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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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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十九岁的春天(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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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黯严肃的说道:

有人赞美,这不是明摆着要找。全不把人类放在眼里:这小子怎么这么自不量力,这就是无上的光荣?“能守住祖宗,自顾自的玩得高兴。

“我说花梗,却见他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前方。众人便一齐看过去,约在一百五十米处,有几只鸟斜飞穿梭,时高时底,”

霍去病惊奇,自然就有人乐在心。徐自为和卫山美,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你爹怎么给你取这么个古怪的名字。这名字真是,不是我说你!”

卫少儿的忍让,更增添了武安侯夫人持强凌弱的气焰,再且刘彻和太后都在远处,又有众夫人在旁推波助澜,根本不知晓后面的情况(即便知道了,也有王太后罩着);于是,武安侯夫人愈张狂,指桑骂槐的词语滔滔不绝的倾泻而出。众贵夫人自然不肯放过这等蹂躏弱者的大好机会,数不胜数的尖嘴利牙便借机铺天盖地的扑上来——假如舌头能杀人,此时的卫少儿便无地自容的死了千百回。

这是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稍晚一些。因而对很多人来说,只要不关饥寒,赏雪总是件很美的事。特别是站在这可以眺望全长安城的最佳地点上,俯视白雪漫天飞舞,那感觉就更棒。长安作为汉帝国的国都始于高祖五年,历经高祖刘邦,惠帝刘盈,文帝刘恒,景帝刘启,到今天的汉天子刘彻共五代帝王的修葺,迄今已七十九年。然长安城的修建工程还未完工,仍在继续。尽管如此,长安已极具繁华,堪称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和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特别是在它变成一个莹白的世界之后,就更有一种庄严圣洁的王都气象。

校尉斜视司马迁,心头很为少年的一本正经感到可笑;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便表情冷淡的等着看这孩子的下一步挑衅。司马迁果然跨上两步,正义凛然的斥责他:“你既为期门校尉,就该保护民众;现在却兹事扰民,强取豪夺,是何道理!”

霍去病一听“它似你”这三个字,不由得一愣,手指不自觉一松,箭便朝天空放。狼一听到弓响的声音,赶紧撒腿就跑,瞬间便不见踪影。霍去病十分懊恼,斜眼看小姑娘,又觉得迁怒于人不好,尤其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小姑娘却被他凌厉的眼神看得胆战心惊,几乎就要缩成一团。她正惶恐得不知所措时,霍去病已经走到她面前,脸严肃,口气更严肃:“你刚才说我似它,是指我像狼?”

伊稚斜本来是边走边听,一听到这话,便停住脚步:“刘彻的高徒?”

远处,一支马队披着薄薄的晨雾正快驰来。尽管距离遥远,但那在晨光中招展的军旗显得格外鲜艳。最夺目的自然是军旗上大大的“霍”字,仿佛就算距离再远,它依然可以像它的主人一样直扑任何人的眼帘。卫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怕看到的景象不是真的,就闭上眼睛,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诧异的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就在霍去病的身后……不,不是太阳在霍去病的身后,是霍去病就从太阳里奔驰而出。

籍若侯产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这些人喝醉了,说的话虽然有些拖大,但确是实情。凭他几十年来和汉朝人打过的上百次战役,他清楚的懂得汉朝虽说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是敢打硬仗,往死里拼的将军士兵却没几个,何况要千里奔袭,那就更没人才了。那些个汉朝人,历来只懂得玩心计,哼,你汉朝人会玩心计,难道我昆仑神的子孙就是笨的么?看来,是自己多虑,太高估对手了。

伊稚斜赞同这个观点,道:“这个霍去病,就是上回偷袭我们后方的那个人?”

都知于道:“正是此人。不过这小子狂妄之极,他不带辎重粮草,轻骑冒进,妄图扫荡西部。”

伊稚斜听到此处,冷笑道:“好!他不带辎重粮草,以汉军之短,攻我大匈奴之长,别说是想打到西域,他只要西度黄河,逾乌盩,就会被我们大匈奴西羌属地的先零部落阻截。就算他侥幸逃脱,屯兵在那儿的休屠王部和浑邪王部也不会放过他,定将他夹击而死!”

