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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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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飘向空中的树叶…………………………………49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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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佳肴,关山林不说话,乌云先敬,朱妈从厨房出来,气氛也因为有了湘阳一家的回来而热烈异常。酒是佳酿。朱妈为这一天,端了自己位子上的酒要敬关,关山林说,又拿过乌云面前的白酒一扬脖饮了,乌云知道他那是怕自己饮了白酒又犯喘,就把手中的杯子送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白葡萄酒。待乌云坐下后,乌云拿出了二十,把一杯白葡萄递到乌云手中,自己先饮,朱妈你坐着,你是咱们家的功臣,但你得坐着,你的酒我要,你站着我不喝。朱妈不坐,老,说,哪有给寿星敬酒坐着敬的?那不没有规矩了吗?关山林说,都是自家人,要什么规矩?你坐下,你坐下我才喝。朱妈仍不坐,说,你不喝我就不坐,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反正你是当大首长的,看你忍不忍心让我这老百姓在这里站一晚上。关山林无可奈何,只好端起杯来与站着的朱妈碰了,两个人一饮而尽。朱妈捂着嘴泪光闪闪地说,老关,我跟了你家快四十年,我这还是头一回给你敬酒,往后你还得给我这样的机会。关山林听了也有些激动,说,朱妈,往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往后不光你给我敬酒,我也给你敬酒,乌云你记着,往后每年到了朱妈的生日,你都照原样给我弄一桌,让我给朱妈敬酒!乌云一边答应了。接下来就该轮着湘阳辜红夫妇敬了。辜红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礼物是两支上等高丽参和一对名人书轴,书轴上书有一联:马嘶西风,剑鸣鞘匣;雄心一起,绕走通宵。这样的礼,既显出了贵重又显出了脱俗,足见选择礼物人的匠心。辜红不说是湘阳和自己送的,而说是自己的父母送的。关山林不知道客套,连个喜欢和赞赏的话都没说,还是乌云代为接了礼物,又问了辜副书记和夫人的安康,谢谢他们送的重礼。湘阳在敬酒时有一番演说,当然是不亏不盈,不疾不徐,既充满感情,又不让人犯腻的话,时间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显出他做政治家的演说才能。辜红在一边附和着,又添了几句吉祥的话。关山林面有悦色,说,也祝你们两口子工作上进步。这样父子公媳间碰了杯,三人把酒喝了。一边两个小孙子早等得不耐烦了,双双端着雪碧摇摇晃晃抢下桌来敬爷爷,人还没走拢杯里的饮料就先洒了一半,祝辞是辜红事先就反复教过的,无非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喜庆话。两个小东西抢着说,抢急了,说成寿比东海、福如南山。关山林听得哈哈大笑。乌云也笑,朱妈也笑,湘阳也笑,辜红则嗔笑着拿眼睛去示意儿子,要他们改口,双胞胎哪里还顾得上改,腆着小肚子先扬头灌雪碧,竟也是两条小好汉,半杯雪碧一气干了,还朝爷爷亮亮杯底。关山林说,好!像咱关家的种!自己也端起杯子,扬头饮下。这一家人的气氛,到这里就融洽到高潮了。酒敬过,大家坐下吃菜,都夸朱妈妈手艺,又找起高兴的话题来说。这中间湘月从英国打来电话,说是正在试验室里做试验,偷空出来打的,要祝老爸生日快乐。关山林脸色红红的,对着话筒大声说,你给我谢谢你公公,他送我的礼物我最喜欢,今年不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吗,你就说我这个老兵向他那个老兵敬礼致敬了!再替我亲亲丹,小鬼头送的礼我也喜欢!湘月在话筒那头委屈地大叫道,就不谢我啦?就不谢巴斯克斯啦?我们不也送了礼吗,我们那礼就白送了吗?再说,没有我们俩,您上哪儿找你的老兵亲家,您不也抱不上您的外孙女吗?关山林呵呵笑着,说,谁说我不谢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嘛,那就谢谢我的女儿女婿了!湘月不依,说,光谢还不行。关山林说,不行还能怎么着?湘月说,我要您像对丹那样,我要您也亲亲我。关山林说,老大不小了,都做妈妈的人了,还想赖着撒娇呀?湘月说,谁叫您小时候不让我有机会撒?弄得我蓄着憋着,巴斯克斯都嫌我老长不大。湘月和爸爸说了一会儿话,又要妈妈说话。乌云接过话筒,湘月在电话里停了一会儿,轻轻说,妈,我替爸爸谢谢您,也替我谢谢您。一句话,说得乌云眼里有了雾气。乌云轻轻说,傻孩子,说什么话。又说,要谢,得我们谢谢你,是你们兄妹让我和你爸有了寄托,我们打心眼里为你们骄傲!乌云放了电话,回到饭厅里,大家正在议论湘月打电话回来的事。湘阳怨妹妹没让自己说上两句,就拿出随身带的手提电话要给湘月拨过去。乌云说,算了,你妹妹不是从家里打来的,她正在试验室里,要打晚上再打过去,现在先吃饭。于是湘阳收了手机,大家又接着吃菜,说一些家庭里的事,间或湘阳给父亲敬一杯酒。乌云知道关山林酒量大,这些年都是按时检查身体,除了白内障和静脉曲张,别的毛病都没有,能经酒,所以也不阻拦,任他们爷俩尽性。倒是湘阳不胜酒力,几杯酒一下肚,脸就开始发热,话也越说越飘。也是怪乌云自己,一边给会阳碗里拈菜,一边和辜红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问辜红家里的事和两个孙子的情况,顺道就问了湘阳最近的工作,湘阳就在那边把话接过去,说起年底要召开的人代会来。

