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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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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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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一脚把门踢上,他只是一个暴,

“我为,而是碰,”他说。“你躲不掉的?大步走向床边,唉。这个动作实际上同抚!斯佳丽心想。他把钞票塞到我手套里。他尽管可以直接交给我,不必那样来碰我的手——不,不是碰我的手,斯佳丽。我,”

他心情很好嘛。他以为我对别人有兴趣,现在已经开始注意起我来了。不仅仅是礼貌性的,而且是真正的注意。这一招果然灵验了!

“我以前也有个黑妈妈,我告诉他们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她——”

“把你们隔离,然后再赶快跑到屋后去。黑人都怕极了,他们本来就害怕,可我说服他们。”

“你该感谢上帝保佑你没吐在我妹妹身上,克林奇·道金斯,”瑞特说,“否则我一定宰了你。现在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待会儿再跟你们哥儿们谈。”他轻松地随意说着。但斯佳丽从瑞特抓着她手臂的手劲中感觉得到他很紧张,她昂起头,踩着沉稳有力的脚步跟上瑞特,这些穷白人,没有一个吓得倒瑞特,也吓不倒她。

两位姨妈瞪大眼睛看她。“什么,当然是北佬的!还会是准的。”尤拉莉说。

“不必摆张臭脸给我看,斯佳丽。我是为你好,才把别人说的话转告你。外面盛传你有两件全新的舞衣。在人人都心甘情愿地将就穿陈年旧衣服的日子里,这是见不得人的事。你刚来不久,必须处处谨慎小心,维护你和瑞特的名声。要知道,人们对瑞特还拿不定主意呢!”

“我离开她了,罗斯玛丽,她不肯接受离婚的条件,但是她明白我们的夫妇关系完蛋了。”

“恐怕要等很久。”

“你说想跟我谈笔交易,可是你根本不是在谈,瑞特。”斯佳丽以生意人的口吻说,“而是在威胁。再说,我知道你说不再汇钱到亚特兰大,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你最关心在查尔斯顿是否受欢迎,但是人家对不照顾老婆的男人不会有太高评价。一旦流言传开来,你母亲就无法在此地立足抬头。

瑞特的嘴角往下弯,露出嘲弄的微笑。“我有没有听错啊?驾着马车在北佬军队里冲锋陷阵的女人,会因区区一点小事,变得如此胆小如鼠?得了吧!斯佳丽,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你为什么大老远的冒雨跑来?你妄想叫我投到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怀里吗?你的亨利伯伯是不是劝你这样做来再叫我替你付帐?”

埃莉诺·巴特勒真是多虑了。其实莎莉·布鲁顿早已明白表示过:“这姑娘欠缺教养,品味和非洲南部土人一样差。但是她精力充沛,求生意志坚强。南方就需要这种人,对了,即使查尔斯顿也需要。尤其是查尔斯顿。我支持她;也希望我所有朋友能让她感到受欢迎的热诚。”

斯佳丽缩着肩,好让衣领整个围住脖子。尽管这样,还是让冷风钻了进去,冻得她拼命打哆嗦。她觉得眼睛里满是煤灰,靴子里准是填着铅块;五个街区能有凡英里长?可她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在黎明前阴森森的灰暗光线中,街灯只是一团迷檬的光圈。

军管与重建运动,对查尔斯顿人的勇气是一项严厉考验,但他们仍屹立不动。南部邦联其他各州6续重新承认联邦政府,州政府回归于民。唯独南卡罗来纳,尤其是查尔斯顿,坚持立常战后的九个年头里,老街区不时可见武装士兵巡逻,施行宵禁。法规一再变更,从纸价到婚丧许可的规定无一不改。查尔斯顿却愈来愈闭关自守,保存旧生活习惯的决心也愈加坚定。单身舞会里再见法国宫廷舞曲,新一代填补了野牛河、安堤坦、钱瑟勒斯维尔等地大屠杀造成的鸿沟。昔日的庄园主现在都沦为办事员或劳工,一天工作了数个小时后,有的乘街车,有的走路,到城郊重建周长两英里的椭圆形赛马场,用募捐来的一点儿钱买草种,在血染的泥地上植草。

“谢谢你,马尼哥,我上楼换衣服,告诉巴特勒老太太我一会儿就下来陪她。她在客厅吧?”