赵信本来还有点顾虑,但想到霍去病也就只打过一仗,而且还是靠偷袭得手;又据现在的情报来看,他霍去病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因而心底不免把他看低三分,便也像大单于一般乐观起来:“大单于说得对。虽说我匈奴的休屠王部和浑邪王部只是半牧半攻的兼职兵,但以逸待劳,总比劳师远征的汉军强。汉朝人的祖先说过‘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就算他汉军军备再精良,等他们累死累活的到达西边,准没什么战斗力了——何况还是那么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作统帅!”

赵信的话甚合伊稚斜的心意,不过他身为昆仑神在大草原上的第一代理人,在得意中仍保持着一份清醒,他随即吩咐:“马上派人通知休屠王和浑邪王,痛击汉军!”

赵信答应着把疲惫的都知于带下去,独剩伊稚斜立在原地。伊稚斜仰望蓝天,不免心潮起伏。他知道,机会来了!如果此役能全歼汉军,他伊稚斜就可以复制先祖冒顿单于的辉煌!哼哼!刘彻,你妄想从我口中夺食,霸占肥沃的河西之地,进而再控制西域诸国,改变战争的走向,最后制我昆仑神的子孙于死地,门都没有!

伊稚斜的目光移到地面时,他看见了,奉他命令的传令兵正飞朝西边奔驰而去。]

遥远的西边,乌盩河——也就是乌亭逆水上的冰块已经融化殆尽,活泼的水儿汩汩的奔跑,到处把阳春的喜悦传播。岸上,艳阳高照,春风不仅把最早起来放牧的人熏醉了,就是那些花儿草儿,羊儿马儿牛儿,也都醉熏熏的在风中尽情的撒欢儿。距此不远的地方,是大片或散或连的帐棚,缕缕炊烟袅袅上天。多数男人还没出门,就女人和孩子带着自家的猎狗出出进进。这如天堂般美妙的地方,就是匈奴遫濮部族的栖息地。此时,有一个牧民抬起头来,想看看远处乌鞘岭上的皑皑白雪,忽然,他恍惚看到有人马朝这边扑过来。他警觉的细看:没错,是有大队人马正从远处急驰而来,在他们的身后,扬起滚滚尘烟。他们背对着光,只让人看到闪闪亮的盔甲,一时辨不清人与人之间的细致模样。

会是王庭本部护卫大单于的职业兵么?都差不多二十年了,他们可一直都没来过,今儿一早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干什么呢?

还没等那牧民想清楚,他的同伴却惊慌的大叫起来:“是汉军!是汉军!快集合队伍!”

这一喊,所有的牧民——不管男女老幼,都从帐篷里边跑出来,瞪大眼看着:没错,是汉军!那露在铠甲外的衣衫,如鲜血般艳红,不是汉军又能是谁!可他们打哪儿来呀?好像从汉朝建立的那一天起,汉军就没敢涉足河西。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头壳烧坏掉了,汉军竟敢到大匈奴的腹部上来撒野!

头一阵的惊慌马上被遏制住了,所有牧民不愧为昆仑神的子孙,他们看出汉军虽然来得迅猛,但必竟还有一段距离——这就够了!有这点时间,完全可以做好迎战的准备!

于是,牧民们拾掇起先头的慌乱情绪,立刻有条不紊的安排对策:有人去找本族的大头领通报消息,还有人奔往其他地方召集人马,剩下来的全都翻身上马,甚至包括一些女人和孩子:他们或拔腰刀,或抽弓箭——只眨眼间的工夫,闲情放牧的牧民全部完成了角色的转换,个个都成了精干凶悍的斗士。