1968年年底老关恢复自由后我曾往刚果给你去过一封信,但很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1970年我又往外交部给你去了一封信,信被退了回来。后来我托人打听,人家告诉我,你和老葛早就回国了,在河北还是江西什么地方下放改造,这之后我的生活也有了很大变化,也就没有心思再打听你的消息了。

两个爆破组分别为两个人,一个是爆破手,另一个负责掩护。关京阳跟在他那个爆破组的爆破手后面,向前奔跑了二三十公尺,然后趴下,借着杂乱的灌木丛和山石往前匍匐前进。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用冲锋枪向五六十公尺外的地堡射击,掩护爆破手往前冲。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好,没等他们进攻到一半路程,爆破手就被机枪子弹击中了胸脯,牺牲了。后面的人看得分明,营长骂了一声,妈的!然后营长对七连连长说,通知关京阳,要他撤回来!七连连长就要连部通讯员向关京阳喊话,要他小心点儿往下撤。大家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注视另一个爆破组的动静。那个爆破组的运气比关京阳他们稍好一点儿,他们差不多已经快接近地堡了,但是那个爆破手显得太躁了一点儿,他把手中的爆破筒投了出去,爆破筒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地堡只被炸塌了一个角,在片刻的沉静之后,地堡里又射出猛烈的火力。营长这回真的火了,他气恼得大骂道,我操!你急个什么急?你他妈的急个什么急!七连连长也憋气得很,但憋气也没用,爆破筒打掉了,靠手榴弹也炸不垮地堡,现在只能让那两个倒霉蛋撤下来了。