偌大的房间里,只听见瑞特走来走去的沉重脚步声。他低声咒骂着,都是一些她从没听到过的下流粗话。这样的瑞特正是风闻中的人物:曾经跟随淘金热潮到加利福尼亚,用刀子和大靴子保卫地盘;也做过私酒贩子,经常在哈瓦那最低级的酒店流连;还是个目无法纪的冒险家,专与同类的叛逆分子为伍。尽管他是个危险人物,斯佳丽仍不免留神望着他,又惊讶,又着迷,又兴奋。瑞特突然不再像野兽般来回走动,他转身面向斯佳丽。乌黑的眼睛闪闪亮,但已不见慑人的怒气。只见眼神里包含着幽默、隐秘、苦涩及机警。他是瑞特·巴特勒,查尔斯顿的绅士。

不巧的是,瑞特的母亲川乎不把五彩缤纷、兴奋繁忙的景象放在眼里。她目不斜视地走过摆满驼鸟羽毛和彩色纸扇的橱窗。过马路时,也不向停下马车免得撞到她的女人道谢。两位姨妈的话闪入她脑海:查尔斯顿的马车全被北佬、提包客和叛贼抢去用了。她对这帮专靠南方战败之机财致富的秃鹰感到一阵愤怒。她跟着巴特勒老太太一走进皮靴店,店主人即刻将衣着华丽的顾客交给年轻助手,急急忙忙走向瑞特的母亲跟前,斯佳丽看了心情才好转一些;在查尔斯顿能同一个顽固派人士在一起,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热诚希望梅里韦瑟太太或艾尔辛太太能在这儿看见她。

他一定会后悔离开她。他会拥抱她,亲吻她,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如果他坚持在查尔斯顿住下来,也无所谓。

汤尼说他还是回头再喝香摈,目前他想先喝杯香醇的陈年波旁威士忌,然后洗个澡。他相信自己仍然闻到一身都是牛粪味。

“可是,事隔这么久,我都拿不准放哪儿去了。”

斯佳丽垂头丧气。查尔斯·汉密顿已跟任何事毫不相关了,穿丧服也毫不相关?她是真心为玫兰妮哀悼的,这种哀痛将永藏心底。斯佳丽怀念这位温柔的好朋友,在她心目中玫兰妮占有的地位比她所了解的还要重要得多。这世界少了玫兰妮,就变得更寒冷,更幽暗,而且更孤寂了。斯佳丽从塔拉回来才不过两天,这两夜她尝够了孤寂滋味,足以让恐惧趁虚侵入她的心灵。

她说,“留在桌上好了。”到饭桌时,鸡胸肉已在卤冻里凝住了,不过这没关系。因为她已心焦得吃不下了。亨利伯伯说得不错。确实有经济大恐慌这一回事。全球贸易陷入一片混乱,甚至有崩溃之虞。从记者称为“黑色的星期五”那天起,纽约股市连续关闭十天,因为大家纷纷抛售,无人买进,股价因此一泻千里。美国主要大城市的银行纷纷倒闭,因为客户要提款,存款都没了——全被银行挪去买了变得一文不值的股票。工业区的厂家接连倒闭,一天一家,造成千万工人失业,没钱。

那一夜斯佳丽睡得既香又甜。她不在的时候,店里经营得很好。

贝特丽丝坚持要趁天黑以前去察看汤尼从得克萨斯骑回来的马,结果展开了一场东部纯种马与西部野生马孰优孰劣的大辩论,辩得有人出声求饶才罢。“我们喝一杯吧!”亚力克说,“别吵了,我找到真正的威士忌来庆祝一下。”

“斯佳丽小姐,普莉西虽不是什么美人胚子,年纪还不到二十五,但也老大不小了,不过如果附带份财产,就能像穷人家的漂亮女孩一样容易找到丈夫。”

“我也要去。”苏埃伦的女儿苏西同声附和。

还有别的坟,别的碑。她第二个丈夫弗兰克·肯尼迪的墓碑也立在那里。还有一个小得可怜的坟,碑上刻着她最小的孩子,最疼爱的孩子的全名:欧仁妮·维多利亚,巴特勒,底下刻着小名:美蓝。

“当然不行。大概这点连想都没人想过。大家只知道九点以后街车就停驶了。”

瑞特笑道:“妈,你的口气真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里的女公爵!”

埃莉诺·巴特勒也笑了起来。“我想也是。”她兴高采烈地连声说道,说罢笑得更开心了。

等到马车挨上前,停妥,打开门时,她还在笑。斯佳丽看到车外的景致,不禁屏气凝神。这才像开舞会的地方嘛!高耸的黑铁杆上挂了两盏大灯,大灯内各有六个明亮的煤气喷嘴。照亮了幽深的门廊和一排高耸的白色圆柱,这是一座像神庙的建筑物,跟街面隔开一道高大的铁栏。擦得雪亮的白大理石上车台与门廊台阶之间有条白帆布的走道,上面还搭了一个白得光的帆布雨篷。

“想想看,”她惊叹他说,“就算雨再大,从马车走到舞厅,一滴雨都不会淋到呢!”