随着汉军的接近,遫濮部族的弓箭手们纷纷放箭,刹时,箭去如雨,遮天避日。匈奴人的武器是不如汉军精良,比如这箭,他们还是用兽骨做箭头,但是匈奴人的弓箭手箭法精准,就算箭头刺不破铠甲,但要穿破咽喉,那到不难。这不,冲在前列的汉军就扑簌簌的倒下一排。然这阻止不了汉军,他们前仆后继,度之快,还没待遫濮部族的弓箭手们第二轮箭,便冲到了面前。既然大敌近在咫尺,只有近身肉搏才能一决胜负,他们倒也干脆,立马扔掉弓箭,挥着军刀迎上去。

先前,遫濮部族的勇士们现汉军人数众多,似几倍于己,虽说不惶恐,但略略丧气是有的。待短兵相接之后,才现汉军将士的衣衫湿润润的——显然,这支急进奔驰的军队乃是经日经夜的跋涉,没有好生休息就投身战场,此刻定是疲惫不堪——不由得人人都欣喜起来。于是,遫濮部族的勇士们斗志昂扬,手中的大刀不觉间就越来越有力量,削砍劈刺就越法自如。然汉军竟然没有胆怯,也未露疲态,倒是步步逼近,精神亢奋的硬拼到底。遫濮部族的勇士们不得不且战且退,寸寸往后挪移,待死伤惨重之后,才注意到那个处处冲锋在前的汉军将领。说他年纪轻,这是事实,但放眼看他身后的汉军兵士,又有哪一个是皱巴巴的老脸?要说不同的,则是他脸上执着一念的刚毅和自信,还有他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杀气,莫名中就让人惧怕几分。他似乎对死亡毫不畏惧,看哪儿遫濮部族的勇士最多最凶,他就杀往那儿。他骑术精湛,无论人马多么狭窄拥挤,都没碍着他施展利落的刀法;最要命的是,他心肠刚硬,在一声声的惨叫和飞溅的血花中,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一生下来就是处于血腥和杀戮之中。

这种气质,凡匈奴部族的人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往昔他们征服西域的各个国家和部族,靠的就是这种精神力量。现今,它竟然出现在汉军身上,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可恨哪,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全被他的这种气势所激励,竟如他一般无所畏惧,不软手,不软脚,连马匹都兴奋的踢踏,只管驮着背上的人冲冲撞撞,一路狠砍狠杀。

遫濮部族的勇士撑不住了,在一片血色和刀光中,精神也快垮了。就这时,援兵赶来了,约两三千人。绝境中的遫濮部族人仿若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心里陡然生出无限希望,体内奔涌出新的斗志。他们高喊着昆仑神,一鼓作气,和后援部队前后夹击汉军。然而,这阵希望就像烟火一般,虽然美丽,但很短暂。汉军稍乱阵脚之后,在为的那个年轻将领的指挥下,很快就调整好队形,兵分两线,两面作战。汉军的反扑势头来得极其猛烈,如狂风暴雨一般,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再加上人数方面的优势,不到半个时晨,遫濮部族的战士被打得落花流水。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昆仑神显然不再护佑他的子民。还活着的那些遫濮部族人开始心神摇动,渐生逃逸之心。生死力拼的战场往往命悬一线,一方有动摇,胜败即定。于是,当第一个遫濮族人成功逃跑时,身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追随者,然而他们都不够幸运,绝大数逃亡者还没来得及拨转马头,就成了汉军的刀下鬼。

很快,战争结束了,世界安静了。只是,曾经美丽的草原尸横遍野,清清的乌亭逆水夹杂着殷殷污血奔向远方。惟独那些在远处徘徊的牛羊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它们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惶惑不安的注视着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们。

高居马头的汉家将领霍去病也在眼馋馋的打量它们,粗略评估之后,他咽下唾沫,对赵破奴说:“鹰击司马,叫兄弟们挑肥的,就地用膳。一个时晨后开拔。”

