府人?你道你是往河南去,如果往河南去,从上路就该岔道,如今走的正是山东大路,奔江南江北的一条路程;若说你往江南、淮安一带还说得去,怎的说倒是往河南去?你又道你是到河南作幕,你自己自然觉得你斯文一派,象个幕宾的样子,只是你不曾自己想想,世间可有个行囊里装着两三千银子去找馆地当师爷的么?"公子听到这里,已经打了个寒噤,坐立不安。那女子又复一笑说:"只有你说的,还有个伙伴在后边,这句话倒是句实话;只是可惜你那个老伙伴的病,又未必得早晚就好,来得恁快。你想,难道你这些话都是肺腑里掏出来的真话不成?"一席语把个安公子吓得闭口无言,暗想道:"怎么我的行藏她知道的这等详细?据这样看起来,这人好生作怪,不知是给甚么强盗作眼线的,莫不竟是个大盗,从京里就跟了下来。果然如此,不但嬷嬷爹在跟前不中用,就褚一官来也未必中用。

且说那安公子打两个骡夫去后,正是店里早饭才摆上热闹儿的时候,只听得这房里浅斟低唱,那屋里呼么喝六。满院子卖零星吃食的,卖杂货的、卖山东料的、山东布的,各店房出来进去的乱窜。公子看了说道:"我不懂这些人,定这样的长道儿,乏也乏不过来,怎么会有这等的高兴?"说着,一时间闷上心来,又惦着嬷嬷爹此时不知死活,两个骡夫去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找得着找不着那褚一官;那褚一官也不知究竟能来不能来;自己又不敢离开这屋子,只急得他转磨儿的一般,在屋里乱转。转了一会,想了想这等不是道理,我静一静儿吧!

不要过于那个,畅一畅罢。"公子口里答应着,只是怔。

安老爷本是个雅量,遇着那些同寅宴会,却也去走走,但是一有了歌儿舞女,再遇见打牌摇摊,可就弄不来了。久之,那些同寅也觉得他一人向隅,满座不欢,渐渐的就有些声气不通起来。这又不在话下。

这家人们知道老爷来家,前几天就收拾铺设,扫地焚香的预备停妥。到了三月初六日,太太打公子带了随使家丁跟随老爷进城;进场出场,又按着日子,打家人接送,预备酒饭,打点吃食,公子也来请安问候,都不必细说。三场已毕,这老爷出场也不回家,从场门口坐上车,便一直的回庄园来。太太、公子接着问好请安,预备酒饭,问了一番场里光景。一时饭罢,公子收检笔砚,便在卷袋里找那三场的文章草稿,寻了半日,只寻不着,便来问安老爷说:"文章稿子,放在那里了?等我把头场的诗文抄出来,好预备着亲友们要看。"安老爷说:"我三场都没存稿子,这些事情也实在作腻了。便有人要看,也不过加上几句密圈,写上几句通套批语,赞扬一番,说这次必要高中了;究竟到了出榜还是个依然故我,也无味的很。所以我今年没存稿子,不但不必抄给人看,连你也不必看。这一出场,我就算中了。"说毕拈须而笑,公子听了无法。只得罢了。

悦意夫人向天尊道:"今日天尊的这番落,可谓-欢喜慈悲只是这班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虽然各人因果不同,天尊何不大施法力,暗中呵护,使他不离而合,不悲而欢,有荣无枯,有休无咎,也显得天尊的造化,更可以培养无限天和。

你只看她作过的那几桩事,就是个样子了。"安老爷道:"只要成全了她,就你我吃些亏,也说不得。等过了这关,我却把她那仇人的原委说来,这却得大费一番唇舌,才平得她那口盛气。等到把这事的原委说明,就是有证有据、共闻共见的事情,难道还怕她不信,一定要去报仇不成?"邓九公道:"是呀!到了这个场中,就算完了。"安老爷道:"完了?未必呀!只怕还有大未完在后头呢!老兄,你切莫把她平日的那番侠烈,认作她的得意,她那条肠子是凉透了,那片心是横绝了;也只为她父母这两桩大事未完,弄成这等一个游戏三昧的样子。如今,不幸母亲已是死了;再听得父仇不消报了,可防她顿生他变,这倒是一桩要紧的关头。"褚大娘子道:"不妨,那等我劝她。"老爷道:"这岂是劝得转的!你爷儿三个,只要保护得她那一时的平地风波,此后的事,都是我的责成。只消我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一片说词,管取她一片雄心侠气,立地化成婉转柔肠,好叫她向那快活场中安身立命也。"邓九公听完,不住点头顺嘴,抚掌捻须,说道:"老弟呀!愚兄闯了一辈子,没服过人;今日遇见你老弟,我算孙大圣见了唐长老了。你们念书的,心里真有点子道理的!"说着,把那字纸撕成条儿,交与褚一官拿去烧了,以防泄露。安公子也便站起身乘外面去坐。只有褚大娘子只管在那里坐着,默欺出神。安老爷道孙:"姑奶奶,怎么没话?难道你舍不得你那世妹还乡不成?"褚大娘子道:"她这样的还乡,不强似他乡流落,岂有不愿意之理?只是我方才通前彻后一想,这件事,二叔你老人家,料估得、防范得、计算得都不差,便是有想不到的、想过去的去处,有这大谱儿在这里,临时都容易作。只是你老人家方才说的给我那十三妹妹子安身立命这句话,究竟打算怎的给她安身?怎的给她立命?何不索性说来我们听听,也得放心。"安老爷道:"这不过等完事之后,给她说个门户相对的婆家,选个才貌相当的女婿,便是她的安身立命了。姑奶奶,你还要怎样?"褚大娘子道:"我却有个见识在此。"因望着他父亲和安老爷,悄悄儿的道:"我想莫如把她如此这般的一办,岂不更完成一段美事?"邓九公说:"好哇,好!我怎的就没想到这里?老弟不必犹豫,就是这样定了这事,咱们也在明日定规。从明日起,扫地出门,愚兄一人包办了。"安老爷连忙站起身来向褚大娘子道:"贤侄女,我的心事,被你一口道着了。但是这桩事,大不容易。"因又向邓九公道:"老哥哥,你明日切切不可提起;如提着一字,管取你我今日这片心神都成画饼。所关匪细,且作缓商。"这正是:整顿金笼关玉风,安排宝钵咒神龙。

安老爷、邓九公次日怎的去见那十三妹?下回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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