“对了,”瑞特说,“不过从来没试过,圣西西利亚之夜从没下过雨。

上帝不敢跟我们作对。”

“瑞特?”埃莉诺·巴特勒这回真的大吃一惊了。

斯佳丽对着瑞特微笑,乐的是他居然能拿跟这舞会同样认真看待的事开玩笑。他已经把这社团的来龙去脉告诉她,这社团历史悠久——查尔斯顿的每一项传统事物似乎都至少有一百年历史,又如何完全受男人的操纵。只有男人才能成为圣西西利亚社团的成员。

“下车吧!斯佳丽,”瑞特说,“在这儿你应该别拘束。这栋建筑是爱尔兰会堂,里面有一面匾,上面用最好的金漆漆着爱尔兰的竖琴。”

“规矩点。”他的母亲叱责道。

斯佳丽翘起她那桀傲不驯的下巴走出来——活像她的爱尔兰老子。

那些北佬士兵在干什么?斯佳丽一时吓得嗓子眼也抽紧了。这些人是因为上回败在女人手里,这回打算来找麻烦的吗?然后她看到他们身后的人群,东也冒出一张翘盼的脸,西也冒出一张,都想一睹下马车的名流风采。噢!北佬居然帮我们挡住人潮,为我们开路!就像下人一样,像拿火把为主人照明的小厮或脚夫。他们活该。干嘛不干脆放弃,滚回去?反正也不会有人理他们。

她从士兵的头上望过去,对瞪大眼睛的群众粲然一笑,才步下马车的上车台。要是有一件新礼服,不穿这件过时的破烂东西就好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随遇而安了。她上前三步,熟练地将裙裾甩到身后,裙摆不偏不倚地抖落在白色走道上,一点也没沾到泥土,拖在身后,一路雍容华贵地扫掠而过,步入社交季节的舞会。

她在门厅口停了下来,等候其他人。眼睛不由给吸引到上面,顺着楼梯那优雅的拱门,看到二楼宽敞的梯台,再看到悬挂在高处的烛光闪闪的水晶灯架。这灯架就像世上最大、最亮的珠宝。

“埃林顿夫妇来了。”巴特勒老太太说。“从这边走,汉娜,我们先去女宾衣帽间把外套脱掉。”

不料汉娜在门口突然停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罗斯玛丽和斯佳丽只好赶快让到一边,才没碰上那个身穿红宝石锦缎的人。

怎么回事?斯佳丽伸长脖子往前一探究竟。没什么啊!这情景她在社交季节见得多了,真不明白汉娜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几个姑娘和妇女坐在靠墙的矮凳上。裙摆掀到膝上,双脚泡在一盆肥皂水里。她们的使女就替她们洗脚、擦脚、擦粉,把补缀过的袜子卷上她们的大腿,穿上舞鞋,她们趁此机会就彼此闲聊,有说有笑。凡是走过尘土满地的街道来舞会的女人都免不了要这样做的埃这个北佬婆娘想怎么样?要她们穿靴子跳舞吗?她用时轻轻推推埃林顿太太。“你挡住路了。”她说。

汉娜道了声歉,退到一旁。正在弄夹的巴特勒老太太从镜前回过头。“好啊,”她说,“我一时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她没看到汉娜的反应。“这位是希巴,今晚你需要什么,她会替你打点得妥妥当当。”埃林顿太太没二话就被带到角落,有个她生平从没见过这么胖的女人坐在一大张破旧褪色的锦缎安乐椅上,金棕色的皮肤只比金色锦缎暗一些。

希巴从她的宝座起身,同巴特勒老太大的客人打招呼。

她还同巴特勒老太太的儿媳妇打了招呼。斯佳丽快步趋前,热切地想见见这个名闻遐迹的女人。希巴的名气很大,大家都晓得她是全查尔斯顿手艺最棒的裁缝师。她原是拉特利奇家的奴隶,在拉特利奇家时,曾跟拉特利奇太太从巴黎请来为她女儿做嫁妆的女裁缝师学得一手好手艺。她目前仍替拉特利奇家母女和她选中的少数上流女顾客缝制衣服。希巴的巧手可将布毯、面粉袋改制得同《歌蒂时装杂志》上任何一件衣服一样高雅。“希巴女王”是她那个当俗家传道士的父亲亲自施洗的,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希巴的确有女王之尊。每年的圣西西利亚舞会,都请她掌管女宾衣帽间的大小事务,监督她那两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使女与陪同女宾的使女,迅、有效地解决女宾碰到的突状况。

无论是褶边撕破、沾上污渍、掉了扣子、散落鬈、晕厥、吃得太饱、脚背淤伤、有伤心事——希巴和她的手下全包了。凡是舞会都有为配合女宾需求而设的房间和使女,但只有圣西西利亚舞会有希巴女王。除了最盛大的舞会,她对其他舞会请她施展大才一概婉言谢绝。

她称得上是个特殊人物。瑞特告诉斯佳丽一个众所周知但无人敢公开宣扬的事。希巴在查默街开了一家最豪华、最赚钱的妓院“莫拉托巷”,距圣西西利亚只有两个街区,占领军的官兵在那里花尽口袋里的薪饷,买劣质威士忌,赌轮盘和玩各种年龄、肤色、价钱的女人。

斯佳丽瞧了瞧汉娜不知所措的表情。她八成是那种生平没见过什么黑人,偏偏又主张废奴的人,斯佳丽心想。要是有人跟她说了希巴的另外那项行当,不知她怎么办。瑞特说希巴在英国一家银行的金库里存了一百多万金币。我真不知埃林顿家是否比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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