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啧啧”了两声，
已经不是看十步，“没想到，才放心往下说道，可眼底却有着淡淡的茫然：语气揶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颖娘，“最近的集镇距离山。沿途看起来都有人烟。
果娘坐在山洞中，忍不住一点一点往后挪，直到瘦弱的身子贴在石壁上，退无可退。
眼见颖娘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漫不经：而是走一步歇十步了，
可她的心跳还。而且我那天从镇上回来的辰光，曾在距离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遇到过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壮。面色不善，只是衣衫，身无二两力，看那模样，还是流民……”
阿，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游民，她却久久没有动。
只萤火虫到底叫甚的，她是真的不能够确定。
可事实就是如此，甚的“萤火虫”、“天上星”、“打更板”、“朝采桑”，还有甚的“啥格开花九莲灯”，果娘唱的停不下来，他也跟着不知不觉地就听会了，一时不觉还会唱出来。
颖娘忙点头，过来收衣裳，脚步却有些沉重。
只想到记忆中的过年，想到记忆中的团圆，丫头垂睑，神色落寞，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不想去想了。
就直截了当地问颖娘：“那我们应该怎的做？”他不会做面条，但大概其知道些许的工序：“我们手边好像没有趁手的家伙什。”
果娘歪着小脑袋，还真是没有十分听懂颖娘的话儿。
这也是大头。
阿芒根本没想丫头这句话儿是真是假，却一耳朵就听出了丫头干涩粗哑声音中的紧绷，以及那份突兀的浮夸。
又让丫头过目，丫头不明所以，阿芒已是把铜钱摊在当地，一一同颖娘分说道：“这一串儿是七百五十二个铜子儿，这两块碎银子都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个的，这两块差不多都有二两重，加起来估摸着刚好五两左右。丫头作证，我今儿借走，以后一定赚钱还你。”
丫头欲哭无泪，却还要使出全身力气抱住果娘，免得她一个仰倒，再栽下去。
浅浅的山洞似是天然形成的，经过长年的风化，看起来很干燥，裸露在外的四壁也还算平坦。
阿芒不愿多想，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着往北面张望了一番，就径直带着他们往山脚下背阴处走去。
昨儿夜里头，他特地同丫头、颖娘，还有果娘通了气儿，哪怕身体还虚弱，还是得咬着牙往前走一走。
阿芒还记得，当时绑住他们曾不只一次地在私底下嘀嘀咕咕，大概其意思就是觉得是不是因为颖娘不会说话，何家嫌她丢人，所以才不叫她见人的。
心念一动，就像模像样地解释给她听：“你也知道，如今这年景，就连你们家的茶食号都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关张了，还能有甚的铺子是开门迎客的。咱们就算有钱，也没地儿花不是。何况财不露白，这你肯定知道，咱们虽不只是三岁的小娃娃，可也差不离，捧着金元宝走街串巷，怎的可能平安无事的。”
小抽屉里躺着一面带着花纹边框的妆镜，十分厚重，果娘探着身子，熟门熟路地把镜子支起来。望着镜子里朦朦胧胧的人像，肿泡眼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伸手在镜子上摩挲了半晌，又仰着小脸去看颖娘。
真个是从天黑走到天黑，在他们的坚持之下，三人轮流背负果娘，没命般的逃命，好容易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逃到这处山坡上，不是不愿意再往前挪一挪，而是实在身体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连一直用来发力、勉强控制平衡的脑袋都挪不动了。
余光瞥到果娘小动作的阿芒就有些懵，还有些不安，摆在胸前比划着的双手一时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错了。
说着就当先背着包袱走出了茅舍。
多少温暖、多少慈爱、多少珍视，多少如烟的往事，历历在目，忽的触手可及，仿如发生在昨天一般逼真亲切。
阿芒的话儿是甚的意思，丫头心知肚明，因为他也没少听哪些人的抱怨。
颖娘同果娘都还太小了，尤其还是两个女孩子。就算给她们立女户，就算将“五味和”交到她们手上，可内无至亲援手，外有群狼环绕，她们也没有自保的能力。十有还得被族里头明堂正道的夺了去，说不得还要为此搭上余生甚至于性命。
哪怕这会子他们都有异议，丫头也觉得人之常情。何况因着兹事体大，他同阿芒还隐瞒了他们许多事儿，这心里头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地窖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母亲终于苏醒了过来。
又在周遭接连拆掉了十来间宅子，才总算赶在日落之前，阻断了燃烧源，保住了已经被熏的乌漆墨黑的沙河镇。
她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有限的记忆里自个儿没哭过，也没见旁人哭过，哪里会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
何娘子这心里却是透亮的，更是心头一酸，用尽全力攥住了颖娘的手，并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何满仓脸色铁青，已是闭过气儿去了。
听着熟客乡脚，以及宗亲街坊们的交口称赞，哪怕何员外心知肚明，这其中有些人根本不安好心，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银钱面前无父子，还是叫他打心里顾忌起了苏二郎。一言不发地将他从铺子上拎回来，不过那会子何员外对苏二郎还算客气，只道甚的事儿都不消他操心，先哄着何娘子生下儿子才是天字第一号的要事儿。
但何娘子到底已为人母，更知道自己这番鼓起勇气闯进正院的来意，挣扎了两回，或是老管家仓皇进来回禀的一句“大门摇摇欲坠，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给了她力量，不但咬紧牙关爬了起来，还径直拖着颖娘出了正厅。
而何娘子同苏相公哪怕挨打挨骂，还是坚持给他们沿着院墙支起了这间茅庵草舍，也给了他们茫茫人海中唯一的希冀……
丫头清楚的记得，阖家当时原本是欲往京城投亲的。
旁人的命就不是人命吗！
也有的不禁暗中嗤笑白眼朝天，这话说的可真是体面轻巧！既是如此，又何必纵着何满仓这样无法无天的闹儿！
既是善的不行，那就只有咬咬牙来恶的了。
一路走来，就见南街东街支着的早点摊子上大多售卖米粥胡辣汤，有的摊子上还有成菜，至于北街西街的摊子上，则多是窝头麦饼，端着海碗或站或蹲，“呼啦呼啦”吃着早饭的也多是穿着短褐的苦力脚夫。
心下有了计较。
从背篓里掏出几个泥玩，踅摸着往西北方向的巷弄里头走，挺直腰杆，扬着手里的泥玩，高声吆喝了起来：“鸡，鸡雏、鸭卵、泥娃娃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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