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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风景旧曾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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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廿五回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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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未了,不免狠狠瞪他一眼,林如海见女儿跑了,贾兰更小。关梦柯直看得哈哈大笑。借着查看汤药嗫声,黛玉面孔就涨得通,且又低了一辈:贾赦、贾政,我心里早有主意,不等你来说。”

贾琏想此刻荣府,贾珠早已没了,下面的宝玉、贾环、贾琮等都还小,提着纱裙,但自己也笑起,“女大当嫁,如此果然叫人看着不像。且扬州这边林如海身体渐安,自己就留下也效不着,盐政府上下尽心用命。再有就是贾敏产业诸事,今日也已经与洪大商议定了主意,自有一众管事去做,至于后头详细操办,原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亲眼盯紧。这样盘算,倒合该如凤姐儿家书上所说,度情势回转京城。

章回笑道:“原来如此。这范桃生,可是范姨妈的叔父?”

果然说话间,就有一妙龄女郎携着琵琶,带了一名稚婢、一名幼童过来行礼——正是扬州乐班里有名的“云娘子”,笙箫琴瑟无一不善,一琵琶可惊动天魔。显是管事见到洪大等几个,晓得身份,特意急忙请过来的。贾琏见她也不甚貌美,只举止有度、进退如仪,行过礼后便坐小舟往那湖心亭子上去了。不多时,就有清音徐来。

昭儿却不答话,也不顺着话头去看外面,只指点那两个粗使仆从扶正桌椅摆好位置,又拿笤帚将地上扫起来;看到有飞溅的碎瓷片落在那些不容易打扫的角落,就拿衣服角包了手,捡起来丢到门口的竹箕里。兴儿看他举动,不禁笑道:“哟哟,我的两个眼睛别是花了吧?你小子在做啥?这么个的认真仔细!只是胡舅爷这会子又没在跟前,你这么巴结可给谁看呢?”

王嬷嬷道:“周姨娘每日除念经礼佛,就是到花房伺弄些花草,再就是兼带做些老太太房里的针线,倒也安闲轻健。”

王嬷嬷笑道:“也就是这么一喊。到底年轻辈儿的主子,谁又跟这儿较真呢。”一时也想起来,问:“这次回来,听到都在说一位章表少爷?这个是谁?”

转来说黛玉。林黛玉在泊月堂吃过午饭,回到桐花院,就有丫鬟媳妇们等服侍在东厢房里歇昼。概因王嬷嬷、雪雁都是自己打小儿就带到荣国府,五六年在京,不曾见着家人面,黛玉回转到上院后,头一件事就是特许她两个的假,令先各自回家,与亲人团圆一日,等明天下午再回到桐花院来不急。果然雪雁喜孜孜地就跟着伍嬷嬷走了。这乳母王嬷嬷也是万千谢了方才退出来,只是前脚才出桐花院门,就遇着林如海那边来传话的人,忙得赶去泊月堂。桐花院这边,伍嬷嬷亲自看着黛玉睡下,便只留紫鹃、青禾、青苗三个在屋里伺候,带着其他嬷嬷、小丫头退出房来,令各正其位,或在厅里,或到廊下,无论行止,不许有半点吵扰。一时桐花院里就鸦雀无声,只有清风里头捎来别家院落的蝉鸣。而这黛玉一路奔波,兼悬心挂念,委实困损劳乏;今日到家,亲眼见林如海已转安好,又是在自己家中旧居,各处伺候无不妥帖周到,心思一松,竟然就沉沉睡去。也无他话。

待到了泊月堂,果然如之前伍嬷嬷所说,林如海正留贾琏说话,章回、关梦柯在旁相陪。先头贾琏到松风苑,稍作歇息,便换过衣服,转回到林如海处。此时林如海也看过贾赦、贾政等书信,就同贾琏略说一遍自己此番病症,都经历了哪些曲折、如何请到关梦柯,之后又如何用药等。贾琏也深知关梦柯医名,原想着要寻机结交,此刻又有林如海一番推崇,忙得向关梦柯行礼致谢,口中说:“先生大恩,这边自有一番谢意。”

贾琏忙行礼,笑道:“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别无阻碍,真不敢当姑父‘辛苦劳碌’的话。倒是先头来的信上说的紧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都十分担心,林妹妹更是百般悬念,一路上紧催着往扬州这边赶。而今姑父的病大好了,实在是再没料到的大喜事。可见姑父贵人有福,凡事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说着,转向林如海身边章回,贾琏见他穿一身绯色圆领袍服,束一条紫金百缠如意带,再用一双五彩丝线缠的玉扣佩在腰间,面貌清俊、器宇不凡,心里早猜着是谁,便笑道:“这一位就是常州章家的表弟吧?听伍爷爷及家里几位说,此番全赖章表弟送药请医,救助姑父,这才祛病除疴,教姑父转危为安。虽是至亲,大恩必不能忘。请受贾琏一拜,也请允许我代我家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向表弟道谢。”说着就作下揖去。

倒是章回,受了林如海并两位姨娘之托,去查看了一遍松风苑给贾琏的住所,指挥在屋里换了些铺陈,去了两处隔断,又添了三四件摆设。回报给林如海说:“京城国公府的公子,自然和这边不同。其实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到我那同学谢楷谢启庄平日里言语,就这么大致弄一弄。”林如海笑道:“我也不知道如今京城里情形,真有那不合时兴的,也只好叫贾家大侄儿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了。”旁边几个有头脸的内外院管事、媳妇子听到这样说,看章回神情益地不同,后面报事回话也益恭敬,且先不提。