听了骠骑将军的话,赵破奴才觉全身软绵绵,轻飘飘,几乎快从马上坠下来:天见可怜的,自从军出陇西,连续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又是过黄河,又是爬土坡,还要在漫漫黄沙里摸索,眼也没得好生合一合。别说是肚子瘪,就是骨头也颠散了!这次虽被冠军侯提升为鹰击司马,充当他的副手,但比起上一次的偷袭,玩命可是玩大了。再看骠骑将军,除了多两个黑眼圈,他倒精神饱满——天,难道女娲大娘造人时,还真是偏心眼,非造出了这么与众不同的种?疑惑间,赵破奴猛然现将军凌厉的眼神正对准他,吓得赵破奴忙挺直腰板,摆出“强将手下无弱兵”的气势,带上徐自为和卫山等人,牵牛扯羊去了。

霍去病见赵破奴去得远了,这才翻身下马,顺便悄悄揉揉早就酸痛麻木的肩骨。他向来不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人乏马疲的此时,他更要显现铁打不倒的刚硬风格。老实说,他心里还是很得意的:第一次率领大部队作战,在千里奔驰之后还能最大限度的挥一群疲惫之卒的战斗力,看来,自己以身作则的模范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年轻的将军心里甜滋滋的,带着这份喜悦四处盼顾。汉军战士们全都下了马,马儿们四散开去,自找口粮咀嚼。它们的主人则各做各的:有些在包扎伤口,有些仰躺在地,还有些在帐篷前的锅边忙乎着捞吃的,更有甚者自觉的到帐篷里翻捡可心可意的东西。霍去病此时没打算去约束手下:只要战争中敢拼敢杀,适当的放松合情合理。

隐约中,霍去病听道身后有奇怪的声音,他有些惊奇,就回头看。不远处,花梗正背对着他,蹲在坐骑边呕吐。霍去病不知他哪里不对劲,便朝他走去。及至走近,才现花梗已经吐完,瘫软在地。他脸色蜡白,双眼含着两包泪,正滴滴答答的哭呢。

霍去病蹬下身子,直视花梗的眼:“你害怕了?”

花梗乍见骠骑将军,赶紧抹一把泪,嘴蠕动着想站起来。霍去病阻止了他,还是那句话:“你害怕了?”

花梗怯怯的看着将军,想起自己是死泡烂磨才上的战场,心头便有几分羞愧。但是,心灵深处的阴影挥之不去,不吐不快。看着将军好象很温柔的眼,花梗壮着胆,含含糊糊的道:“今天,我杀了三个人。一个老人,比我继父的年纪还大;一个女人,和我娘一样的年纪;还有一个孩子,比,比花蕾还小……我,我……”

花梗说着说着又哭了,他忘不了那些人临死前的眼睛。他们都是那样愣愣的看着他,目光中都包含着复杂的情感:有仇恨,有不解,仿佛是在责备他粗暴的夺取了他们的生命!而在他们倒下时,又全都无一例外的仰望天空,无限的留恋着顶上的那一片蔚蓝。那一刻,花梗嗅到血的腥味,他是怕了!那些溅在他身上的血,一定会伴着那些不眠的阴魂,纠缠他一辈子!

霍去病安安静静的听着,他的双目缓缓流转——花梗猛然现,在这双如此美丽的眼睛里,竟然也牵起了血丝!将军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许柔和:“你还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花梗怔了,爹死的惨相立即浮现在脑海里:就这一下,他现他矛盾的地方了!

霍去病站起来,从身边的一具死尸上拔出一把刀。刀上的鲜血还没凝固,它们顺着刀身不慢不快的流着,最后越过刀柄,聚集在霍去病的手上。渐渐的,霍去病的手心手背溢满了鲜血。他直视花梗,声音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第一次上战场,感到害怕,那没什么。但是心里老怀着妇人之仁,下一次,这刀上沾的就是你的血。”

这话不啻于当头一棒,花梗猛然惊醒,他想说什么的,然而霍去病已走开,就扔给他一句话:“记住,在刀剑相拼的战场:弱者死,强者生。流眼泪的事,还是留给家里的人吧。”

看着骠骑将军被盔甲和披风撑得格外高大的背影,花梗轻轻咀嚼将军撂下的话,心头豁然开朗。他抹干眼泪,朝乌逆水走去。等他洗净脸时,他拿定了主意:既然追随冠军侯上战场,就没什么好婆婆妈妈的;便是血战到死,也要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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