关京阳在五十四军军部宣传队待了三年。

先是在县里的三级干部会议上,县长叫住关山林老家那个管理区的主任,说,关老头回来了,你们也不人家?管理区主任说,哪个关老头呀?看谁呀?县长说,你说哪个关老头,你们那里还有哪个关老头?你们那片恶湖口子,也就配出鱼鹰子了,还能出什么!——关山林关老头呗!管理区主任一拍大腿说,是他呀?我还以为你说谁呢!他不是在外面当大干部吗,他怎么回来了?他回来我们当然要去看,我们怎么能不看呢!于是,两天以后,管理区主任就带着区里的几个头面人物和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坐着一辆拖拉机到县里来看关山林了。这消息传得很快,没有几天,家乡人都知道关山林回到了洪湖,知道了大家就都来看,管理区来了公社来,公社来了大队来,大队来了生产队来,来的目的无非三个,一个是看望老首长,二是向老首长汇报家乡的工作,三是希望老首长能帮助家乡解决一些困难。关山林那段时间很忙,接待了这个又接待那个,有时候两拨人撞到了一起,就分开接见,先寒暄,再听汇报,然后处理问题。关山林对寒暄不感兴趣,但对后两项却做出责任在肩的样子,进行起来很认真。老家穷,若不穷也当不成苏区了,当不成根据地了。再加上来的干部们真心的目的想求他解决一些困难,所以在汇报工作上,多少就加了一些水分。关山林一边听汇报一边不断地皱眉头,关山林没有想到老家会这么穷,穷得干部们直落泪珠子,个个恨不得卖儿卖女来周济乡亲们。关山林即使想批评他们的无能也开不得这个恶口,关山林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着一份老脸去为家乡争得不断的支持。关山林开始行动起来,到处去搞拖拉机、柴油、发动机、电线、化肥,而且尽可能死皮赖脸地不给钱。关山林找县里要,也找自己的战友要。关山林说,洪湖是二军团的摇篮,洪湖人民为中国革命把血都用尽了,你们有谁能说看得下去,你们就可以不给?你们要是还有一点点儿共产党的良心,你们就拿出实际行动来,你们要拿出实际行动来了,我关山林代表乡亲们给你们下跪,给你们磕头!关山林这个样子把县里给愁坏了,给吧,关山林开出的那些单子实际上是别人开出的单子都是紧俏物质,按计划分配都抢得打破头。不给吧,人家一个老革命,人家朝你亮共产党的良心,人家给你往下一跪当堂磕头,你这些局长县长的,担待得起吗?县里弄到后来只好躲着关山林,躲到办公室里给区里公社大队打电话,咬牙切齿地骂,你们这些狗日的!你们再拿关老头当枪使,我把你乌纱帽摘了,拿你的头当球踢!县里愁,关山林的战友也愁。战友们在电话里说,老关你有完没完?你左一张单子,右一张单子,你就算不累,我这里也不是国库,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周济你呀,我就算是国库,我还有三分之二的老百姓没捞上饱暖,我也得天下有田共耕,有粥共喝吧?关山林不买那个帐,他冲着话筒说,你少给我打这个官腔,你这官腔我不爱听,你要记不得我提醒你,当年咱们革命那会儿,咱们是怎么举着拳头宣誓的?咱们挺着脖子喊,为天下受苦人洒血抛头!这话你忘了?你忘了我再说一件,那年打广济,你饿得受不了,你去偷人家马料吃,差点儿挨枪毙,是我把你救了回来,你苦尽甜来了,就把本忘光了,你还算个什么革命者?你还算个什么共产党员?战友笑,说,老关你狗日的,你给我上政治课呐!关山林不笑,说,政治课不政治课的,反正你得把单子给我办了,你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你这个共产党的土豪,我今天是打定了!

一个月后一批军官被宣布撤销隔离审查,组织办学习班,也就是说,他们的问题不在等级内并且已经明朗化了,他们可以取得半自由生活了。

乌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为胡祥年的死伤感着。他们是同事,他们相处得一直很好。她忘不了胡祥年的快人快语和连篇笑话,他总是不分场合地开玩笑,现在她听不到他的笑话了。乌云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胡祥年和他那个美丽而又忠贞不渝的妻子,尽量不让自己的感情长久地纠缠在这种噩梦之中。有人死了,有人活着,她是活着的人中的一个,她还得继续活下去。

关路阳在1969年秋天刚刚由排级提升为连职,并调至总参所属的一个机关工作。关山林对儿子优秀的军人素质是丝毫不予怀疑的,他知道儿子是最好的军人,但对儿子在短短时间的迅速提升仍然感到一种吃惊。关山林在儿子面前没有表露出这种吃惊,甚至他也不去打听儿子新调任的那个部门的情况,儿子做的是什么工作。凭直感他知道儿子供职的部门具有一定的保密性。儿子佩带的是一支警卫型的五九式连发手枪,即便是在与自己谈话时也须臾不离身;他闭口不谈自己的工作,他只告诉他,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了,这一切都说明,儿子是成熟了,成熟的儿子是在受着重用。