章回笑道:“旁的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家里的屋子都是收拾好的。吃食上头,关爷爷拟了几个药膳点心,都是调理平和、润肺养气的,正适合伯父养病、表妹远归。另有一样,表妹从京里初回南方,怕水土气候多少有些不适,这个也要请关爷爷留神。”说着向关梦柯作个揖。

陈姨娘一边答应,一边就想到前两日情景,不当心笑出来道:“那关先生也真有趣。几曾见过医好了人就满嘴叫嚷,讨要诊金的大夫?还自己亲身上阵在老爷房里那一通搜刮,活像咱们堂堂盐政府会赖了他似的。偏原本就是个斯文读书人,叫人不上两眼就看出那副强盗打劫嘴脸全是硬装,怎么都不像。”

伍生笑道:“老奴只奉命带这句话过来。真说起老爷心里,哪怕只能早一日见到大小姐,都是再好不过的。但也要看这几日天气水文。老奴这边已经安排好极快极稳当的大船,想一切顺当的话,也就是几天的工夫。”

林如海笑道:“那也是百年才一出的人物。想当年盛家两位尚书大才,开创的局面天高海阔,百年长荡的气势。朝廷上懂经济庶务虽不在少,却都没有他们的眼界。亏得太祖皇帝从侍从里提拔出甄鹤这么一位来,总算没毁灭了两位盛老尚书的一世心血。”想一下又说,“甄鹤之外,又有一个王醴,也是才德出众,虽是内府的出身,行事竟也体面开阔。藩夷事务原本最是繁琐,偏他就能处置周全,还学了五六国的夷言番语。太祖皇帝用他管外国进贡朝贺,也算是知人善任。”

听她兴冲冲一串儿不歇气,黄幸不免笑道:“你也想太多了。我就是这么一提。到底成与不成,总在表弟、表弟妹那边。不过我们还当尽一份心就是。”

章望听他三言两语将洪家带过,暗自点一点头;章回先头既向自己问信儿,事情来龙去脉想已是知道了大半,此刻含糊遮掩,到底是记着外祖家情分。于是道:“你说的不错。你大哥哥的事情,家里太太、奶奶们都不好多过问。你外祖父那边,虽然也上心,到底不是血脉嫡亲,想的就偏颇些。只有你干姨,跟着顾伯父走过半个中国,见识也广,身份也够,跟你母亲又情投意合、心思相通。这件事情,也只有劳烦她出力,我们才能安心。”

章望笑道:“可不敢当。区区贱辰,倒烦你家长辈费心,又特地命你兄弟们来走这一趟,真是劳动了。”

章回就忍不住摇头,捡了几案上手巾就丢到他怀里,问:“手擦了没?拉起来就吃!才从外头过来,也不知道脏不脏。”

看他两个走远,顾冲才向章望问道:“你那回小子呢?怎么不见他来?我这外甥可同学情深,一日如三秋的,方才听到你们来,险些就直飞出去。”

谢楷听了神色一动,笑问道:“原来舅父与章家大爷这般要好?”

顾冲笑道:“我若连你都不能护住了,又算什么人?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跟着我千百里的奔波,一辈子吃苦受罪。好容易安定几日,怎么能再为我家里面人操心?且这件事情,原也只有我出面。到底是内外有别,我去说话走动,就是小孩家不合冲撞了长辈,那边还多卖几分情面,若牵了你进来,只怕外头就要想到旁的事情上去。”

范氏见女儿笑嘻嘻就离了房去,少不得又瞪顾冲几眼,只是到底无可奈何,低了头又挑起丝线来。却觉灯光一暗,却是顾冲移了灯去,一厢里笑眯眯对自己说道:“都夜了,真要弄它,明天也不迟。”又说:“虽然是老太爷的寿辰,亲手做一身衣裳也就尽够了。又弄那些绣画桌屏做什么?你常日里身子弱,精神头儿短,还有许多家事操忙,虽太爷寿辰在腊月,工程到底还是紧赶了些。况也太过劳心费神。不如舍了这一项,另寻别物补上的好。”

顾冲点头,道:“外甥不知章回,只当他普通人家孩子相待,多半还觉得是寒门贫苦,格外地照应些。而这章回虽知道外甥,却也怕那些拘束顾忌,乐得不提自家家世。两人读书同学,如此的要好,偏偏一齐回避了这个;一个真不知、一个假不晓,平日言语相处,竟也丝丝入扣,避不起疑,生生地磨蹭过这几年去。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再有趣不过的事?”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谢楷忙应了,又说:“先前也听章怀英几次说起,幼时他得曾祖母如何教导,觉得是极慈和宽厚的老人,虽不曾见过,心里倒已先有了几分亲近。这回若有幸拜见,外甥定向老人家恭敬行礼,不失了家中颜面。”一番话说完,见顾冲含笑点头,这才又问:“只是方才听舅父说松江吴秉麟。然则这位吴太夫人,竟是昔日镇守西北门户,使金人、蒙古诸部闻名胆寒的督师吴翔、吴天官家的孙小姐?”

谢楷道:“舅父这样说,多半就是知道他的。说起书院里与我最要好的,就是章回了——文章之章,颜回之回,正是黄雁西先生亲授的弟子。虽然小了我四岁,人却沉稳周到,又聪慧肯用功,博览兼收。最了不得的是,他十五岁就中了举人,还能沉静下心思一意地在书本上,不骄不躁,实在难得。几位先生每提到他总赞不绝口,舅父可听黄先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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