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什么?当年罗翕千里迢迢把珈娜从大漠带回臾州,可将府内景致一览无遗,寄情花草,地势较高,造在后花苑西北角的假。”
阿锦所住的云月楼是座两层半的,罗翕便绕,另辟蹊径,好让她能时时登高遥望大漠边境的秭山,又取“秭山连朔漠,八千里路云和月”之意,取名八千云月楼。珈娜好静,因临着后,怕她思乡,便在高处,将自己的山小书房与此楼直通。
阿锦摸摸自个鼻子,坐下等着,有些无趣。
罗翕面露愠色,正待作,有了个主意,忽摸到手边,阴恻恻一笑,两指捏起那印,运足力,瞄准,啪一声正中阿锦额头。阿锦啊哟一声睁开眼,腾地起立,大声道:“老师,我知道!本题选c。”
阿锦忍不住了,正欲辩白一番,白鹿笃笃笃地撒欢跑来,围着如夫人转了两圈,暧昧地拿嘴蹭蹭她,而后一口咬住她的裙裾,当块菜皮嚼了起来。
这天阿锦提了只小木勺去找刘嫂,老远闻到一股油香气,一路循香到厨房,扑到灶边,狗似地吸着鼻子问:“刘嫂,什么东西这么香?”
罗翕满脸狐疑道:“不过就是换了支笔,怎么画艺就突飞猛进了?难不成这还是支神笔?”
阿锦亲姐好姐的一通撒娇,杏儿吃不住,想想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就应了她。
阿锦一比剪刀手耶了一声。
黄良医笑道:“不用放心上,这是医者本分。你好好养病保住自己小命要紧,别再去招惹王爷了,要不我在你身上的心血可就白花了。”阿锦连忙应了。
阿锦笑道:“嘿嘿,闹太套是人家的诨名,胶州琅琊黄尚书府上有个相貌顶俊的男戏子,唤作小明的,我嫁人头一等便要个好模样的。”
一人道:“不在家呆着干吗?这冬至节不就该在家阖家祭祖喝节酒么?”
罗绣闻言,面上殊为得意,斜睨阿锦道:“你的呢?”
阿锦打开手上一个布包,取出一本册子,递与罗翕。这本画册比普通书本还略小些,却有寸许厚。
罗翕随手翻看了几页,都是白描的动物与人,只上了一点颜色,甚至还有不少没画完的或者重复的,看来就像本草稿。
罗翕面露愠色:“你怎么又拿些黄玩意来交差?”
阿锦也不多话,走到罗翕身边,拿过那本册子,对他道:“看好了,别眨眼。”
手指在页边划过,册页飞翻动,一个着红裙的身影在纸页间闪烁跳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罗翕的声音微微有些。
阿锦微微一笑:秘密。
和白鹿一同送入宫中贺寿的是阿锦的那本画本。
罗绣对此事十分气愤,她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何没选自己精心准备的贺寿图,在她看来,阿锦只是交了厚厚一沓草稿上去,还是一沓没认真画完的草稿。父亲也很奇怪,只草草翻了一遍那本册子,甚至都没细看,就做了决定。罗绣回去将前因后果与如夫人一说,如夫人立刻拍案而起,带上罗绣冲去小书房寻王爷理论,王爷似早猜到如夫人会来寻他,屏退左右,对如夫人只说了一句话:“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只有阿锦画得出。”
如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泄气,灰溜溜带着罗绣回去了,罗绣大惑不解,如何娘亲让王爷一句话便打了。
如夫人叹了口气道:“女儿啊,不是娘不想帮你争,只是你需得明白,这活人呐,是怎么也抢不过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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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湛收到朔王府送来的这本画本时,以为是七弟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就像年少时他同自己开过的无数个玩笑一般,葱花味叼汤,换了皮的经书,莫名其妙的皇位,还有,错嫁的人。
当他把这本册子翻得边角卷起一只只小耳朵之后,他才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他也会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是这样寡情无趣的人。
他曾经听一个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可是又有人对他说一个人有烦恼是因为记性太好。
于是他总在记得与遗忘中徘徊。
夜风卷动画页,他看见自己的回忆片片凋零寸寸枯朽,黑白二色间,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人鲜活如初,红裙红唇烈如骄阳,深蓝眼瞳静如夜海,那些往事,那些故人,那些情谊,那些轰轰烈烈苍白可笑的回忆碎片在她指间跳跃舞动,慢慢化作一束时光的余烬,隐没在她眼底的汹涌暗潮中。
罗湛以指尖轻轻抚过那女子的脸孔,出神许久,对身边内侍低声道:好好赏赐画这画的人。
皇上的赏赐到王府之时,阿锦正在荷花池边与罗绣打嘴仗。不仅亲自披挂上阵,还各带了一名副将掠阵。阿锦这边自然是罗小胖,罗绣那儿刚好罗缃也在。罗缃缩在罗绣身后,时不时怯怯瞄阿锦两眼,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苦逼样。
“我就说为何近来白鹅的翅膀毛都秃了,原来是你这小蹄子作得怪!”罗绣一手往腰里一叉,一手指着水里的几只秃毛大白鹅道。
“你别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拔鹅毛了!”阿锦立刻反驳道。
“你不拔鹅毛,你的那些个羽毛笔是怎么做出来的?”
“王府里又不是不吃鹅!讨些鹅毛还不容易?”
“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问你讨笔,就那几根鹅毛够用?”
阿锦冷笑了一声:“三妹妹,我看是你没用上这笔,心里嫉妒人家,存心来找碴罢?”
放屁!罗绣一扯嗓门,恼羞成怒:我要什么样的笔没有?谁稀罕你的破笔!
“是啊,破笔我看王爷还用得起劲!天天拿来批阅公文!”
……
罗缙与罗缃二人,一个年纪太小,口齿不灵,另一个书呆气十足,词汇严重贫乏。起先还会应和着来两句就是!没错!言之有理!所言极是!到后来见战况升级,连嘴都插不上了,干脆默默闭嘴只管围观。幸好此时杏儿过来解救他们了,二话不说,拧起阿锦耳朵就走。
罗绣还在后面穷追猛打:“你别走,有本事你让白鹅说话!”
杏儿停下脚,对阿锦大声道:“宫里来了给你的赏赐,快去听赏!”
把罗绣气得说不出话来,瞪了罗缃一眼,转身就走。
阿锦兴冲冲去王爷那儿看所赏何物,一看之下,原是赏了几匹纱罗料子,略有些扫兴,心道:还不如赏真金白银来得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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