事实证明,无论是骨头汤也好,无论是大运动量训练也好,这两种方法对乌云都是有效的,在乌云练习走路半个月后,她就能够不用拐杖一瘸一瘸地围着操场走到十圈了。关山林对这个成绩是满意的,为此他把那些尊重科学的医生大大地嘲笑了一番,他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乌云同志,你怎么不听从医生的劝告呢?你怎么就起床走路了呢?医生要你在床上躺着你就躺着嘛,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还要我来告诉你吗?你要是这样不听医生的话,你可是犯了自由主义来!关山林自己说完这话后就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样子简直得意极了。但是笑完以后关山林就变得严肃了,他对乌云说,好了,现在你的腿不碍事了,你能走能站了,你得回厂里去坚持工作岗位去了。关山林这话连李部听后都大吃一惊,李部心想,人家乌阿姨腿摔骨折了,不到三十天,是你硬让人家练走路,人家刚刚能站稳了,你就把人家往厂里撵,不说是夫妻,就是阶级兄弟也不兴这种撵法呀!但是乌云却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关山林这句话似的,关山林说出这话后,她一点儿也没吃惊,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的秋天,他的双鬓出现了大量的白发,他突然之间老了下去。

为什么?

叫什么名字?

看到了你寄来的照片,我没有想到你变化这么大。从照片看出你很疲惫,你没有笑。你的笑容

相比之下让人操心最少的是老五湘月。湘月实在是一个最知道疼怜父母的好闺女,在她两岁的时候她就知道不给大人添麻烦是一个女儿家的本份。她做得好极了。正如人们看到的那样,湘月极像母亲,美目如杏、樱桃小嘴、脸蛋儿红扑扑的、皮肤么,但是她是明白自己的。有时候你用不着说什么,用不着告诉她你的事,用不着交流,甚至用不着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你却知道她就在你的身边,在你的生活里,你就对生命充满了信心,你就不会轻易地放弃。这就是乌云的想法。

她们不像乌云,乌云必须打赢这场战争。

但是这一点儿也没有阻止住他们的吵架。

巴甫洛夫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他二话没说,从枪械员手中拿过那支35口径的马格南狙击步枪,几步走到射击台前,卧倒,装弹,击发。马格南狙击步枪不愧是专家钟爱的名流兵器,它的瞄准模块是一流的,矫正性也强,五发子弹打出去,除了第一发在六环上,其余四发在靶子中心打出一个梅花形,鹿蹄一般的漂亮。巴甫洛夫脸色苍白地从射击台上爬起来。报靶员用小旗子冲这边报靶。六环、九环、十环、十环、十环。五发子弹打了四十五环。巴甫洛夫很粗地出了一口气,拿眼角看关山林,目光中分明有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当然知道怎么打听到你的电话,别忘了我是一名弹道专家,修正和准确命中目标是我的专长。大尉说,为什么非得有事呢?难道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大尉说,不,我们今天不跳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到专家公寓里来做客,你不会拒绝吧?乌云当然不会拒绝,寄宿学校有个联欢会,路阳得等到明天才能回到家里来施展他的破坏计划,朱妈会把京阳带得很好的,关山林去长沙开一个会,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为什么不可以身心轻松地去做一回客人呢?至于那些脏衣眼和积攒了整整一周的家务活,星期天她还有一整天时间来对付它们。

这之后他们吵了一架。回家过周末的路阳把会阳推倒在地上,让他做自己的战马。乌云在路阳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巴掌。关山林回家后路阳始终愁眉苦脸,吃饭的时候他说自己吃不下,他屁股疼。关山林追问此事,结果夫妻俩吵了一大架。在他们吵架的时候路阳躲在厨房里将一卷油汪汪的千层饼从容不迫地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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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邵越最终离开关山林,就成了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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